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再鬧我就來真的了啊

祥雲宮。

胡滿嬋正在與胡太妃說話,“姐姐,皇帝他們一家欺人太甚!您數數,從五月份開始這短短兩個月,先是停了您的藍封,緊跟着改了會試主考,前幾日扣住了慶茹,現在又羞辱起慶忠來!”她說的乃是歸元帝日前下詔,爲馬慶忠選媳之事。

胡太妃揉了揉額角,她這兩天心裡想的事情很多,晚上睡得並不安穩,白天總是覺得睏倦,到底比不了年輕時候了。她疲倦道:“午時安陽公主進宮,已經勸說皇帝放了慶茹回去。你不回家去看女兒,卻到我這裡來消磨什麼時光?”

胡滿嬋原本以爲這事兒姐姐一定跟自己是一條戰線的,見她這樣不緊不慢,便氣惱起來,大聲道:“姐姐,您還看不明白嗎?”她激動地在殿內來回走動着,“這是皇帝要對咱們動手了!不止是馬家,還有咱們胡家也一樣!此刻若不先發制人,難道要等到淪爲階下囚嗎?”

胡太妃看得比胡滿嬋遠多了,遠到沒辦法解釋給這個妹妹聽的程度,只好輕輕道:“皇上給慶忠選媳,那也未必是壞事。”向來皇帝親自選媳的,多半都是國姓的王孫公子,一般人若有這機緣,定然會覺得是殊榮。然而有馬慶忠與孟七七的前事擺在那裡,胡滿嬋要鑽牛角尖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胡滿嬋已經聽不進胡太妃的話了,她急不可耐地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姐姐,咱們要先發制人!自你停了藍封之後,南邊咱們人多的地方,府衙裡已經亂成一團。這二年年景都不好,今年春天的禾苗還是馬家借出來——我都想好了,如今正是七月底八月初,青黃不接的時候,讓馬家斷了市面上的供糧。南邊的人拿着銀子都買不到糧食,吃不上飯的人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到時候咱們只要放幾批人流民中煽風點火一番,他們馬上就能燒到京都來!”

“地方上的兵都是些只能看不能用的,地方將領吃空餉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了……”胡滿嬋越想越覺得自己這計劃絕妙,“都是些不中用的木偶人,擋不了幾波流民。只除了上官軍。”

她的眼睛裡冒起仇恨的火花,“他也不是問題。高將軍十萬雄師駐守西北,只要我家那位一封信寄去,立馬便能開往京都來,牽制住上官軍。更何況,我都打聽好了,那上官千殺和孟家小丫頭去了定州。這一去一回少說也要好幾天。”

“事不宜遲!”胡滿嬋猛地一咬脣,生生地疼,“姐姐,咱們這兩天就動手吧!”

胡太妃揉着額頭,沉默不語。

胡滿嬋衝上來搖着她的肩膀,“姐姐!你如今是怎麼了?從前的你殺伐決斷,做了多少大事!這幾年怎得瞻前顧後、畏手畏腳起來?四年前你要我暫且放下上官千殺之事,靜待時機。我聽了你的。現在難道還不是你口中的時機嗎?如果連這樣的機會你都不肯讓我抓住——你不如直接告訴我,你從來都不想讓我報了那殺子之仇!”

她爲了報仇,這四年來真是夜夜難安,把恨意咀嚼出滿嘴血花來。雖然比胡太妃小了許多,看上去卻比胡太妃年紀還要大了——兩鬢邊都有了斑斑白髮,卻也不過四十如許。

中年喪子,此痛錘心刺骨!

只是她雖然是胡家女,又是馬家婦,卻是不管在哪一邊都沒有絕對發言權。要贏取兩家支持,一定要先說服胡太妃和馬採覓才成。

胡太妃輕聲道:“從前是我年少輕狂,做事莽撞。天下這麼大,可不是隻有南朝一個國家。”

胡滿嬋皺眉道:“天下當然不只有南朝一個國家——這同我要報仇的事情又有什麼干係?”

胡太妃嘆了口氣,沒有心勁同妹妹解釋下去,只是疲倦道:“此事本宮不同意,你也不必再提了。”

胡滿嬋不敢置信,踉蹌着倒退兩步,搖頭看着胡太妃,悽慘道:“我從來還當咱倆是姐妹——我真是蠢。你做了幾十年高高在上的娘娘,哪裡還肯理會我這做妹妹的死活?”

胡太妃聽她這樣講,心裡也覺難過,驀然回首,身邊的親人竟沒有一個是“親”人了。父母早已過世,丈夫也已經死了,長兄一家留在湖州十年未見,從小帶大的妹妹這樣看待她——還有唯一的女兒。

想起一天大半時光都呆在小佛堂的阿依,胡太妃更覺心痛。

她用手指抵住疼得要炸開的額頭,因爲用力指尖都已經泛青。

胡滿嬋嘲諷地笑着往殿外走去,也不知是在笑胡太妃,還是在笑她自己。她走到殿門口,覺得有些心慌氣短,方纔那一場段高聲快語,情緒太過激動,現在靜下來了便有些頭暈。她扶住殿門,閉眼穩了穩,低聲道:“姐姐,你當真不幫我嗎?”

胡太妃不答反問,“馬採覓的病怎麼樣了?”

馬採覓乃是馬家家主,但是卻鮮少出現在公開場合。旁人以爲他是因爲身價不菲,自矜自重這才神神秘秘。其實只不過是因爲他患有一樣怪病,肌膚見風起癬,所以如非必要,從來不肯出門。成親之後,更是幾乎足不出戶了。

胡滿嬋聽胡太妃問了這樣一個沒意義的問題,更覺心灰,連回答都不願,扶着殿門咬牙摸了出去。

胡太妃亦黯然,摩挲着腕間帶了多年的碧玉珠串,求得一絲安慰。

胡滿嬋回了馬府,先去了女兒馬慶茹處。

馬慶茹才從宮裡出來,被軟禁了好幾天,她一回家就叫水洗澡,要去去宮裡“污濁噁心的氣味”。

胡滿嬋到她院中的時候,馬慶茹還在泡澡。

她的心情極度惡劣,爲了一件沒有做過的事情被扣押了好幾天。馬慶茹從小跟小公主一樣被養大的,真是衆星拱月,捧着寵着,所以脾氣很大、性子也直。若要問她平生最受不了什麼?那必然是委屈!

不和她的眼緣,不投她的脾氣,都不是大問題。充其量,她會把那人整治一番,消了氣也就好了。

但是如果有人敢委屈了她,把她沒做過的事情扣在她腦袋上——那馬慶茹是一定要死磕到底的!

“孟!七!七!”馬慶茹一字一頓念着這名字,一想起來還是滿心煩躁憎惡,恨得用力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濺,撒得周圍侍女滿臉是水,衣服也都溼了。侍女們垂眸斂容,一聲不敢吭,只當什麼都沒聽到。

“啊啊啊!”馬慶茹煩得吼出來,想起來就覺得要氣炸了,“我推她?她爹是傻子嗎?”新仇舊恨加在一塊,孟七七是徹底上了馬慶茹的黑名單。

“等着瞧,等你嫁到我家來,看我怎麼整治你……”

胡滿嬋在外間聽了一耳朵,聞言道:“她不會嫁過來了。”

“娘?”

胡滿嬋陰鬱道:“皇帝悔婚了。”

馬慶茹呆了一呆,她此前被軟禁在宮中竟是絲毫不知請,反應過來後怒道:“他們當咱們馬家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戲子嗎?”她氣得大叫起來,“我哥哪一點配不上她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想起孟七七的種種異常之處。

“你知道什麼?”

馬慶茹看了她娘一眼,不知爲何卻只是道:“我就知道皇家沒有好人!”她轉而問道:“我哥呢?”她哥跟孟七七關係還不錯來着。她下意識地站起來,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泡澡……又矮身沉下去。

胡滿嬋嘆了口氣,見女兒無恙,放心了些,“我去看看慶忠,你先休息吧。”

馬慶忠正在後院餵馬。

上好的粟米,連普通百姓都吃不到的粟米,被他大把大把抓在手中送到馬嘴邊。

“梨花,多吃點。”馬慶忠輕輕拍拍馬頭,這名字還是孟七七給起的,因爲這馬通體烏黑,四蹄上方卻有梨花狀的白毛。那會兒是兩年啦,倆人漸漸玩得好起來的時候。孟七七說出這名字的時候,他還嫌棄來着,“果然女孩起名字就這麼矯情”。那會兒她是怎麼說的來着?

唔,她說,“也有不矯情的。比如,腳上穿着白襪子,簡稱白襪子。我敢起,你敢叫嗎”。他果然更嫌棄後邊這個名字,一比較竟覺得“梨花”好許多,至少是個叫得出口的名字。

此刻看到梨花蹄上的白毛,想起那“腳上穿着白襪子”的名來,馬慶忠不由笑了。

“慶忠,”胡滿嬋掩着口鼻走過來,馬廄裡的氣味可不怎麼樣,“怎得跑到這裡來了?這裡腌臢,走,咱們去前邊說話。”

馬慶忠沒動,又摸了摸馬頭,道:“娘,您去前邊歇着吧。我喂完梨花就過去陪您。”

胡滿嬋擔憂得望着兒子,欲言又止。

馬慶忠擡頭看了一眼他娘,又低下頭去,他笑道:“娘,我沒事兒。您先去前邊等着吧。我這還要一會兒呢,瞧,梨花吃得正香呢。”

胡滿嬋囁嚅了一下,道:“南朝多少好女孩,娘一定仔仔細細幫你挑一個最好的。比那個什麼安陽公主好上千倍萬倍的。”

馬慶忠笑道:“娘,您說什麼呢?就算皇上沒下這旨意,我也要找機會解了這婚約的。她那麼兇悍,我可不喜歡。娘,您何必爲這種事兒置氣?”

胡滿嬋狐疑得看了他一眼,“當真?”

“當真。”馬慶忠有些無奈地放下手中粟米,上前握着她孃的肩頭,將她推轉過身去,“好啦,您先去前邊歇着。去吧去吧……想想要給我挑哪家的好女孩。”

最後一句話成功轉移了胡滿嬋的注意力,她順着兒子的力道迷迷瞪瞪得離開了馬廄。

馬慶忠看着他娘離開了,這才反身回來,重又抓起粟米餵馬。

他爹因爲怪病,連家人一年都見不上幾面;他妹妹是個直脾氣,有時候心裡軟了也不會說出來體貼人;他大哥是他娘當初最溺愛的,結果已經不在人世;他娘更是這些年屢遭磋磨,現在一受刺激就會有些病態的偏執。

男子十五當門戶。偌大的馬家,他得能撐起來才成。

馬慶忠見梨花吃得歡快,輕輕摸了下它脖頸,見它舒服得抖了抖耳朵,忽而出神問道:“你開心啦?你高興啦?”

梨花甩甩腦袋,打了個響鼻。

馬慶忠笑着又捧了一把粟米給它,喃喃道:“你自然是稱心如意了。”明明是青蔥少年,話音裡卻有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悵惘。

胡滿嬋離開馬廄,卻見前院管家守在院門口,便走過去問道:“家主今日可還好?”

管家一板一眼道:“回夫人話,家主一切都好。”

胡滿嬋探頭望了望院內,卻見甬道盡頭停了一頂青布小轎,疑心問道:“可是有客人來了?”

管家道:“是常來給家主看病的寸大夫。”

“哦。”胡滿嬋點點頭,也沒有旁的話說,如常交代了管家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只是馬採覓這裡來的,卻並非什麼寸大夫,而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太陽國小皇子,殷傾玉。

殷傾玉下午在“有間首飾鋪”撞上孟七七。孟七七用一支珠釵換回了他母親的遺物。店裡的夥計也照着她要求的,果然將超出的部分兌換了銀子包起來給了他。

殷傾玉抱着銀子,一路跑到藥店,買了師父治病所需的藥材,又一路跑回子爵府。

爲了給師父治病,殷傾玉節衣縮食,早就把府中大多數下人遣散,只留了一個耳背年老無處可去的秦老伯。

見殷傾玉將藥材帶回來,秦老伯就在檐下生起小煤爐,架上砂鍋,熬起藥湯來。這秦老伯也是個可憐人,原本是湖州人,只因祖上是吹鼓手、身在賤籍,社會地位比較低。他那個獨子,十三四歲的時候心高氣傲,被人恥笑,生了要做人上人的心思,與父親拌嘴捱打後,竟然摸上商隊的運貨車孤身去了京都。秦老伯尋到京都來,二十餘年,苦苦尋覓,卻是始終不見兒子身影。

秦老伯蹲在地上,小心吹着爐火,眯眼擡頭看殷傾玉,皺紋深刻的臉上滿是質樸的憨笑,“爵爺,小的給您在裡面留了一籠菜,倆白麪饅頭。快去趁熱吃吧。”

堂堂一個子爵,竟只能吃這樣東西,傳出去只怕沒人會信。

然而有時候現實就是這樣慘淡。

殷傾玉已經習慣了,他問道:“你吃過了嗎?我老師醒了嗎?”

秦老伯歪歪腦袋,露出個羞愧的表情來,指指自己耳朵,搖頭嘆氣,“不中用……聽不清哇。”

殷傾玉衝他安慰得笑了一下,他這樣精緻的臉上,一笑起來好似有光潔的月色落下來一般。秦老伯蹲在地上仰望着這小爵爺,雖是個粗人也不禁呆了一呆,心道:怪道人家能做爵爺,生得可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

殷傾玉快步進了北屋,只見他老師季華正掙扎着要從牀上下來。

“老師,您病還沒好……”

“殿下。”季華忙轉過身來,在榻上跪下來,叩首道:“臣死罪,竟然臥於殿下榻上,居於殿下之北。”

殷傾玉嘆氣道:“咱們流落到南朝來,哪裡還分什麼君臣。這裡沒有君,也沒有臣。你是我的老師,我是你的學生。你安心養病就是了。”

季華頓首道:“臣惶恐。君臣之禮乃是大道,萬萬不可逾越啊。”他說到這裡,情緒一激動登時心慌氣短,幾乎喘不上氣來。他本就是久病之人,身形單薄,好似一架枯木,此刻急促喘息,幾乎能聽到胸前骨骼輕撞之聲。

殷傾玉見他如此,不願與他爭執,便道:“我知道了。只此一次,等會兒你將藥用了,若好了,我便放你回西廂去。”

季華道:“這便是臣要諫言的第二件事。大妃娘娘的遺物何其貴重,殿下萬萬不可以臣殘軀爲念,遺失了自證身份之物。來日殿下重登大寶,還要靠此物取信於舊臣啊!”

畢竟殷傾玉從流亡時的兒童成長爲如今的少年,相貌身形多有變化。

殷傾玉問道:“老師,你當真覺得我還能重回太陽國,從逆賊慕容氏手中奪回帝位嗎?”他現在無兵無糧無銀錢,連一艘能送他回太陽國的船都沒有,老師說的這些,未免有些天方夜譚了。

季華泣涕道:“殿下,您要有信念啊!先帝之恥未雪,您當奮發圖強纔是,決不可丟掉信念啊!”他將從前先帝在太陽國的輝煌事蹟一一數來。

這些話殷傾玉雖然已經聽過上百遍了,每次聽到,卻還是心潮澎湃。

“是我心志不堅,多虧有老師教誨。”殷傾玉握緊了拳頭,心道:老師說的對,便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該爲父母報仇雪恨纔是。怎能因眼前暫時的困境,便起了動搖之心。

倆人正在追憶苦痛往昔,展望光明未來,院子裡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

“殷爵爺可在府中?我們家老爺有請。”

殷傾玉這一路到馬府前院,真是目光所及,無不驚心。他自來到南朝之後,初時幾年衣食無憂,只是人不得自由,老師又在柳州訓練海師。每天漫長的時光,他便用來看書。他對南朝的文化很感興趣,又不用考狀元,竟是把前朝歷代的文學名作盡數攬閱,更有許多珍寶古董的鑑賞畫冊他也一一翻看過。

這一頂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轎裡,角落裝冰的“銅盆”乃是上古真王用過的三柱青光鼎;腳下踩的“軟墊”乃是前朝武帝親手獵殺的銀虎所制皮毛;就連用來遮光的車簾,也是一寸百金的雲錦所制。及至入了前院,見庭中並無金玉之物,然後階下所植花木,每一株都是孤本珍品,價值不可估量。

馬家之豪富,可見一斑。

這樣人家的家主,爲何要見他一個喪國流亡的小小爵爺?

殷傾玉懷着一腔不安疑惑,乖巧得跟在爲他引路的僕役身後,慢慢走入正屋。

一入正屋,他便有兩個最直接的感受。

其一,靜。守在東西側間外的四個侍女斂容垂眸,一動不動,連呼吸時胸膛的起伏都沒有。屋外明明有風,然而那風也好像避開了此處,吹到屋門外便離開了。連風聲都不聞。

其二,香。那是一種詭譎的、勾人心神的香氣。明明這香氣盪漾在整間屋子裡,然而真要聞起來,卻又只有細細一縷,隱隱約約——勾得人越發要閉目凝神去體會,竟是能令人上癮一般,欲罷不能。

見他來了,東邊的兩名侍女便將側間門口鮫綃帳挽了起來,輕輕掛在一旁銀鉤上。

殷傾玉無措得看了一眼引路的奴僕。

那人垂目彎腰,對着東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殷傾玉小心翼翼往東間走去,回頭一看,那奴僕竟已經不見了。那人竟這樣快又這樣安靜地退了出去?簡直像鬼魅一般。

他走入東間,身後那通天落地的鮫綃帳又閉合起來,身前卻又是一層白茫茫的紗帳。

他被困在兩重白帳之間,這情景實在詭異得令人要冒冷汗。

竟是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唯有那一縷隱隱約約的香氣,好似要銷人魂、蝕人骨。

“在下殷傾玉,冒昧前來……”殷傾玉必須要說話,他感到如果繼續沉默下去,簡直要被這屋子裡的靜默吞噬掉了。

前方的鮫綃帳內傳來一個男子聲音,“殷爵爺,請坐。”那聲音聽不出年紀,既不粗嘎也不細嫩,既不悅耳也不難聽,如果一定要說一個特點,那就是沒有特點。平凡到令人聽上幾百遍都記不住。

這人話音方落,殷傾玉就看到那原本空無一物的玉磚之上忽而升起來一把太師椅。

他目瞪口呆盯着那椅子。

“請坐。”那聲音又道。

殷傾玉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慢慢走過去坐下來,只敢將一小半屁股落在椅子上,上身前傾保持隨時要站起來衝出去的姿勢。

又是一陣難捱的安靜。

殷傾玉大聲問道:“你找我來是爲了什麼?”好像唯有放高了嗓音,才能驅散胸中的恐懼。

“呵呵。殷爵爺原來是個急性子。”

“……你是馬家家主?還是他的僕人?”

“我是誰不重要。我能讓你變成誰才重要。”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便是,”那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蠱惑,“你想不想奪回帝位?”

殷傾玉悚然一驚,半響道:“我在南朝過得很好,不曾想過回去。”

“真是遺憾。有馬家插手,南朝的皇帝也能換個人來做——不過是多些波折罷了。我欲助你奪回太陽國的帝位,你卻不肯,真是遺憾吶。”

殷傾玉緊張地吞着口水,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這一路上所見,也許是這幾年在南朝的感觸,他竟然想要相信這個說話的人。

殷傾玉相信這個人沒有誇張,相信他真的有這個能力。

其實,也許只不過是因爲,人總是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你……你爲什麼幫我?我能爲你做什麼?你要透過我掌控太陽國?還是有別的圖謀?”殷傾玉慌亂地問着,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尤其是在波詭雲譎的權力鬥爭中。他雖然只是少年,卻早已比世間絕大多數人更經滄桑。

“急性子又聰明。”——沒有耐心又愛自作聰明,帳內的人輕輕笑起來。

“呵呵,我最喜歡你這種人了。”那聲音靜了片刻,悠悠道:“據說安陽公主爲你抵了一支珠釵。你雖沒有見過我,我卻見過你……你很不錯。”

馬家後院裡,胡滿嬋正與一雙兒女說話。

財閥與世家相比,規矩少,風氣也更開放一些。胡滿嬋這些年心心念念着怎麼報仇,如今要爲小兒子選媳婦了,才察覺自己竟從沒留心這幾年京都淑女,一時間也想不出幾個好女孩來。她看了看一旁安靜陪坐的馬慶忠,不禁心感歉疚,便問女兒,“你這二年,可有一起玩耍交好的姑娘?”

馬慶茹脾氣大,交際圈裡的貴女小姑娘都不愛同她來往,特意逢迎她的普通家世的小姑娘她又瞧不上,見母親這樣問,她吭哧半天講不出來,臉上有些掛不住,哼道:“京都的小姑娘一個個都拿喬作勢的,我不愛同她們來往。”從前沒出事的時候,倒是同孟七七玩得來,但是如今是萬萬不可能再和她好了。

馬慶忠知道他娘這樣問是爲了什麼,見妹妹窘迫,便笑道:“這種事情也急不來的。慢慢看着吧,我是男兒身,晚些成親也沒什麼的。再有七八年也能耽擱得起。南宮表哥不是至今未娶嗎?”還有一個上官千殺。只是後面這個人,卻決不能主動在他娘面前提起。

胡滿嬋見小兒子這樣說,越發愧疚了,想來想去,忽而道:“靜王女兒怎麼樣?”她曾在胡太妃處遇見過幾次,“我彷彿記得靜王妃說過,她那女兒要與同年的男子纔好配的——你倆可不正是同年?”她越想越覺得這個人選妥當,等弄掉了歸元帝一家,拱靜王上位正是一舉兩得。她雖然一心想要除掉上官千殺和解除婚約羞辱人的歸元帝,但是從來沒有說要自家做皇帝的激進念頭,還是想着要從孟家另選一個子孫來做新帝。

胡滿嬋的目的是報仇,卻不是造反。只不過她的仇人裡,剛好有當今皇帝罷了。

造反就難免成了她報仇的必經之路。

馬慶茹回憶起善善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本能地嫌惡,皺眉道:“靜王女兒才討厭呢!一點小事兒就一驚一乍抹眼淚!煩不煩呀!”

胡滿嬋聽不得別人這樣硬邦邦頂她,便是自己女兒也受不了,怒道:“你嫌我提的人煩,你倒是想一個好的出來啊!”

馬慶茹癟了嘴,起身狠狠瞪了她娘一眼,眼圈已經紅了,硬撐着不讓眼淚流下來,“我去找我爹!”爹纔不會這樣對她!她娘現在越來越古怪了,一言不合就發脾氣!

胡滿嬋大怒,“你敢出這個門,就別認我這個娘!”她的偏執勁上來了,置氣一定要爭贏才行。

“不認就不認!誰稀罕來着!”馬慶茹抹了一把眼淚,轉身飛快地跑出去了。

她邊哭邊往前院跑,邊跑邊對自己道:馬慶茹,你不許哭,這樣哭可就跟那善善一樣了。你最討厭這種人,千萬不能變成這種人。

這樣想着,卻是止不住委屈,也止不住眼淚。從大哥沒了以後,她娘可是越來越古怪了,一句話說不好便要生氣罵她;她爹這幾年總是自己在前院,他不到後院來看家人,也不許家人到前院去看他。從前在怡華宮,還有姨媽帶着她,還有孟七七同她玩。前些年,毓肅帝沒了,姨媽也去了祥雲宮,見了她也是冷冰冰的。孟七七更是個白眼狼,幫着害了她大哥的壞人,還解除了跟她小哥的婚約。

馬慶茹擦擦眼淚,心道:我不哭,哭什麼用都沒有。我要變得厲害起來,把欺負我們的人都打倒!我要叫孟七七後悔不要我小哥了!還要……還要找好大夫,治好爹的病,一家人在一塊。

要是真的都能實現,也許她娘也會對她好些吧。

管家還老老實實守在院門口,見是馬慶茹過來,道:“小姐有什麼事嗎?老爺不想見人。”

馬慶茹從前來的時候,也見過管家守在門口,她硬闖過幾次,從來闖不過去,見他問,她便慢慢走過去,壓下喉嚨裡的哽咽,小聲道:“……”

管家疑惑得側了側臉,“您說什麼?”

“我說……”馬慶茹捱到院門口,又發出一串低而模糊的聲音,趁着管家分神,一頭衝了進去。

管家大驚,立馬反身伸臂去攔。

馬慶茹不懂武藝,才衝進去兩步便被管家揪住了後心,心中絕望,大罵道:“賤人!你放手!我要叫人把你的手斬斷!”

管家充耳不聞,不敢觸到她肌膚,只抓緊她後心衣裳,將她生生拖了回來。

馬慶茹拼命向前掙扎,口中亂罵。

相持之中,那衣裳吃不住這力,“刺啦”一聲。

管家暗叫不妙,忙鬆了手。

他這裡收手,馬慶茹收力不及,登時往前撲倒,臉重重砸在前面的花圃泥地裡。

她忍着痛從溼泥裡拔·出臉來,咬牙抹開眼皮上的穢物,眼睛微微睜開一線,便看到正屋前高高的臺階上,正緩緩走下來一名少年。

那少年面容精緻,好似畫中郎君;然而神色哀傷,令人不忍猝看。

只見他恍恍惚惚走下臺階來,慢慢走過趴在地上的馬慶茹身邊,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他走過馬慶茹身邊,極近的距離,他衣裳的下襬眷戀地蕩過她的手背,帶起一陣細微的癢。

馬慶茹聽到自己心中“砰”的一聲,開出了一朵花。

有人憂愁便有人歡喜。

孟七七將京都的煩心事拋在腦後,拐帶戰神大人踏上了去定州的旅程。

果然這種在路上的獨處最能增進感情了!

她磨着戰神大人放棄了騎馬,陪她一起坐馬車。

“戰神大人,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孟七七半躺在搖晃的馬車上,說不出的舒服愜意,笑眯眯瞅着戰神大人,他人高馬大,端正坐在一旁,登時讓着原本寬敞的馬車顯得狹小起來。

“好。”從京都出發到現在,近三天的時間,上官千殺已經摸清了孟七七鬧他的套路。明知她這樣問,必然不是要好好玩遊戲,卻也只想答應她,陪她開心。

孟七七笑嘻嘻地坐起來,慢慢捱到戰神大人身邊,問道:“這個遊戲呢,叫快問快答。我提問,你回答,要快喲!”

“好。”

孟七七清清嗓子,“看着我看着我。”

上官千殺不着痕跡地深呼吸了一下,擡眸對上她的視線。

孟七七沒有察覺,打了個響指,興高采烈道:“開始!喜歡貓還是喜歡狗?”

“貓。”

“喜歡輕淡的菜還是重的?”

“輕淡的。”

“喜歡黑色的衣裳還是銀色的?”

“黑色。”

……

“喜歡我還是喜歡別人?”

“……你。”上官千殺其實察覺了,只作中了她的狡猾圈套,要哄她開心。只是話一出口,一股意料之外的羞澀忽然涌了上來。

他偏過臉去,睫毛微顫,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孟七七開心地叫了一聲,撲上來摟住戰神大人的脖子,不給他躲開的機會,湊上來與他臉對着臉,笑道:“講真的哦!我可都記下來了,不許抵賴喲!”

被她這樣趴到身上蹭來蹭去,鼻端盡是女孩身上的馨香,上官千殺手臂僵硬地撐在兩側的車壁上,澀聲道:“你快回去坐好。”

“那你保證是真話?”孟七七狡黠一笑。

上官千殺無奈,嘆氣道:“我保證。”

孟七七對於戰神大人心中的暗潮涌動一無所知,她心滿意足得坐回原處,掀開車窗一看,驚歎道:“哇!好多粉色的花!”她扭過來對着戰神大人,臉上漾着明亮的笑,“咱們到定州驛站啦!”

兩人下了馬車,走過一汪清亮的湖水,走到驛站灰色的牆壁底下。

孟七七暗戳戳伸臂出去,從衣袖底下牽住了戰神大人的手。

上官千殺感覺手指都僵了一僵,卻是一言不發,隨她去了;雖極力維持着平靜的面色,脣角卻是壓不住得翹了起來。

孟七七原本心中也很是羞澀忐忑,見戰神大人有意縱容,暗暗舒了一口氣,越發得寸進尺。她牽住他的手,一跳一跳得蹦到牆邊一叢霰霞花底下,一手壓着花枝,轉過身來歪頭問他,“是我好看,還是花好看?”

上官千殺只望了一眼,便迅速移開視線,看着別處不肯說話。

孟七七有些羞,也有些不懷好意,鬆開了牽他的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見他一點一點拉近到身前來,直到兩個人呼吸相聞,又低低問了一遍,“是我好看,還是花好看?”

上官千殺微微吸了口氣,他閉了下眼睛,轉過臉來凝視着孟七七。

他雙臂抵在牆上,將她虛虛攏在懷中,低聲道:“再鬧,我就來真的了。”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掛霸王呀掛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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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大家吃糖愉快,吃完記得刷牙~~

晚安,(*? ̄3)(e ̄?*)。

第122章第50章 慶忠敢娶你就死定了第120章第126章第35章 戰神會吹葉子的戰神第91章 白霧考慮給大家解饞第104章第129章第108章第111章第113章第18章 媽蛋求不這麼精彩啊第42章 姻緣求愛上上籤在手第88章 吃醋,戰神大人的想象!第93章 七七深深淺淺地吻她第17章 表妹童養夫還滿意否第111章第26章 千七全世界都自己人第23章 十九我寄相思與明月第99章 十七,被發現了的奸細第40章 千七你們太不純潔了第76章 七七終於被戰神逮到第55章 善善控制狂是種病啊第41章 千七今晚真是太幸福第128章第108章第53章 戀人熒光色的戰神啊第45章 戰神這一路爲你而來第68章 風起蓄勢待發各方動第59章 荒漠這一路陪你同行第98章 千七,大戲開鑼第一響第10章 戰神你吐起來都好帥第39章 戰神你要怎麼來謝我?第63章 抓人屬下角度看千七第84章 春情事如春夢了無痕第129章第119章第111章第102章 真相,戰神大人知道了第105章第28章 戰神你在笑我在鬧你第77章 相認半甜半酸略曖昧第33章 戰神許給她三個願望第45章 戰神這一路爲你而來第115章 真相第77章 相認半甜半酸略曖昧第63章 抓人屬下角度看千七第23章 十九我寄相思與明月第20章 戰神對人又好又溫柔第55章 善善控制狂是種病啊第79章 三人能帶表哥一起嗎?第41章 千七今晚真是太幸福第19章 七七風一般的女娃啊第117章第29章 戰神醬紫好難爲情呀第84章 春情事如春夢了無痕第29章 戰神醬紫好難爲情呀第67章 陪你一起等到花開時第85章 路上變態表哥生病了第93章 七七深深淺淺地吻她第80章 表哥若我問心有愧呢?第90章 隱婆這章 劇情比較多!第105章第76章 七七終於被戰神逮到第79章 三人能帶表哥一起嗎?第54章 我怕愛你太早難終老第60章 家仇長歌當哭痛定後第76章 七七終於被戰神逮到第41章 千七今晚真是太幸福第69章 故縱咦說好的欲擒呢?第131章第74章 識破演技太拙劣差評第110章第88章 吃醋,戰神大人的想象!第101章 此夜,此時此刻難爲情第53章 戀人熒光色的戰神啊第96章 擁抱,關於水鳥的對話第89章 七七戰神大人是你的第85章 路上變態表哥生病了第110章第36章 戰神你殺敵來我籌糧第110章第27章 淑妃震撼教育腫麼破?第15章 姐姐快來給我暖被窩第46章 戰神這禮物我很喜歡第22章 傻妞以爲他是好人嗎?第99章 十七,被發現了的奸細第78章 心疼那就不送你回去第53章 戀人熒光色的戰神啊第66章 交易你肯不肯跟我做?第12章 愛情就像患了感冒啊第77章 相認半甜半酸略曖昧第18章 媽蛋求不這麼精彩啊第130章第76章 七七終於被戰神逮到第7章 爺爺窩們一家好乖噠第111章第47章 政變爺爺掛了爹上位第43章 戰神心有所屬難從命第100章 哈哈,第一百章 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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