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窩要給你生猴子
怡華宮。
狼狽不堪的馬慶嵋站在胡淑妃面前,旁邊還跪着馬慶攀。十九公主孟姣依翹腳坐在一旁的蓮花椅上,笑吟吟撿着盤子裡的酸果往嘴裡丟。她是胡淑妃唯一的孩子。胡淑妃寵冠六宮,十九公主自然也水漲船高,成爲南朝身份最金貴的未出閣公主。若論聲勢,只輸已經嫁入南宮家的長公主孟姣晏一截。那一截,便是輸在還沒有一個富可敵國的夫家。
“便是如此,臣下被上官千殺帶兵阻攔,沒能成事。臣下有罪。”馬慶攀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響頭,左肩的衣服上有明顯的刀痕,已經被血染紅。這一刀卻是高志遠押着他們在怡華宮口放了之後,馬慶攀趁人不備,悄悄給自己來了這麼一下。他在馬家長大,又一向跟在馬慶嵋身邊,這位大少爺是個什麼脾氣他了如指掌。今晚馬慶嵋被上官千殺整治得如此狼狽,如果他馬慶攀反倒衣衫整潔未受屈辱,那來日馬慶嵋一定會變着法子折騰他。沒有辦法只好拼着自傷,也要躲過這一劫。
況且就算馬慶嵋放過了他,還有胡淑妃在上面看着……她的親外甥被人撕了衣服塞嘴綁起來跟着馬跑了大半夜,他馬慶攀這個宗室裡的無名小子、馬慶嵋的長隨一樣的人物倒是毫髮無傷。誰知道胡淑妃會怎麼想呢?
胡淑妃聽了馬慶攀的彙報,便在上頭緩緩來回走動,她無意識地摩挲着腕上一串碧玉珠,眉頭緊鎖,似是陷入了沉思。
馬慶嵋拉了拉身上的半截衣服,他搞不清現在是什麼狀況,還是一副大少爺做派,嚷道:“姨媽,先讓人給我換身衣服啊。”
胡淑妃緩緩轉頭看向馬慶嵋,姿態間說不出的從容典雅,卻是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得一聲脆響,把馬慶嵋打糊塗了。他被扇的倒向一邊,捂着臉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馬慶攀忙壓低了腦袋,跪得越發服帖,假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十九公主卻還是笑吟吟蹺腳坐着,見馬慶攀這樣做派,笑彎了眼睛,捏了一粒酸果輕輕砸在他腦袋上。
“本宮給馬慶攀下的令是:速去速回,得人便退。”胡淑妃把後八個字咬得極重,她盯着馬慶嵋,眼睛裡兩點寒芒,若眼前的人不是她外甥,她早已下令將其處死。
辦事如此不利,當真是該死。胡淑妃生平最恨在她手下,卻沒能力的人。這樣的人,要麼別在她跟前;若一定要在她跟前,那最好是死在她跟前。
安王府中伺候的人有七成是胡淑妃從人丁庫調去的。安王荏弱,安王妃卻是個剛烈的,爲防出現流血衝突,胡淑妃將李賢華“請”到怡華宮強留了一晚。巡夜將領上報的情況,胡淑妃也以“皇帝已經睡下了”爲由,犯着毓肅帝的大忌,暫且壓了下來。天時地利,胡淑妃自問給馬慶嵋安排到了十分,沒想到就是這樣,她這個外甥還是爛泥扶不上牆。
馬慶嵋捂着被打腫的臉,委屈得指着眉骨處的大包,“不是外甥我沒用,是那個小蹄子太刁鑽,您看看這她給我打的。那您說我能不跟她急眼嗎?”
胡淑妃問道:“孟俊娣打的?”她看着安王嫡長女還算溫厚的。
“哪呀,是她那妹妹,滑的跟泥鰍一樣,下手又狠。”馬慶嵋又指着鼻樑上捱了一下的地方給胡淑妃看。
胡淑妃望天嘆了口氣,“孟俊娣那妹妹,才四歲啊。”她眯着眼看了看馬慶嵋,實在見不得男人這幅窩囊樣子,不願跟他再多廢話,揮揮手道:“你回去將今日之事告訴你父親,讓馬採覓來管教你。”又道,“明日讓你母親進宮與我說話。”
馬慶嵋捱了一巴掌,巴不得離開這怡華宮,聞言敷衍的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馬慶攀忙起身也要跟着馬慶嵋退下。
十九公主將一粒酸果正正砸在馬慶攀耳朵上,那酸果落入他衣領,滾下去消失在衣服底下了。她斜眼笑道:“我母妃說要我表哥退下,可沒說要你退下。”
馬慶攀便躬身在她跟前,恭敬道:“公主請吩咐。”
“公主,公主,”十九公主小聲嘟囔了兩句,看他兩眼,見他一臉恭敬,活像帶了個面具。十九公主登時就將臉上的笑拉了下來,她翹腳踢了踢馬慶攀小腿,“我有什麼好吩咐你的?滾吧。再流血你就流死了。”
馬慶攀低聲道:“臣下多謝公主體貼。”
十九公主嗤笑一聲,別過臉去,不看他了。
一時殿內只剩了胡淑妃與十九公主母女二人。
“母妃,如今可怎麼辦?”十九公主吃酸果吃得滿嘴澀味,她丟下果盤,走到胡淑妃身邊去。
胡淑妃雙手撐着椅子兩側,緩慢而疲倦的坐了下去,她慢慢道:“如今可怎麼辦,本宮也想知道。”
“母妃?”十九公主握住胡淑妃手臂,蹲下身來,仰面擔憂得望着母親。
“我今晚攔了巡城的兵報,是犯了你父皇的大忌。”胡淑妃輕輕道:“若你表哥將事情辦成,這一節也算抹得過去。如今卻是遮掩不了了。那孟俊娣這次沒帶出來,便是沒有下次了。若要堅持令她和你馬家表哥結親,就不是與安王聯姻,而是結怨了。”此事,本是因昨日孟俊娣的外公李正齊與姨夫姜懷波上書皇帝,懇辭婚約,引得朝中清流之聲又起,眼見又要來一輪彈劾胡馬的聲浪。胡馬兩家擔心這聲勢發展起來之後,又是一場“二聖之亂”,因此要將這禍患消弭於未起之時,索性將孟俊娣強搶入馬家,生米煮成熟飯,直接粗暴的就解決了問題。
胡淑妃原本是安排了馬慶攀單獨去做這事,她知道自己那個外甥馬慶嵋是什麼德行,就是怕他壞了事。沒想到就這麼巧,就是今晚馬慶嵋受了賭友挑唆,竟是與馬慶攀不謀而合,帶着馬慶攀和衆家丁浩浩蕩蕩去了安王府。
胡淑妃在腦海中將這樁樁件件事情理順,她眯了眯眼睛,忽然道:“讓玉如軍去查。”這支玉如軍是在她名下,由南宮玉韜實際掌管,聽命於胡馬南宮三家的半私人性質軍隊。“讓玉如軍去查那個賭友。”
十九公主答應着,又問,“那小姨媽家和安王聯姻這事兒怎麼辦?”
胡淑妃揉了揉額角,她也想知道該怎麼辦啊。
十九公主幫她輕輕揉着額角,眼睛轉了轉,柔聲問道:“我去喚南宮表哥來,母妃問問他有什麼主意沒有,如何?”
胡淑妃如今是陷入困境,一時不知該如何迅速爬出去了,天一亮,毓肅帝醒來,她就得交代私攔兵報這事兒。這一交代,就將她是背後主使之人暴露出來了。礙於她身後的家族,毓肅帝雖然不會對她怎麼樣;但以後她要行事,必然會因爲毓肅帝又升高了的戒備心而少去許多方便。
真是麻煩吶。
她想到這裡,閉上眼睛,感受着女兒揉按額角的舒適力道,她低聲道:“去請你南宮表哥過來吧。”
十九公主歡快得答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跑去。
胡淑妃聽到她那過於歡快的聲音,忽然睜開眼來,“且慢。”
十九公主停了一下,轉身笑着詢問道:“母妃?”
胡淑妃道:“上官千殺那裡,你辦的怎麼樣了?”
上次宮裡夜宴,她載歌載舞,卻被上官千殺吐了一身,十九公主如今想起來還覺得難受,堆着笑臉靠近那個渾身殺氣的男人舞動,簡直是她這些年來鮮少經歷的噩夢。十九公主心裡這麼想的,臉上卻還是笑盈盈的,“母妃便放心吧。”
胡淑妃審視着她臉上的神情,靜靜望入她眼睛,最後輕聲道:“你辦事,我總是放心的。”她搭在椅臂上的手微動,示意十九公主退下。
南宮玉韜穿着一襲壓銀線的白衣,披着月光,緩緩而來。
十九公主在殿外等到他,與他同行,她垂着頭,臉上那種少女般的、總是快活的神情消失了,她的臉色有一點白,情緒也有些低落,“我答應你的事情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最好也不要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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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玉韜笑望着十九公主,笑容裡有一點不易察覺的自負,“你放心。”
十九公主緊繃的雙肩鬆了下來。
南宮玉韜便照着與孟七七約定好的,給胡淑妃提出瞭解決方法,“不如換做安王幼女,安陽縣主。一來這安陽縣主與馬慶忠都還年幼,安王、李家乃至姜家雖說有所不滿,但要成婚總還要十年,即便是反對也不會太激烈,不激烈就難以成勢,也就不會形成清流一同抵制咱們三家的局面。”
胡淑妃咂摸着這法子,道:“十年,久了些……不穩妥。”
“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南宮玉韜微微一笑,“娘娘恐怕不太熟悉這安陽縣主。她年紀雖小,但卻是安王子女中最不服管教的一個。娘娘您熟讀史書,大凡桀驁不馴之輩,一旦爲人降服,真是可以六親不認。定了安陽縣主,她年紀小;安王一家不可能長居京都,皇上的意思在召他們回京之前就拿定了,您也知道,出了正月還是要放到地方上去的。到時候,您就可以以這條婚約,正大光明的要求將安陽縣主養在怡華宮。娘娘,”南宮玉韜放緩了語氣,也壓低了聲音,“您能在咱們三家與毓肅帝之間周旋這麼些年,眼光魄力放在男子中都是少有的。難道還降服不了一個四歲小孩嗎?”
胡淑妃又摩挲着腕上的碧玉珠串,她將此法在心裡從頭理順一遍,終於果決點頭,“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