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城,市巷街中,兩名青蕭弟子攔着過往路人,問:“哎,這位小哥!你有無見到一位姑娘!盤頭,這麼高,眼睛大大的,笑起來眼裡帶光……很……”
路人連連搖頭,抽身躲開,口中不假思索地念着不知道不知道。二人很無奈,不好再繼續問下去,只能失望地鬆開手,放人離開。忽然身旁又一位姑娘經過,其中一人又立馬打起精神,抓住那姑娘衣袖。
那姑娘被嚇得一驚,連連躲開,道:“你幹嘛?”
他趕緊賠禮,道:“對不起,姑娘!你有無看到一位姑娘,長得與你差不多高,個兒瘦瘦的,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大大的!”
還是那一套說辭,問來問去,二人在這逢人便問,也都快問了大半長街了!被他問話的姑娘眉頭一皺,白他一眼:“神經病!”
說着,急忙繞走。
哎!二人無奈地嘆了嘆氣,想繼續詢問下一個路人時,路上餘人見狀,已是紛紛唯恐避之不及,趕緊抽身各自躲得遠遠的,一路問來毫無收穫!二人不由互道沮喪:“師兄,你說小師妹她到底去向何處啊?”
……
日落黃昏,夜幕低垂。
夜來客棧,天字號房。
燭光杯影,木欒屏風,明明暗暗隔牆側下人影晃動。
“當……”
房內,脆響如琅瓶擊青瓷。
轟然。客棧三樓,天字號雅居內,慕清風對着雲飛揚一斥披頭痛罵。
“豈有此理,老夫如何交代與你?你可曾記得?”
慕清風氣衝眉峰,飛揚諾諾連聲:“回師父話!下山前務必找到師妹!”
慕清風猶是生氣,手中的羽扇更是氣得頻亂錯顫,收放無序道:“人呢?!”
雲飛揚急道:“弟子,弟子和幾位師弟已是尋遍天香城,實在是沒有師妹下落!”
“昨夜至今,已是一天一夜,這麼大個活人,豈能憑空消失了不成?還不去找,給我使勁地找,就算把這天香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她……”
“咳、咳……”
話畢倏地悶咳一片,迴轉身形。
話音餘落,氣息起伏猛然,慕清風倏地嗽喘,竟悶咳帶出絲絲血絲出來。
飛揚擡頭望去,慌亂不已,連忙仰身而上驚嚇萬般,道:“師父,您……”
慕清風急火攻心,回身側步,着急推開他,聲色俱厲道:“還不快去!”
“是,師父您別生氣,弟子這就去找!”
飛揚身嚇,唯唯諾是,不敢違逆。說罷趕緊退出身來,向着門房之外快步邁出而去。
吱地一聲,房門被關上。雲飛揚剛踏出門外,迎面的樓梯處傳來一陣輕慢的腳步聲。
腳步,並不入耳。啷噹,走廊樓梯處,皇甫瓊手中的長劍與來者迎面相撞。
皇甫瓊定眼一看原來是雲飛揚,雲飛揚慌忙走出直奔樓下而去,匆匆茫茫,忽然撞上皇甫瓊。
雲飛揚步伐太快。臨近樓梯轉口,才忽然遇見一道身影,避及不開,側身與皇甫瓊側肩相撞。
皇甫瓊右肩一顫,手中的長劍鋃鐺作響,疑道:“師弟,你這是?!”
見雲飛揚如此慌張,皇甫瓊不禁好奇詢問道。
“大師哥情況緊急,回來再跟你說吧!”
雲飛揚匆匆兩兩,寥寥幾句便下了樓梯。
“這傢伙搞什麼名堂?”皇甫瓊不盡暗自嘀咕,說罷,便朝着客房走去。
嘎吱,聲微響、門微敞,腳步輕盈,似有遲疑——
“還不快去!”
慕清風回首厲聲。皇甫瓊臨門,被莫名得吼叫,大吼了一聲。
頓一愣,漸道:“師父,是我!”
慕清風放眼相見,才發覺原來是皇甫瓊。
慕清風吁吁作止,望了一眼皇甫瓊,便沒再做聲。手持羽扇的手不斷地扇着,輕輕坐了下來。
皇甫瓊有些納悶,師父似乎不太高興,執扇的左手氣得發抖。他仔細端詳,發現師父臉上的氣色竟略顯乾白。
不由驚道:“師父,您受傷了?那大師伯他沒事吧?”
慕清風極爲不悅:“怎麼?你對寒廣凌倒是很關心啊?!”
皇甫瓊道:“不是師父!您與師伯,師出同門,有什麼事兒不能和和氣氣,何必要掐來掐去呢?”
慕清風喝道:“少廢話!老夫與他若不決勝負,誓不罷休!若非在他與我是同門師兄的份上,老夫絕不手軟!老夫有生之年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定要用逍遙劍法戰勝寒廣凌!若不能如願,此生又有何欲再混於江湖?”
皇甫瓊道:“不是,誰高誰低,誰是這天下劍法第一傳人,真的有這麼重要嘛?”
“當然!!”
十分肯定的回答,不容置喙。
“這不僅是榮譽和麪子的問題,更是信仰與歸屬。逍遙劍法靈動天下,乃是天下劍式中變化最多,最具靈性的劍法。”
“當年研習此劍時,師尊有言,他此生之劍,有三式之分,箇中劍式,並無明顯高低強弱,只有精進之強!自出江湖以來,寒廣凌以乾坤劍聞名天下!老夫若不敵他,豈不是自認不如?而今,一晃十載,今日之戰,老夫再度敗北,實在心有不甘,只惜這逍遙劍譜後部劍訣晦暗深奧!爲師多年不得領悟,以致劍境不得進展。老夫百般捉摸,始終不得其解,總覺書中心法似藏玄機,不甚完整,否則絕不可能再敗於寒廣凌下……”
皇甫瓊聞言驚色不定,張口結舌道:“不會吧師父!您所用逍遙劍法已爐火純青,怎還會……”
“不!逍遙劍法,招法境界,共記三訣十二境,書中所繪招式,老夫早已熟記於心,但對十二章法中招法境界,不甚清楚,尤其三訣中最後一決,遁字心訣,入會凝結四大層境中的修爲境界提升,不甚明析!”
“師傅曾言,逍遙劍如人之血脈,以氣血養合,御劍爲綱。箇中境界,互惠貫通,有道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大義所在!故有無相循環,互通變化,衆合爲一的形而上劍之奧義法門!”
“後來,爲師反覆琢磨,終發現逍遙劍法所書招式,皆可反覆變化,化氣貫用自如,劍法間的頻繁變幻甚至能夠衍生出無限的創造力來。”
“也就說十二章境,其境界功法,有互通之處,能夠相互疊融,故可無相循環,互生變化,學一招而得悟其貳,又可將所有招式之變匯爲一,即衆合爲一,此中境界,老夫雖似參詳,卻尚不得入門之法!”
皇甫瓊訝道:“這個?師父您是說逍遙劍法,行劍章境,有十二章境!那按師父您平日所講,您現在方只練在第九境?”
“沒錯。劍法劍式雖有固態,但招式中的形意變化,氣度強弱,根據不同招法境界,卻有不同意外之效,逍遙之境,分迎、空、遁三訣,每訣分入、會、凝、結四大層境,此中境界,老夫如今也只至遁訣入境層。”
“對於遁境,會、凝、結三層,老夫閉關多年推演反覆,依未得進展,莫說十二章境多相循環,合而爲一的大運用!”
慕清風說來不禁心中十分惆悵,縱有千般難解和萬般的不甘。
皇甫瓊聞言,亦不由訝道:“師父,照您如此說,莫非真是逍遙劍法心法口訣,有所缺漏不成?”
“缺漏?!”慕清風驚恍,又肯定地搖了搖頭道:“不可能!師尊當年授劍,一字一句我等皆銘記於心,且有劍譜在手,不可能有所缺漏。”
皇甫瓊道:“那會不會是劍譜中,有些地方寫得不夠清楚呢?抑或,真的是劍譜中有漏掉的也不一定呢!”
“胡說!小小後生,豈可胡言!”
“是,對不起師父!弟子無意冒犯師祖,請師父見諒!”
慕清風思前想後,仔細回想當年,終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爲師一生所創三大劍式,這其中一式,名爲逍遙,心法奧決爲今皆已盡數告知於你!將來能學多少,領悟幾何,全憑你個人造化!”
“學此武學,日後你再踏江湖,不可爲非作歹!你所學招式,也可自行沿傳後人,將這門劍法傳承下去!”
“日後,若遇習我無極劍法者,有品行不端者,違背師父準則者,凡我劍學門人,皆可清理門戶!”
並最終,附上了幾個字:逍遙無極,御劍萬千。乃我劍中其貳。
最終,慕清風將前面這八個字,寫在了秘笈的封冊上。
此番回想,才忽然想起,這幾個字似乎頗有奧妙!他想了想,才又想起當年他們師兄弟三人在同一所山上不期而遇,經過一番詢問衆人才知他們彼此原來是同門師兄弟,師父另外的二個徒弟就是他們其中的二人。
當時,三人分別得師父一本劍譜。三式劍譜分別名乾坤、逍遙、幻影。時兒寒廣凌所持劍譜,書有乾坤劍法,其書面亦寫有“天地無極,乾坤劍法。”
而師弟華一空手中的劍譜,題名爲幻影劍法,其書冊表面亦有八個小字,寫着“雲海無極,幻影絕形。”
當即,慕清風不由思索起來,爲什麼他們三人的劍譜上,會不約而同都要寫上八個不同的小字!
而這其中,毫無疑問都有無極二字!
這是師父的名號,師父出身於天門,那是一個在江湖十分神秘的組織,據說已經存在了幾百年!
慕清風瞬間不由暗自思考,逍遙無極,御劍萬千。御劍術,據說乃是天門絕技,是一種十分強大的功法,通過對意念的修識,可感知天下劍刃的存在,並控制它。
故而逍遙劍法的側重點,應該是在於兵器的運化,在於“形”。
而乾坤劍法,明顯在於“氣”,幻影劍法則是在於“意”。三式劍法,分別正好對應了意、氣、形三大劍境。
但對於江湖傳聞,關於意氣形三大劍境能夠合而爲一,容於一體的說法,慕清風是不信的,他也很難想象,這三種不同的劍境,不同的修煉點,如何能有所關聯,那個關聯的點又在何處?
如果,他能知道這一點,或許這一切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師父…師父……”
慕清風愣得厲害,皇甫瓊期間又說了說話可慕清風並未回答,皇甫瓊想來不由奇怪,不禁臨前走了幾步,臨近跟前輕輕又喚了喚道。
“呃---”慕清風驚醒,見皇甫瓊還在身旁,不由分說道:“出去吧,老夫想一個人靜一靜!”
皇甫瓊微一怔,便也應道:“哎,師父!那您好生休息,弟子先行告退!”
慕清風緩了緩氣,輕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師父!靈芝回來了嗎?弟子想順道過去看看她!”
“別提了!這丫頭實在是令人焦心,也不知這丫頭到底跑去了哪裡,到如今也不知道回來!我已經讓飛揚再派人去尋找了!”
皇甫瓊驚道:“什麼,還沒找到師妹!師妹從昨日出去,到如今已是一天一夜,她一個姑娘家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了吧?”
“此地乃瓊花門戶,這丫頭倒也習得一些劍術!尋常人倒也對付不了她!恐怕倒也不至危險,老夫就怕她是貪玩,流戀市井,因而刻意躲着不回來!眼下同盟會議結束,你我返程在即,你們務必儘快找到她!”
皇甫瓊道:“不過,既然師弟找了一天也沒有找到靈芝,今這天色已晚,師妹怕是溜出天香城了吧!”
慕清風聞言,不由分說道:“那也得把她給我找回來!”
“是!師父你切莫動怒,小心身體!弟子這就陪同師弟,一起去找!”
見慕清風急怒,皇甫瓊不敢多嘴,趕忙答應急是退出房門,轉身匆匆離去。
慕清風氣怒,轉而回靠牀邊,入榻而定始打坐而調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