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對號。
庭字拆開,是廣廷兩個字;廣廷組合起來,就是庭字。
很簡單的一個拆字遊戲。
但是爲什麼道人說的是黃廣廷,老李說的也是黃廣廷,那老不死的對我說的卻是黃庭,而且他還要在我臨走時強調一句他叫黃庭?
道人和瞎子他們已經篤定我就是洪家的子弟,所以,我估計就算是我再辯解什麼,他們也未必會聽。索性,我也就閉口不說話了。
道人卻是仍舊說道:“洪大少爺,這種名不對號的把戲,你就不用在我們面前玩了。早在三百年前,你們洪家就在這件事上打了個太極,難不成你覺得道人我把蠢字刻在臉上了?”
“當年,洪小蠻外出歷練,聽聞某地有食屍者出沒,就孤身一人前往。中間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當她回到洪家的時候,懷上了個孽種,她卻不肯說出那孩子的父親是誰。由於洪小蠻是洪家家主的女兒,本來是和曹家的某個嫡系少爺定了親,結果鬧出這茬醜聞,那位曹家少爺也是狂傲跋扈的主,被人綠了後殺上洪家索要一個說法。洪家自知理虧,但又不得不護着洪小蠻,於是洪家家主逼迫着追問女兒外面的那個男人是誰,並且陳諾,只要那個男人肯站出來願意承認這件事,他就會應允兩人親事。”
“洪小蠻只說出了三個字,黃廣廷。”
“這是給洪家家主的答案,也是給曹家的回覆。曹家少爺回去後廣發戰帖,要約那個叫黃廣廷的人一決雌雄,但那人卻一直沒有出現。直到三十年後,忽而有一個叫黃庭的人聲名鵲起,先是殺上了曹家,和當年那位曾和洪小蠻許親的曹家少爺大戰一場,將那曹家少爺險些殺死;隨後,他又轉戰洪家,以一己之力把一干洪家弟子壓得集體失聲,而他只有一個要求:說是要帶走他的小蠻。”
“洪家家主覺得事有蹊蹺,於是就設宴款待了那位黃庭,宴會上發生什麼,大概只有你們洪家的人知曉,外界得到的消息,只有是那一晚之後,洪家高手摺損了三成,而洪家則是說,昔年洪小蠻的情人上門,帶走了洪小蠻……洪家家主甚至還說,洪家戰死的人,全部是因爲不聽他號令擅自出手,和黃廣廷、洪小蠻無關。”
“可惜,這天下不是洪家的天下,這上品世家,也不單單是洪家一家。很快,那些塵封的、被掩埋的舊事翻了出來——黃庭,和黃廣廷,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也就是洪小蠻三十年不曾露面的負心人。”
“洪家自然對這事不承認,說黃庭是黃庭,黃廣廷是黃廣廷,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同樣是上品世家,沒有人願意因爲這樣的一個名號的詭辯來引起上品世家內的紛爭鬥戰。這件事,也就隨之不了了之。到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因爲上品世家都默認了黃廣廷這三個字,所以關於黃庭的事情,也就都編排到了黃廣廷的名號下。”
“就是你們洪家玩的這一手名號不符的戲碼,才拖住了世家們的腳,即便是後來那黃廣廷做了許多人神共憤的事情,卻遲遲沒有上品世
家的人去征討。”
“現在你懂了?黃廣廷因爲洪小蠻被幽禁三十年的事,遷怒所有上品世家,但唯獨對你們洪家的人不殺。因爲他也知曉,只要他不先手殺洪家的人,那麼整個洪家就是他堅實的後盾,足以阻擋絕大部分來自上品世家的頂尖好手出面。”
“鬼才知道你們洪家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三百年前對發生在這裡的血案百般隱瞞,不聞不問,現在卻派你這個洪家的弟子過來圖謀。莫非,那對鐵馬中,真個隱藏了什麼曠世機密?還是說這三百年來的糾纏,本來就是你們洪家人的佈局?”道人看着我,臉上冷笑連連。
相對於他的神情,自然是他說出的話語的內容更加對我有衝擊力。
黃庭的講述中,給我造成了一個錯覺。那就是小蠻和他相遇的時候,我以爲小蠻已經擺脫了洪家的囚禁。但道人的講述中,卻是兩人相識在那段歲月之前。
造成對我感知的錯覺,到底是黃庭可以隱瞞了時間線,還是……其中令有蹊蹺?我不知曉,也無從知曉。
畢竟我不是他們嘴裡說的‘上品世家’的人。
“洪大少,你可還有什麼要說的?”道人見我不開口說話,居然是咄咄逼人。
當即,我也迴應了個冷笑的神情:“我洪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過問。既然你覺得竹林中的人,就是你嘴裡說的黃廣廷,那就去吧,盡情的施展你除魔衛道的手段去試試看。本少也很期待,他爲了給小蠻復仇而精心製作出來的血屍,到底有多大威力。”
道人面色猛地一僵:“血屍?”
“對啊,血屍。”看他那神情,似乎血屍是很了不得的東西,於是,我信口鬼扯道,“怎麼,你怕了?數千人的血和靈哺育出來的血屍,就在這林子裡面,等着曹道長您去除魔衛道呢。”
我話語譏諷的意味十足,但那道人卻是踉蹌着後退了兩步,失魂落魄:“血屍,血屍,血屍……怎麼可能會是血屍……他怎麼可能會製作血屍……”
旋即,他擡起頭,目光狠狠地盯着我:“姓洪的,你在撒謊!血屍是我們曹家獨門秘傳,只有我們曹家的嫡系傳人才能學習的秘術!哈哈,我知道了,你是發現事情敗落,所以在這裡危言聳聽,想要嚇住道爺,把我們曹家也拉下這個泥坑!道爺告訴你,門都沒有!你們洪家,註定要被萬世唾罵,被貶落凡塵!”
血屍的煉製方法居然是曹家的獨門秘傳?難怪黃庭會大言不慚地說對曹家、洪家的一些事相當瞭解。現在看來,他說的瞭解的範疇,遠超我想象。
“是不是真的,你進去走一趟不就知曉了?”我嚯嚯冷笑,“你既然知曉黃庭當年曾殺上曹家,敗了曹家那位少爺,難道你們曹家沒有說出那一戰的賭約嗎?”
瞬息,道人臉色煞白。
“看來,你真的對當年的舊事一點都不清楚。可是,別忘了,我姓洪。”我伸手戳着自己腦袋,“姓洪。懂麼,道爺,我姓洪!”
道人頹然跌坐在地上:
“難道真的是這樣嗎?洪家爲了護短掩蓋昔年的破事;我們曹家卻是因爲族內傳承輸掉避而不戰……爲什麼,爲什麼事情會是這樣……”
“沒有誰是高高在上的,也沒有那個世家的屁股是乾淨的。”我冷哼了聲,“你污衊洪家的時候就該想到,上品世家不僅僅是洪家和曹家,但爲什麼這兩家不動手,其餘的那些也不插手干涉?”
道人茫然搖頭:“我不知道。”
要的就是你這個回答!我漠然道:“說的好,其實我也不知道。”
對話狀況的急轉直下,大概是瞎子也沒能料想到的。四人之間沉寂了半晌,瞎子纔開口道:“血屍有多厲害?”
道人神情依舊低落:“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血屍已經是接近不死不滅。外表看不出來有什麼奇特之處,但血屍擁有強大的再生能力,只要體內的血流不盡,多麼嚴重的傷勢都會很快恢復如初。”
“唯一能夠殺死血屍的方法,就是讓血屍的血流盡。但實際上超過百人的血和靈煉就的血屍,基本可以做到刀槍不入;千人血屍,甚至有可能開了靈智;至於近萬人的血和靈培育出來的血屍……”道人頹然搖頭,“是了,大概是當年上品世家的人都知曉了這裡有頭萬人血屍,所以纔會避而不戰,當作這裡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接口胡謅道:“萬人血屍,能夠讓所有上品世家悉數覆滅。有洪家在前面背書,自然那些其餘的那些世家會集體當縮頭烏龜,默不作聲。”
倒是老李提出了疑問:“可……爲什麼……村子裡長輩們都沒有提過你們說的那個什麼血屍?”
道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在我身上:“洪大少,這事你怎麼解釋?”
我聳肩攤手;“黃庭的目標只是上品世家,又不是那些個尋常之輩。而且血屍既然被當成了秘密武器,又怎麼會輕易顯露人前。”
四下裡又是一片沉寂。
許久,道人才開口道:“洪大少,你爲什麼要來這裡?難道是你們洪家已經找到了對付萬人血屍的方法?”
書畫的時候,我能明顯感覺到道人聲音中的顫抖。大概,這血屍的煉製方法屬於曹家秘傳,曹正陽身爲旁枝弟子,是肯定沒什麼機會學習。但這並不妨礙他作爲一個曹家弟子的驕傲……而今,家族賴以生存的東西被人踏在腳下時,他恐怕也會覺得臉上無光。況且,真要是一個上品世家的秘術被另外一個世家找到針對的法子時,那大抵離家境跌落也不遠了。
我嘆了口氣:“道長,說了這麼多,難道您還沒看出來我在信口開河嗎?什麼曹家,什麼洪家,我根本就一概不知。和你說 的那些話中的信息,都是黃庭給我講述的,你卻非得揪着不放……有意思?”
道人還沒答話,驀地頭頂傳來破空聲,伴隨着還有桀桀笑聲:“曹家弟子?很好,很好,時隔五十年,終於又有曹家的人送上門來了,還是個《六陽魁首》中主修足三陽的,剛好老頭子我的血屍頭重腳輕,缺乏陽氣,你來的真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