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以撒站在成就大殿的落地窗前,發現整個北海羣山還在沉睡。
隨着春天的到來,海岸線上的浮冰羣落融化消失,雪峰山腳下從白染成了一片桃紅草脆,將散未散的冰凌折射着太陽的光線,一點一點的粼粼光輝在視野中閃動,讓人很難繼續直視下去。
以撒吐了一口鬱積的濁氣,收回了俯瞰**山川的視線,在即將敲開奧莉薇房間金屬大門的時候突然覺得這樣也挺麻煩,便默默喚醒了空間之蛇的血脈能量,一個瞬間移動穿過了金屬門。
水晶臺後方的窗戶被開了一條細縫,白色的素紗窗迎着風淺淺飄動,奧莉薇就坐在了那後頭,專心致志的看着桌面上的東西,一點都沒發現異常。
以撒屏息沉步,踮起了腳尖,每一步落下都儘可能的不發出聲音,等走到了紅毯臺階的近處,才輕輕咳了咳,驚起了一抹慌亂無措的目光。
奧莉薇應該是被嚇了一瞬,天青色的瞳孔呆呆的,此時正茫然的垂首,手裡的動作也跟着停了下來。
“喲,起得挺遲呀。”
以撒露出了微笑,然後快步靠近到了水晶臺前,微微俯身就從奧莉薇手中取過了那顆圓滾滾的熟雞蛋,說:“早上就吃這個?”
奧莉薇點頭,又搖頭,回答道:“最近...才這樣,以前不是。”
“怪不得看你笨手笨腳的,連剝殼前先得敲一下都不知道。”
以撒說着,在桌角輕輕一碰,然後仔仔細細的將一片片碎殼剝下,露出了大半個膩滑白皙的蛋白,啊了一聲,就往奧莉薇的嘴巴里送。
這位剛剛二十五歲的大魔導師有些幽怨的瞪了一眼,羞羞的張了張嘴,輕輕咬了一口就說:“夠了,我飽了。”
“吃完,我餵你。”以撒說得很自然也很篤定,並且臭不要臉的走了過去,貼着奧莉薇的身子擠在了同一張凳上。
女魔法師特有的清淡體香環繞鼻尖,以撒這件黑袍已經穿了很多年,好就好在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出現破損,但現在讓他有點惱的是全覆蓋的款式,連奧莉薇半點雪白晃眼的肌膚都吝嗇不露出來。
“又在動歪腦筋了?家裡那位沒餵飽你啊。”奧莉薇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打算,張口一咬,把蛋白吃了蛋黃全剩着,然後輕捏着往以撒嘴巴里塞了進去。
“想跟你親近親近,幹嘛總這麼彆扭。”
“我忙着呢。”奧莉薇說,撥弄起了自己塗着櫻粉色甲油的手指。
以撒順勢也瞧了瞧四周圍,然後笑了一下,發現那副讓自己耿耿於懷的屏風已經完成了,繡着一座大雪山,一場白雪花,以及相擁縱身一躍的男女,烈烈大風起,雲舞飛揚,天青色與暗紅色發糾纏不分彼此,栩栩如生彷彿間回到了當日的光景。
“好看嗎?”奧莉薇問。
“好看。”
他不顧後果的捏住了奧莉薇微微發紅的手指尖,輕輕撫摸,有些心疼道:“再讓我抱抱你吧,奧莉薇導師。”
“嗯?”她擡頭,用腦袋撞了幾下以撒的下巴,表達不滿。
“哦,說錯了,是奧莉薇。”
哈哈一笑,以撒掐着她細軟無骨的腰,就把這位冰冰冷冷的副院任教整個都化開了,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交疊而坐,貼上了她黑袍下平滑挺直的脊背。
曾幾何時,魔法師一直都是世人眼中不近人情的代言詞。
但以撒現在知道,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也有生而爲人最基本的情感和欲求,只是因爲在煩悶孤獨的高塔上待久了,很多話很多事,表達的時候都會顯得古板和冰冷,不擅長言辭。
如果不是當日捨生忘死的那麼一跳,恐怕奧莉薇永遠不會明白心裡的那種情感是什麼,她只會兀自疑惑,煩悶和懊惱,然後像小孩子般用各種手段針對以撒,欺負以撒,然後看着他和蒼耀石越走越近卻說不出話來。
梅凱因讓她做選擇,雖然最後害得自己墮了境,可奧莉薇卻覺得很開心,一點都不後悔。
以撒想到了正事,就將這些天來自己繪刻的法陣圖紙一張張在水晶桌前鋪開,共計三十二,地火水風四大系林林總總,光彩斑斕。
“這張好不好看?”以撒問。
“不。”
“那這個呢?”
“也不。”
“那...這張?”
“還是不。”
一臉被否決了十幾張自己最爲滿意的作品,以撒稍稍有些氣餒,嘆了口氣說:“那你說吧,這裡哪個你看着最順眼。”
以撒話音落下,奧莉薇就擡頭,隔着半尺距離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蛋,一字一句又清晰無比的說:“你,最順眼。”
要死。
要死,要死,要死。
英姿颯爽的蒼耀石撒嬌,不苟言笑的奧莉薇說情話,這兩件反差極大的事情一直都是以撒抵抗不了的巨大沖擊。關鍵...這兩個女人似乎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一臉的自然。
“我可以學習奧術刻印了麼。”以撒問。
奧莉薇嗯了一聲,冰涼的身子被他捂熱了許多,但又思索考慮了片刻,道:“我建議你從最擅長的一階火繫着手練習,另外奧術刻印這種東西遠比想象中的更爲危險,可以先在魔獸和動物身上試驗。而且關於這個...我也只懂一些皮毛,並沒有太多瞭解。”
“明白,我不着急,慢慢來就是了。你不是說過麼,整個卡斯蘭人類帝國也就是二十來個刻印師,難也是正常的。”
話是這麼說,但以撒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急迫的情緒在。神殿的人保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到來對天都學院施壓,加上他對蒼耀石和奧莉薇兩人也定下過承諾,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心裡的焦躁也在逐漸遞增。
奧術刻印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踏板,別人欠缺和不足的記憶力和精神力對以撒而言就是最大的優勢。只不過這一門手藝是在太複雜和繁奧,需要同時將鍊金,附魔和法陣融會貫通,並且對人體方面也要有所理解和感悟,纔可以將偌大的法陣融匯在巴掌大的幾縷線條之中,對剛剛接觸了魔法才一年時間的以撒來說,似乎是太早了一些。
“我的魔力遇到瓶頸了。”以撒忽然說。
奧莉薇面露一絲詫異,道:“你已經六級了?”
以撒輕輕點頭。
奧莉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後說:“是不是用了那聚靈藥劑?”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女魔法師的臉色稍稍難看了起來,語重心長道:“魔法和鬥氣都得腳踏實地一步步積累,你跟着蘭雯學了那麼久的鍊金應該知道,藥物都是透支,對長久的發展並沒有好處。”
“我現在知道了。”
“現在知道...還不算晚。”奧莉薇頓了頓,然後無奈的繼續說:“回去後好好冥想一番,將自己的魔力提純一下剔除雜質。聚靈藥劑說到底也是轉換魔獸的魔核臨時提升親和力,再怎麼神奇,也不可能盡善盡美。”
“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奧莉薇拉住了以撒起身的袖口,挪着分類不輕的小屁股繼續往裡頭動了動,坐在他膝蓋上把一塊特殊的令牌塞了過來,說:“再過半個月就是新生入學檢測了,你應該記得龍橋吧。這第二輪考覈我今年不想去了,你去吧。”
“我?”以撒詫異道。
“嗯,就是你。等新生考覈結束,我也會宣佈你的學徒身份。”
奧莉薇裝作古井無波的擺了擺手,然後起身站定,道:“我困了,先去睡一會兒。你也走吧,留得太晚讓人看見了不好。”
“鬼鬼祟祟,跟偷情似的。”
以撒癟了癟嘴,然後被奧莉薇從背後往屁股上用力的踹了一腳。
“難道不是?”
啪。
聽着那氣呼呼帶上了火氣的聲音,以撒忍不住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破嘴什麼時候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