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風滿倉,你是不知道。那個海爾根...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笑死我了,被那小子從頭到尾牽着鼻子打臉,還偏偏要裝出一副淡然自若憋着火氣不敢發的模樣。厲害,真的厲害,換成我我也要被他給氣死了。”天都大道的山腳下,脫掉了天都衛重甲露出真實面容的雷吉亞斯左搖右晃笑得樂不可支。
“聽着好像是很有趣。”風滿倉乾澀得彎起了嘴角,表情很難定義到底是不是在微笑。
雷吉亞斯笑了一會兒後,銀白色的手甲撫過面前的參天古木樹幹,玄妙的淡色光輝流淌而過,那顆古老大樹樹皮上被風吹雨打腐蝕的坑坑窪窪頓時產生了變化,恍若時光倒流般重新恢復了生機和活力。
“我該走了。”他說,對着風滿倉點了點頭。
“你走得很急。”風滿倉回答,並未試圖挽留。
雷吉亞斯看着這片綠意蔥蔥的原始森林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囈,然後感慨道:“始源聖殿如今在大陸的西側,那些獸人可沒人類這麼多禮儀和規矩,再加上那位征服和災宴之王克魯薩的好戰,始源都快改名成本能了。”
“我倒是覺得獸人比人類好對付,起碼不用成天去猜去想。”風滿倉聳了聳肩說。
然而雷吉亞斯卻看着他搖了搖頭,頗有深意的回答道:“有些事情不經過思考就去做,麻煩和可怕的程度遠遠高過深思熟慮。”
“比如?”
“比如打算入侵卡斯蘭人類帝國的西邊領地,這件事情就很讓人頭疼。”雷吉亞斯笑了笑,繫上來時穿戴的披風斗篷繼續道:“你看,那麼大那麼寬的一條赤淵,獸人之王說要跨越就跨越,堆在下面的屍體都要蓋過這座天都羣山了,是不是挺可怕的?”
風滿倉沉默了一下,問:“那你們始源聖殿是什麼打算。”
“一半一半吧,一半同意,一半反對。反對的那些人覺得這樣會破壞掉整片大陸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同意的則是覺得生命聖殿很對不起其他兩座聖殿,給他們點焦頭爛額的麻煩也不錯。”
他說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屬於同意的那一半。”
緊接着,他又指了指風滿倉道:“你要是肯回來,說不定能改變一下現在的僵持。”
風滿倉還是搖頭,說:“我不能走,這九百九十九重臺階總得有人守着。”
“沒事,我也就隨便問問。”
雷吉亞斯拍拍袖口,擡頭望了一眼風滿倉背後蜿蜒曲折的九百九十九重臺階,輕笑着轉身邁步準備離開。
看着他離去,風滿倉似乎是欲言又止,直到雷吉亞斯的背影快消失在地平線盡頭時才緩慢張開了嘴巴,說:“瓦倫丁...你姐姐的屍體找到了麼。”
雷吉亞斯豁然停下了腳步,溫柔的面孔和明媚的目光一下子跌進了冰冷的北海里,稍稍側過鬧到,垂下目光,用風聲傳去了一句話:“要是找到了,我今天就會殺了海爾根,而不是看着他出醜就算了。”
細細涼風過,茂密森林中的薔薇花成片成片的盛開。
風滿倉擡頭仰望天際,終究還是無聲的嘆息隱沒在了瀰漫開來的濃霧之中。
......
......
走過繁華熱鬧的商業街,流水叮咚響徹的護城河,心情愉悅而歡快的洛倫在學院廣場中心的噴泉處耐心的等待着某個人的到來。
這些天的天都學院格外熱鬧,這片廣場上也同樣支起了讓人熟悉的六個帳篷,一排排的考生們你一言我一語交頭接耳的議論嘀咕着,不是也有抱着突擊指南手冊皺眉苦臉的少年穿梭其中,讓洛倫不禁想到了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以撒和自己相遇時的光景,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可愛的圓臉小法師芙蘭了。
這不,提拉着寬鬆法師袍艱難擠過人羣的芙蘭就走了過來,向着洛倫揮了揮手一溜小跑,迷迷糊糊間差點踩到了袍子下襬狼狽摔上一跤。
“小心點啊。”洛倫抓着芙蘭的手說,帶着不加以掩飾的關切。
圓臉小法師則是害羞的吐了下舌頭,將手裡抓着的法典收到了袖子裡,轉而問道:“今天中午吃什麼?”
洛倫考慮了一下,最終也沒拿下個好主意,乾脆說:“欸,我聽說以撒那傢伙現在在當第二輪闖龍橋的考官,要不過去看看他,讓這個鐵公雞請我們吃一頓?”
“咦?這樣好麼。”芙蘭嘴巴上這麼說,行動上卻是搶先朝着南邊城門方向邁出了步子,顯然也十分有興趣。
“走吧走吧,這小子不聲不響拿了去年的奧術殿第一,我還沒找他算賬呢。”洛倫握住了拳頭揮了揮,在芙蘭捂嘴偷笑中拉着她往人羣外移動。
他們兩的心情格外好,一路有說有笑,卻沒有注意到有人也跟着走了出來,是個看着頗爲英俊高挺的同齡人,金色的頭髮和湛藍的眼睛,五官深邃乾淨,此時正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絨衣從後面叫住了他們。
“你們好,我是這一屆的新生。聽你們剛纔說...這一次龍橋的監考官是叫以撒對嗎?”青年開口向洛倫問道。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洛倫不是很明白的皺了皺眉。
“不不不,當然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覺得好奇,大家的年紀明明差不多,爲什麼以撒學長會這麼優秀,他一定是來自很了不得的家族吧?”
也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青年這麼謙虛的誇獎,連帶着洛倫都覺得有些驕傲得意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後才以壓低的聲音說:“他來自一個叫做末白的邊境小鎮,不是什麼大家族。不過作爲以撒第一個朋友的我,可是親眼見證了他這一路走來的整個過程。敢保證,就算那些什麼真正的大家族子弟,也不一定能比他更優秀。”
“你是他第一個朋友?”青年驚訝了一下,然後說:“那你們關係一定很好了。”
“當然。”洛倫在芙蘭害羞的目光中舉高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說:“就連我女朋友可都是他撮合的,你說關係好不好?”
青年的目光跳動了一下,然後轉成了一縷和善的笑容,掏出了一塊散發着深藍星輝光澤的晶體送給了洛倫身邊的芙蘭,說:“謝謝學長學姐陪我閒聊了這麼久,這個就當見面禮吧。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希望你們不要拒絕。”
洛倫和芙蘭盯着這指甲大小的深藍色寶石看了很久,起初確實是推辭拒絕了一番,但在青年不斷的遊說並且着重強調了不值錢三個字後才勉強收了下來。因爲這塊深藍色的寶石...確實非常漂亮,彷彿蘊含了一片汪洋大海。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洛倫隨口問道,伸出了手。
然而青年卻退後了一步,深深的在洛倫那憨厚老實的臉上看了一眼,這才伸出手握了過去,道:“還是等下次見面再告訴學長你吧。”
“也行。”洛倫聳聳肩也不在意這些,就拉着芙蘭一起離開了。
等到洛倫和芙蘭的背影從人海中消失,一道駐足旁觀了整個過程的蒼老人影才慢慢靠近了過來,帶着不解和羨慕說:“海爾根殿下,你爲何要屈尊和這兩個普通人套近乎,甚至還送出去了一塊深海冥鑽?”
“你覺得不值?”海爾根正用一塊乾淨的手帕使勁擦拭着和洛倫相握的手掌心,頭也不擡的問道。
“是...”利薩瑟咬着牙加重語氣道:“那可是深海冥鑽!”
“那換條命值麼。”
“殿下是什麼意思?”利薩瑟愣了愣,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海爾根終於擦乾淨了自己的手,將手帕隨手就丟在了地上,頗爲不滿的看了老邁的十四級水系大魔法師一眼,道:“虧你這些年一頭扎進帝國權勢圈裡,錢財撈了不少,本事卻半點沒長。學院裡的規矩這麼多,即便那小子是個南部邊境來的鄉巴佬也不是我想殺就能殺的,除非是逼着他自己主動向我出手。到了那個時候,總不會再有天都衛護着了吧?”
“海爾根殿下你的意思是...”
“那人不是他的好朋友麼,第一個認識的好朋友要是死了,你說他還能不能保持冷靜。要是能,我就服他是個人物。”
他說着,轉過了身,秋天裡的風掩蓋了接下來的話音,只能見到利薩瑟的臉上慢慢出現了恍然,興奮和一種敬佩。
原來這位殿下...也不真的就全都是光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