“好,那就勞煩公公了。”守菊連連點頭,一臉的感恩戴德。
那太監原本還想從她這兒得些好處,可一想起從前有個王德王公公,只從漠王妃手中拿了一套銀針就落得個了身首異處的下場,心中不由一緊,縮回了半伸着的手:“你們都給我好好照顧漠王妃,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守菊低垂着雙目,裝作誠惶誠恐。
看着他大模大樣離去的背影,林辰逸不由皺起了眉:“這幫狗奴才好大的威風。”
守菊似乎早就習以爲常,笑了笑道:“那是天色暗,他們沒瞧見八王爺你在此,否則哪敢擺出一副臭臉來?”
“下次小爺我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番!”林辰逸哼道。
“小八,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唐妙筠伸了個懶腰道。
見她忽然“醒來”,林辰逸再次怔住了,面色變得有幾分滑稽:“小嫂子,你是裝出來的?你……你敢欺君?”
“我爲何不敢?”唐妙筠撇了撇嘴。
此事皇帝心知肚明,只是明面上的戲,還是得乖乖陪她演,否則怎能服民心呢?
不一會兒,太醫就來了,三五成羣,急匆匆的。看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爲她這個漠王妃病得快要駕鶴西遊了。
緊隨着太醫來的是一隊御林軍,說什麼樵山多猛獸,衆人居住在此多有不便,特來保護。
聽着這一說法,唐妙筠不由牽了牽嘴角。
既然怕猛獸傷了她,那爲何不將她送回漠王府去,也不知皇帝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不過該裝的還是要裝,待幾個太醫診了脈,她才慢吞吞地悠悠醒轉:“我這是怎麼了?”
“漠王妃,你心氣鬱結,方纔忽然昏迷,需要靜養。”那爲首的太醫道。
這人正是曾舉薦她入宮替皇帝診治的辛太醫,雖從她脈象中發覺此事有假,但當着衆人的面並未明說。
“那我就在樵山靜養一陣吧。”唐妙筠點頭道。
“這……”辛太醫顯然有些遲疑,若他是唐妙筠,定會藉此機會向皇上要個恩典,回到漠王府中,哪會心甘情願住在樵山這種荒涼之地?
“太醫有話不妨直說。”唐妙筠挑了挑眉。
她既然過來了,就不會這麼輕易離開,皇帝這時纔來充當好人,未免爲時太晚。她就不信,先前唐詩若籠絡各個商鋪聯手對付漠王府時,皇帝會一概不知。
“皇上已下旨,將漠王妃接入宮中暫作居住,待漠王回京後,漠王妃即可回府。”辛太醫如實道。
“那我是不是隻能謝主隆恩?”唐妙筠眉梢挑得更高了些。
難怪周圍集結了那麼多御林軍,原來是怕她得知此事逃之夭夭啊……
將她接進宮,一來能平衆人口舌,二來還能將她看管起來,免得她再做出這般有損皇家臉面的事,皇帝這主意倒很是不錯,只是……未免將她想得太簡單了些。
辛太醫何等老辣,一眼就將她的心思看穿了幾分:“難道漠王妃想要抗旨不尊?”
“抗旨是殺頭的大罪,而我只有一個腦袋可砍,如此未免太不划算。”唐妙筠淡淡笑道。
“既然這樣,那老臣就恭迎漠王妃入宮。”辛太醫恭恭敬敬道。
唐妙筠點點頭,二話不說就上了
轎,頗有些興致勃勃。皇帝有心將她這個禍害接進宮裡,也不知是否做好了接招的準備?
這次,入宮的只有她與南兒,守菊等人並未同去。
轎子一路晃晃悠悠,行了許久終於停下,接着,外頭傳來一個聲音:“漠王妃請下轎!”
唐妙筠撩起轎簾看了一眼,宮門上是三個熟悉的大字……養心殿。
殿裡頭坐的人正是皇帝,許久不見,面容又蒼老了不少,一看就知定是時日無多了。
“皇上又要我來看病?”唐妙筠抱着南兒,擡腳走了進去。
“大膽!”隨同前來的辛太醫一聲斥責已到嘴邊,卻見皇帝緩緩擺了擺手,只得閉上了嘴。
“朕叫你來,的確是要給一人看病。”皇帝道。
他面色雖然如常,眉宇間卻有一絲隱藏極深的焦灼。
“誰?”唐妙筠心中不由一緊,難道是林蒼漠又出了什麼事……
“不知你可聽說過洪天幫?”皇帝問。
“原來是洪天幫。”唐妙筠舒了口氣。
“你聽說過?”皇帝有些不解,洪天幫的兇惡衆人皆知,怎麼她卻舒了口氣?
“沒聽說過。”唐妙筠老老實實搖了搖頭,只要不是她家漠爺就行,什麼洪天幫、洪地幫,關她何事?
皇帝的眉毛頓時抖了抖……這個女子,是在戲弄他嗎?
偏偏唐妙筠一臉無辜的模樣,又令他瞧不出半點毛病來,他皺着眉頭道:“洪天幫的幫主患了重病,要請你過去醫治。”
唐妙筠“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這幫派聽着不像什麼善茬,也不知皇帝這番話究竟是何意?
“朕要你過去醫好他。”皇帝又道。
唐妙筠見他板着一張老臉,不像是在說笑,心中更奇:“爲什麼?”
“爲什麼?”皇帝聽着這三字,面色微變。這幾十年來,他吩咐的事,還從沒有人問過爲什麼。
“是啊,我爲何要去給那洪天幫的幫主醫治?”唐妙筠攤了攤手,她又不是成天閒着沒事做。
“因爲這是朕的旨意。”皇帝的語氣冷了幾分。
“不,不對。”唐妙筠脣角微彎,“你自己也像是迫於無奈。”
這洪天幫,一聽就是匪徒或反賊。洪天二字,意味着洪福齊天,而皇帝是“天子”,與天相齊,豈不擺明了要自立爲王?
若說皇帝是出於自願,她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漠王妃,休得無禮!”辛太醫又忍不住呵斥。
皇帝擡了擡手,核桃般的眼皮轉動得異常緩慢,慢得唐妙筠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兩眼一閉,一命嗚呼:“好,朕今日就告訴你。”
“皇上……”辛太醫不由急了。
皇帝再次擡手,動作有些吃力:“太子被那洪天幫劫去了太州,據說他們的幫主身染怪病,藥石無醫。”
“所以就要我去替他診治?”唐妙筠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
太州?她不過是替林蒼漠解了身上的奇毒,怎麼名聲竟傳得如此之遠?敢情世人皆以爲她是華佗再世,能活死人而肉白骨……
皇帝對她未免也太有信心,就不怕她一時興起,拿那幫主試一試新研製的幾味毒藥?
皇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若
能替朕除去這洪天幫一禍端自然是好,如若不能,不要勉強。”
這話一出,頓時令唐妙筠打消了方纔的念頭……此事還是讓皇帝自己擔憂去吧,她瞎插什麼手呢?與朝廷對立的,不一定就十惡不赦,說不定還是劫富濟貧的良匪,要是錯殺了豈不可惜?
皇帝若知道她心中所想,定會被氣得吐血,幸好他不知。
一旁的辛太醫見唐妙筠若有所思,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意味深長道:“傳聞洪天幫幫主的怪病,是菩薩降罪於他,天下無人能夠治好,漠王妃不想去也是情有可原。”
唐妙筠順勢點了點頭:“辛太醫言之有理。我才疏學淺,醫術不高,怎能前去獻醜?如果治不好,豈不給朝廷丟臉?”
想用激將法對付她嗎,當她是三歲小孩啊?
辛太醫一怔,不死心道:“太子是國之儲君,儲君的安危關係到國之根本。漠王爺在邊境作戰,爲的不也是國泰民安?若太子有什麼閃失,不僅僅是邊境,就連朝中都極易出現變數,漠王妃,你難道就……”
“我難道就真能救得了太子?”唐妙筠打斷他的話道。
這個辛太醫,究竟是在唱反調還是在唱反調?
她可是唐家人,如果太子一死,朝野動盪,爺爺大有可能謀權篡位,如此她又何樂而不爲?
“不必說了。”皇帝也察覺不對,打斷了辛太醫的話,一雙蒼老的眼睛看向唐妙筠,“馬車早已備好,漠王妃,你何時出發?”
“這就出發吧。”唐妙筠道。左右林蒼漠已去了邊境,她閒得無聊,不如去那洪天幫探探虛實,說不定這洪天幫一如當初的涵雲殿,又是宋秦在背後搗鬼。
“待漠王妃立功歸來,朕定賞黃金萬兩。”皇帝皺紋橫生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心中卻因辛太醫方纔那一番話,對唐妙筠多了幾分提防。好在那洪天幫的幫主向來心狠手辣,若不將其治好,唐妙筠必不能活命。哪怕不爲了太子的安危,唐妙筠也只能全力診治,存不了禍亂的心思……
提到賞賜,唐妙筠心念一動:“我不要黃金萬兩。”
“那你要什麼?”皇帝皺眉。
“行善事何須賞賜?”唐妙筠嘴角一牽,“若皇上真有心救回太子,不如讓太子妃去雲上庵替太子祈福。”
皇帝沉默片刻,竟點了點頭,着實有些令唐妙筠意外,她原本還以爲,他至少會討價還價一番。
“還望皇上言而有信,太子回來之日,就是太子妃去雲上庵祈福之時。”
“朕自然會言而有信。”皇帝看着她神色自若的模樣,偏偏動不得怒。
言而有信?這是在懷疑他?他可是堂堂天子!
太州在池國的西北面,高山綿延,人煙稀少,據說有些偏僻。
唐妙筠向下人打聽了幾句,才知辛太醫也要同去,也不知究竟是自請前往還是皇命不可違。
路途漫漫,前幾日,侍衛們還緊盯着唐妙筠,生怕她找機會逃離,後來見她一個人樂得自在,倒也逐漸放鬆了警惕。
尤其,唐妙筠不像尋常女子一般拘謹,能說能笑的,還做得一手好菜。途中一旦逮着野物,她便能做出一頓美味,不少侍衛竟逐漸與她打成一片,看得辛太醫提心吊膽、額角直跳,生怕這幫人倒戈相向,助她半路潛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