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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氏從陳氏的房子離開,領着丫頭急匆匆地回到自家的院子,剛一推開屋門,便見姚江烈沉着一張臉坐在桌前,劈頭就朝她扔過來一聲呵斥:“你去了什麼地方?”
見他這樣,施氏慌忙將丫頭打發出去,趕上前替他寬衣,試探地問道:“老爺在心煩什麼,莫不是周大夫說錦兒的傷勢很嚴重?”
姚江烈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她?那個小滑頭,究竟有沒有吃虧還未可知呢!這點小事算得上什麼,賞她兩句軟話也就完了,我心裡愁的是另一件事。”
施氏就手替他斟了一杯茶,輕言細語道:“既這樣,老爺憂心的,可是家中的債務一事?頭前兒我見姚升回來了,江寒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唉!”姚江烈長嘆一口氣,“我正是因爲這個,方纔覺得心中愁緒百結。江寒令姚升帶了一封信給我,說他這二年在外面做營生,賠一時賺一時,加加減減,攏共攢了不過八百兩銀子,如今世道不好,生意難做,他決定先回家小息一段日子再作打算。”
“八百兩……”施氏垂頭沉吟,“按說,這也不算少了。江寒他原本在家時就從不理錢銀的事,也算是難爲他了。”
“誰說不是呢?”姚江烈頷首道,“這八百兩還給那些散碎的債主倒也夠了,只是咱們最大的債主,是谷元亨啊,咱們欠了他整整四千兩!你也知道,自從咱們老太爺出了那檔子事,家中可都算給掏空了,今日我和路掌櫃上算了半日,除去鋪子裡的一應用度,這二年,珍味樓淨賺不過一千三百兩,就算我全拿出來,也還差兩千七百兩,讓我上哪弄去?哼,沒想到我姚江烈也有爲這幾兩銀錢發愁的時候!”
他喝了一口茶,繼續道:“你也該知道,谷元亨的親弟弟是潤州太守,聽說家裡還有人在京城做官,哪是我們這種商賈之家得罪得起的?十幾年前他牽來潤州之初,便曾跟我提過想買下珍味樓,當時被我一句話回絕了,如今我們欠下他一筆銀款,我估摸着,他免不了又要舊事重提。不是我說喪氣話,若再想不出辦法,要麼就得將咱們住的宅子抵押出去,要麼,就是把珍味樓賣掉,可這兩處地方,都是姚家的祖業啊!若是在我手上沒了,今後黃泉路上,我該怎麼和列祖列宗交代?”
“老爺休要說那喪氣話!”施氏忙按了按他的肩,頓足道:“有些話論理不該我說,可我實在心中不明白哪!當初咱家老爺子究竟是怎麼了,精明能幹了幾十年,爲何會突然嗜賭到這般田地?如今他撒手而去,留下一屁股債給自己的兒子,真是……老爺,您看能不能再和那谷元亨商量商量,倘或他喜歡點兒別的什麼東西,只要咱們能弄來,先投其所好送給他,希望他能再容咱們些日子啊!”
姚江烈端起茶杯來一飲而盡,“好了好了,這事不是你該擔心的,我心中已有計較,這兩天會找個機會請他小聚一番,希望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寬限些時日。你將家裡給我管好,別再讓那幾個孩子出差錯,我實是經不起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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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姚江烈在房裡爲債務急得心緒不寧,那一頭兒,姚織錦卻是得意洋洋,領着鳶兒回到自家院子,一擡眼,卻見走廊中站着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穿一身半舊的絳紫家常服,面色慘白,彷彿立都立不住,不是馮姨娘還能是誰?
小姐的閨房深院雖然往來的下人少些,但保不齊有人故意要瞧熱鬧,因此,姚織錦也不敢立時就撲上去。還好鳶兒醒事,連忙招呼了一聲,往旁邊讓了讓,那馮姨娘拖着虛弱的身子快步走過來,聲音裡夾着一絲顫抖:“錦……二小姐,我聽說你傷着了?”
“馮姨娘,您身子虛,還是趕緊進屋坐坐吧。”鳶兒見狀迅速開了門,將二人讓進屋內,接着一言不發地又走了出去帶上門,牢牢守住門口。
姚織錦情知自己在後院“跌倒”的事吹進馮姨娘耳朵裡去了,擡眼見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心裡一酸,連忙跳過去攬住她的脖子,脆生生叫道:“娘!”
馮姨娘嚇得魂兒都要丟了,慌忙一把挽住了她,一疊聲地道:“我的祖宗,當心、當心啊!你剛剛受了傷,還不知道謹慎些嗎?若再弄出個好歹來,你叫我……我住得遠,平常前院兒裡發生什麼事,也沒個人告訴我,就連你受傷,還是方纔廚房的林婆子過來送湯藥給我時,順嘴講的,唬得我……”說着,又是一陣哽咽。
姚織錦嘻嘻一笑,鬆開她的手在原地靈巧地轉了個圈,歪着腦袋俏皮地問道:“娘瞧瞧,錦兒可有半點傷?”
馮姨娘迷惑地眨了眨眼,猛然間恍然大悟,瞠目結舌道,“你……你是裝的?”
“錦兒出了名的身手利落,區區一個破架子,又怎能奈何的了我?只不過二太太實在欺人太甚,居然罰我去打掃後院,我心裡惱了她,特意做場戲給她看罷了。娘,你都不知道,今天大伯狠狠的訓了二太太一頓,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笑出來呢!”
馮姨娘撫了撫心口,含嗔帶喜地用指尖在她額頭輕輕一點,復又憂心道,“你沒受傷,我這顆心纔算是揣回肚子裡,只是這樣一來,未免開罪了二太太。我原是她的陪嫁丫頭,自小便跟着她,知道她那性子最是要強,我擔心,她還會來找你麻煩的。”
“娘又何必杞人憂天呢?”姚織錦親暱地扭住馮姨娘的胳膊笑道,“我方纔已經去跟二太太賠罪了,她也沒說什麼嘛!而且,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再過個十來天,爹爹就要回家了!”
“老爺……老爺要回來了?”馮姨娘頓時睜大了一雙秀目。
“這還能有假?”姚織錦雙手一拍,笑呵呵地道,“是大伯親口告訴我的,爹爹還帶了禮物給我呢!”說着,取出那對紅縞瑪瑙珥璫,獻寶似的呈了出去。
“爹爹回家之後,一定會像從前那樣保護我和娘,到那時,二太太就算有再多手段,也使不出來啦!都兩年了,我好想爹爹啊!”
馮姨娘垂下頭,盯着那對珥璫看了一回,眼中水波流動,嘴脣輕翕,卻一個字也沒吐出來。直到過了半晌,她脣邊才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低聲道:“還有十來天,這麼說,我可得趕趕工了……”
“趕工?娘在做什麼?”姚織錦連忙追問。話音剛落,就見馮姨娘含笑從袖籠中取出一雙鞋墊,遞到她跟前。
那鞋墊尺寸頗大,一望而知是做給男人的。雖是用得最常見的天青布里月白棉線,針腳卻十分勻實細密,定是費了不少心思。姚織錦心中有數,促狹地一咧嘴,道:“這鞋墊是娘做給爹爹的罷?”
馮姨娘輕輕頷首:“老爺這兩年在外奔波,腳上的鞋也不知壞了多少雙。我幫不上什麼忙,唯有替他納一雙鞋墊,好歹希望他行走時能舒服些。”
“娘可真有心!那錦兒也得做些準備才行,可是,做什麼好呢?”姚織錦用一根纖巧的手指不住敲打着下巴,雙眼毫無目的地四處亂轉,驀地瞧見窗外開得正好的那一株桂花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今天是晚了,隔日我一定準備一樣好禮物送給爹爹!”念頭一起,她禁不住眉開眼笑起來。
姚家從前富得流油,爹爹也算是在綾羅綢緞堆兒里長大的,那些尋常東西,他未必看得上眼。而自己準備的這樣禮物,他卻保準喜歡!
馮姨娘愛憐地望着她道:“小促狹鬼,又想出什麼好主意了?”
姚織錦不語,只親暱地摟住她的肩,將小臉貼在她的頸窩裡。
馮姨娘懷抱着自己的女兒,本想好好說些體己話兒,卻忽覺五臟六腑絞痛異常,勉強延挨了片刻,實在疼得受不住,只得鬆開姚織錦,道,“差不多時候要傳你去用晚飯了吧?我也乏了,這就要回去,你乖乖的,可別再闖禍了,聽見嗎?”
“娘纔來就要走?”姚織錦心裡頓生不捨。
“傻丫頭,咱娘倆相處的日子還多着呢,你又何必急於一時?”馮姨娘說着摸了摸她的臉,緩緩站起身,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