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簡寫信來說初一有可能來懷荒, 但是隨着謝知的鹽田建成,秦六娘嫁入彭城王府, 懷荒鎮和建德城開始進入秋收,初一依然沒出現。這時大家都有些心慌, 三人不會真在路上遭遇不測吧?陳留和謝寧馨都哭了好幾場,都覺得對不起死去的五娘。
只有謝知沒死心, 依然派人在路上來回尋找, 她想初一連天花都能熬下來, 總不至於會在路上出事,她擔心他們會不會迷路了。秦紘認爲可能是五娘託付的兩人人品有問題,貪了五孃的錢,把初一丟在路上。謝知卻覺得能讓五娘撇開家生子託付的人,肯定不會如此,她從來不小看母親的護犢之心, 尤其是這是母親臨終前最後的盤算。
永安侯甚至隱晦的向謝簡暗示,是不是要對外宣佈初一的死訊,六娘和他兩個侍妾已有孕,他越發不在乎初一死活。六娘有孕以後, 生怕他沒人伺候,還給自己找了兩個侍妾, 現在三人都有身孕, 家裡人丁一下興旺了, 永安侯怎麼不愛六娘?這纔是真正爲自己打算的賢惠妻子。
他跟五娘在一起的時候, 五娘從來不給自己看一眼她身邊人。他也不是好色的人, 可五娘把自己管得那麼緊,一點都不體貼自己,哪裡像六娘那麼溫柔?兩人成親那麼多年都只有初一一個孩子,還不都是她的錯?要是這次萬一自己跟他們一樣,染上病症,永安侯府不是就絕香火了?永安侯越想就越厭惡五娘,恨不得把五娘留在世上的唯一證據都抹滅。
謝簡真對永安侯刮目相看,他以前從來不知道他這女婿居然能有這份狠心?他這是準備跟謝家大部分人斷親?謝簡毫不留情的把女婿訓斥一頓,他自認自己唯利是圖,也不會像他這般。他當年離開樑國,也是把兒女都安置才離開的。初一沒犯錯,只是得病,他要是厭煩,遠遠送到莊上養着不就行了?這般心狠手辣,讓別人怎麼看他?陳留得知永安侯的作爲後,也把六娘叫過去罵一頓,罵她心思歹毒愚蠢,夫妻兩人蛇鼠一窩。
六娘心裡委屈,她從來沒想讓初一死,初一已經廢了,他死活根本不重要。六娘反而希望他活着,他活着才能讓永安侯更厭惡五娘母子,將來也能顯得她生的孩子健康活潑。現在這情況,她更不會提出這麼愚蠢的提議,這一切都是永安侯自作主張,可她偏偏回去還不能跟永安侯發怒,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無處可泄。
那麼初一到底去那裡了呢?他就在建德郡。能被五娘託孤的下人,人品是經過五娘嚴格考驗的。衛伯年輕時家資千貫,但都被他用來資助鄉里,等他跟妻子年紀大了,沒有子女又身無恆產,兩人爲葬母不惜賣身,還是被五娘救下,兩人才得以盛斂母親。五娘沒有給兩人籤賣身契,還讓他們替自己管嫁妝莊子。兩人受了五娘大恩,發誓要報答五娘恩情。
五娘臨終前曾吩咐過他們,如果永安侯對初一漠視,只把初一交給六娘看顧,自己不管,就立刻把初一帶走。五娘跟六娘年紀相近,如何不瞭解這個從小心眼就多的妹妹?她過來照顧自己,根本不是姐妹情深,而是看上永安侯夫人之位。她死了,永安侯肯定要續娶,與其讓他找個不相干的人,還不如讓他找六娘。他娶了六娘,謝家纔可以繼續插手管初一。
夫妻多年,她太瞭解永安侯。此人平庸無能、自私自利,初一得了虜瘡,就算痊癒,也會被他厭棄。沒有父親呵護,又多了這麼一個繼母,初一將來會怎麼樣,五娘不敢想象。她必須早一步把一切都安排好。不然兒子肯定會被六娘養廢的。讓兒子離開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她要把六娘壓得死死的,再也讓她不敢對初一出手。
五娘明白父親的脾氣,如果自己什麼都不安排的死了,父親頂多會讓母親看顧些初一,留下初一的命,但再多就沒了。如果她替初一多打算,他說不定會看高自己一眼,多爲初一考慮。五娘也沒什麼好怨的,父親從來都是這樣的人,臨終時她更喜歡這樣談利益不講感情的人。五娘跟謝簡想到一處,她知道母親和三姐心軟,如果自己哀求,她們肯定會收留初一,但初一留在京城不合適。
在京城,初一生父繼母俱在,就算孃家想插手,永安侯也有各種理由拒絕,只有初一去了邊關賀樓氏族地,讓他以替自己和祖父守孝爲由,留在賀樓氏族地長住,再讓大兄、阿菀多看管初一,初一纔在那裡自在的長大。永安侯和六娘也沒有把他接回去的理由。她也清楚,如果直接讓忠僕送初一去大兄那裡,大兄一定不會管初一,她跟大兄連一天都沒相處過,哪有託孤的交情?
這麼多親人,五娘思來想去,只想到阿菀。阿菀是好人,她就算看破自己的自私,也不會坐視不理初一,只有她才願意照看初一。五娘想讓阿菀來說通大兄,五娘知道自己這作爲很自私,可她實在沒法子了,虜瘡爆發太突然,她只能這麼安排兒子,欠家人的她只能來生再報答。
只是照看他的衛氏夫妻一時找不到見謝知的方式。他們被五娘臨終之語所驚嚇,認爲謝家沒有好人,只有謝知一人才可託付。但到了懷荒,他們才知道謝小娘子如何難接近,他們連謝知的消息都打聽不到!
能跟兩人交往到現在的老友,大都也是衛氏夫妻這樣品性。初一路上除了累點外,被衆人護得好好的,並未受任何苦。反而因爲離開京城,遠離所有鄙視的目光,臉上也有笑容了。衆遊俠一開始聽說衛氏夫妻要帶着初一投奔表姐時,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都有些不以爲然,連親父都靠不住,難道還能靠表姐?可隨着一路上謝知傳播牛痘、置辦虜瘡痊癒者孤獨園的名聲宣揚開後,衆人就開始轉變想法,謝娘子若這等善心,莫怪五娘寧願將孩兒投奔謝娘子,也不願意留在京城。
五娘臨終將所有財產都託付給了衛氏夫妻,兩人手頭有的錢款,但這些都是主母留給小郎君傍身的財物,他們也不敢動。夫妻兩人只取了三百貫錢財出來,一百貫分給朋友們,一百貫置辦馬車、路上的乾糧等物,還有一百貫盡數換成各地的私錢,留着路上備用。衆人省吃儉用,奔波數月,終於到達懷荒時,還沒進城門就被人攔住。當時虜瘡瘟疫還沒徹底過去,懷荒鎮內拒絕任何流民入內,因爲謝知說過,流民身上最容易帶各種病毒,一定不能讓他們輕易入城。
衛氏夫妻一行人走了那麼遠的路,不着邊幅,身上衣服破爛的跟流民也沒任何不同,且他們還帶着初一,即使兩人再三保證,小郎君已經病癒,懷荒的小官吏也把他們關在隔離間。直到大夫過來,診斷初一小郎君確實是病癒了,衆人才把他們放出來。不由分說,給他們剃了頭髮,再讓他們洗澡,等洗乾淨後,給他們一套嶄新的衣服。雖然是最普通的麻衣,但比大部分平民身上穿的麻衣要柔軟,初一小郎君還是特製的柔軟棉衣。
這些衣服都是謝知讓人連夜趕製的,給成人穿的衣服都是用棉麻夾雜織出來的,布料相對柔軟,價格也不貴,但她不是免費贈送的,所有拿到衣服的人都要給她免費幹半個月的活。莫說是流民,就是附近平民都樂意過來幹活半個月的活,領一套衣服。衛氏夫妻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拉到地裡勞作。會種地的種地,不會種地的就種樹。沙棘樹好種,就是衛伯這樣年近五十的男人,一天都能種兩三畝沙棘。且他們種地雖沒工錢,但可以不餓肚子。
一天吃兩頓,早上壯年男子可以吃三塊實誠的麥餅,女子可以吃二塊,還有沾油腥的菜湯,晚上男人可以打三碗雜糧糊糊、女子可以吃兩碗。這樣的伙食,一般貧家也就在農忙時偶爾可以吃到,所以很多農戶,忙完自己家中的耕田就來秦家幫忙。
遊俠們在後世聽來很江湖、很瀟灑,除了少數成名的遊俠之外,大部分人日子過得都比較苦,因爲遊俠要俠名,必須要要好施樂善、急公好義,年輕時候他們能仗着身強力壯賺錢,等年老基本都老無所依。幾個遊俠們迷迷糊糊的跟着衆人同吃同住,居然覺得日子也不錯,他們已經很久沒享受過這麼安定的生活。
幸好衛氏夫妻還記得五孃的囑託,一心要把初一送到謝知手裡。兩人和一干朋友幹了兩個月,他們纔打聽道謝娘子在建德郡陪五郎君。兩人連忙收拾包袱,帶着初一和朋友去建德郡。進了建德郡,再次經過一次審查,確定初一不會傳染虜瘡後,就讓衆人在軍屯裡幹活,住的是軍屯翻建的宿舍。
謝知受了先前軍屯鬧事的教訓,來幹活的人都只許住在外面搭建的宿舍,不許軍屯裡的人再收留外人。宿舍也有一套嚴格的規章制度,入住時都講清楚了,比如每天必須要整理宿舍內務,房裡不許吃東西,不可以在家裡拉撒,一定要去外面的廁所。
違背宿舍條例一次就記一次過,記過三次趕出宿舍。這麼嚴苛的條款,反對的人肯定多,可謝知不怕。她有錢,這麼豐厚的條件不怕招不到人;她還有後臺,整個邊關誰跟跟秦家作對?就是建德王都不敢,別說是普通百姓。所以大家再不滿意也只能捏鼻子人了。
軍屯裡不不留人、外面不許隨便打帳篷,離開宿舍就代表不能留在這裡幹活,衆人來這裡就圖這裡能吃飽、還有工錢,哪裡願意離開?條例麻煩就多背幾次,漸漸的宿舍的整體環境就乾淨起來,這裡還能免費洗澡,衆人能不開心嗎?要不是秦家不肯多收人,好多人都想幹脆賣身秦家。要不是衛伯、衛媼心裡還惦記五孃的囑託,他們差點都想帶着初一在這裡常住下來。
也因爲軍屯安逸的環境,讓兩人更相信五孃的眼光,不愧是主母看上託孤的人,只有這樣義薄雲天的人才肯費心照顧初一小郎君。衛伯這次找對路,在軍屯幹活,因此很容易就見到秦五郎君,秦紘是天天都來軍屯兩三次。秦紘不想再讓妻子一個冬天都待在方寸之地,所以加進讓人建設軍屯,務必要在入冬天把他們的房子新建好。這房子是他們兩人的家,謝知這幾天忙,沒空來軍屯,他就多來幾次。
衛氏夫妻見他時常出入軍屯,就想怎麼靠近秦紘,跟他說初一小郎君的事,結果兩人還沒想好法子,就因行跡鬼祟,被暗衛隊扣下來。衛氏夫妻是一根筋的人,無論暗衛隊怎麼問,他們就咬死不說自己來歷,但他們是京城口音,又帶着一個虜瘡病癒兒,讓暗衛隊一下想到姑娘這些天惦記的初一小郎君。衆人稍一試探就確定兩人身份,他們趕緊先把三人洗乾淨、安撫好,緊急通知謝知。
謝知這些天也忙,一來是樑國置換的海船即將要開來,謝家的糧食也要過來,她還給謝家的禮物要準備好;二來是于闐國農莊去年收成的甜菜已全部製成粗糖,棉花也製成一匹匹棉布運過來,謝知跟鳳容好幾天都沒出門,就在整理農莊送來的賬冊;第三是入夏時謝知讓親衛去給自己探明建德城附近的森林資源,衆人已經把探來的樹木都回報過來,還多樹木都採集了樣本。
奈何謝知雖有一顆熱愛種田的心,可本人植被不分,所有的樹,只要是沒結果的,在她眼裡都是一樣的。幸好她不懂,她身邊有懂的人,秦紘幾個人都能很熟稔的分辨野外各種作物,她還請了好幾個經驗豐富的老農,老農一一替她講解親衛採集來的樣本,謝知見親衛居然找到了野生核桃林和栗子林,忙拉着鳳容就去親衛說的地方看核桃林。
核桃可以吃,也可以榨油,是非常重要的經濟作物。謝知現在最離不開的就是核桃油,核桃油清透,是最好的基底油,她美容護膚,一半靠的就是核桃油。有這麼一個大山谷的核桃,她可以把精油列入商貿對象。謝知大喜,忙把這片山谷買下來,讓人入山谷整理核桃樹,把營養不浪的核桃砍掉,留下茁壯成長的。有些還能徹底成樹的幼苗,她都讓人小心挖出來移栽到別的地方。
核桃林只是賺錢,栗子林卻是關係民生的大事,栗子是可以當糧食吃的。尤其是親衛找到的栗子林佔地看着比核桃林還廣,謝知盤算着等栗子結果,一定讓人來採核桃和栗子。別的果林也有,但謝知不怎麼看得上,因爲她沙棘果釀酒技術已蠻成熟了,再用別的水果釀酒,還要重新計算,還不如使用沙棘果到底。她的沙棘果林是人工栽種的,又是成片的,比附近野生果林好採摘,不過如果附近居民樂意採果子她也不反對,她可以教他們製作果乾、做果醬,可以做點附近的小生意。
發現兩片她最想要的樹林,謝知因擔心初一而皺了幾天的眉頭終於微微展開,等接到親衛通報說可能找到初一小郎君時,謝知心中更開心,也不去看栗子林,吩咐人像整理核桃林一樣修整栗子林後,就急着趕回去見初一。剛回到城內,她還未踏入大門,就被一行人攔下,爲首的一名男子年紀在三十左右,穿着麻衣,身高約有五尺半,細目鷹鼻,一看就不是善茬。
那人長相兇狠,言行卻頗爲得體,被親衛們攔着,也不帶半點怯色,反而拱手對謝知道:“小人衛鷹,衛伯是小人族伯,他被貴府侍衛抓走,衛伯乃京城永安侯夫人的侍衛,奉永安侯夫人之命來找謝娘子,對娘子絕無傷害之意,還請貴府明察。”聽說話語氣,倒像是讀過書的。
謝知坐在車裡並不出聲,鳳容冷笑一聲,“好個爲伯父出頭的孝子。”鳳容自幼就隨祖父走南闖北,見慣各色人,哪裡不知這人爲族伯出頭是假,想要在謝知面前搏個名聲是真。這種虎狼之相的人一看就不是好貨色。
謝知倒是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人,跟大部分人不一樣,謝知並不反感唯利是圖的人,很多時候唯利是圖的人比講感情的人好溝通。或許別人會覺得這種有虎狼之相的人,心思狠厲,容易噬主,可謝知不怕。只要他有能力,她不介意用他。隨着謝知事業的壯大,她越覺得手頭缺人,不過她現在急着見初一,沒時間會他,她對搖光說:“把他們帶下去備一桌客宴招待。”如果衛伯真是五姑送來託孤的人,這點面子謝知還是要給的。
搖光應聲,謝知讓馬車直接駛入內屋,簡單的洗漱、換上家常衣服後去見初一。
初一被下人安置在偏房裡,他被衛媼抱着,由衛伯喂蛋羹吃,滿是痘疤的小臉上帶着甜甜的笑意。小孩子忘性大,他早忘了以前在永安侯的錦衣玉食,只記得這些日子路上的艱辛,能吃到一碗蛋羹對他來說也是幸福。秦家的下人倒也不是不肯給初一吃東西,而是他小孩子腸胃弱,路上又吃了這麼久的素,不好一下開葷。
謝知看到滿臉疤痕的初一,眼眶頓時紅了,她坐在外間平靜了情緒,才揚起笑臉掀簾入內。初一已經不大記得永安侯府的事了,可他對母親還有印象,這些天見慣了衣着簡樸的平民,突然來了一個貴夫人,他開心的下地撲到謝知懷裡,“娘!”
謝知聽到這一聲“娘”,想到對自己狠心到底的五娘,差點又哭了,她深吸一口氣,勉強忍住澀意,沒在孩子面前失態。
因謝知的反應,初一怯生生的鬆開小手,他突然想起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阿孃了,只有一個從來不會抱自己、還不會跟自己說話的阿孃。因六娘有意誤導,導致初一認識錯誤,他以爲自己有兩個娘,一個是疼愛自己的娘,一個是不理自己的娘,沒人告訴那個對他好的是他的親孃,後面不理他的是後孃。
謝知感覺初一鬆開手,她暗叫不好,連忙彎腰抱起他,對着初一微笑:“初一,叫阿姊。”
“阿姊?”初一這會也看清謝知的容貌,這個漂亮姐姐不是阿孃,他忘性再大,爹孃還是記得的。
“嗯。”謝知揉揉初一小腦袋。
初一羞怯的看着謝知,是人都有愛美之心,初一也不例外,他第一眼就很喜歡這個漂亮阿姊,但這種喜歡也只讓他在謝知懷裡乖巧了一會,就扭着身子繼續要衛媼抱。衛媼爲難的看着謝知,她很希望初一能跟謝娘子相處好關係。
謝知毫不在意的將初一溫柔放回衛媼懷裡,小孩子是最愛憎分明,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都明白。謝知同情初一,可她也明白,她能給初一的也只有物質方面的補償,以後最多他給找個好老師教導他爲人處事的道理,有空閒把他接過來玩幾天,真正生活方面的照顧,還是需要衛伯、衛媼這樣的人,她沒法代替兩人的角色。
謝知見衛伯和衛媼驚惶的看着自己,她端起衛伯放下的碗,笑眯眯的對初一說:“初一,阿姊餵你吃蛋羹如何?”
初一靠在衛媼懷裡乖乖點頭,他喜歡漂亮姐姐。謝知喂完初一,等衛媼和衛伯把初一鬨睡,她才把兩人叫過來,細問兩人一路上的情況。
兩人以前也不是五孃的近侍,五娘看中兩人也是看中兩人人品,並未特地讓人教他們禮儀,她怕兩人學會世家大族的那套,反而多生不好的心思,所以兩人看到如天人般的謝知,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同手同腳的想給謝知磕頭。謝知哪裡肯受兩人的禮,讓丫鬟扶起兩人,讓兩人坐下,她柔聲問兩人:“這一路上還順利嗎?”
兩人沒想謝娘子會如此平易近人,連聲說路上順利。謝知從路上趣事說起,慢慢提起五孃的事,提起五娘,兩人眼眶都紅了。衛伯從貼身的兜裡掏出五娘給的地契、房契,還有她口述、讓丫鬟寫下的信。信裡五娘把自己留下的所有財產都交給謝知,讓謝知替兒子代爲管理,她只留出一千貫錢給賀樓氏的宗族,好讓初一能留在賀樓氏宗族替自己守孝。
謝知看着五娘留下的地契、房契,她這是把永安侯府上的精華都拿走了,房契不多,只有三間,可都在長安城最繁華的商市,做的也是時下最賺錢的行當,一個茶鋪、一個首飾鋪、一個食樓,地契有六張,最好的一處是成片的千畝上品良田,這可是在長安,這樣的農莊就是謝家也才只有一處。
這四處地方都是五娘留給謝知的,餘下的財產纔是五娘留給初一將來傍身的財物。同時五娘還留了五萬貫的現錢,都被她埋在陪嫁莊子的地下,只要挖出來就可以。謝知沉吟一會,將這些東西都收好,讓人去給阿耶送信,這事她不好出面,只能讓父親出面跟賀樓氏談。父親是初一的大舅,有這個身份和資格。至於五娘說的謝禮,謝知壓根沒想要,她哪怕窮死也不可能去要一個孩子的財物,別說她還不缺錢。
謝知怕財帛動人心,也沒敢兩人說五娘到底給初一留了多少東西,只讓他們安心放在這裡住下,她一定會安置好初一的她已經給父親送信,撫養初一的事還需要父親跟賀樓氏溝通。兩人也覺得謝娘子再好也是表姐,沒那身份地位跟賀樓氏溝通,他們也贊同讓謝郎君出面。
本來謝知想把初一帶回懷荒,懷荒離柔玄鎮也近,可想着初一連日舟車勞頓,他還大病初癒,就沒捨得讓他離開。她不僅派人去請謝灝過來,還派人把賀樓氏留在柔玄鎮的族老都接來,就是秦家都派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