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對這個時代的愈發瞭解,葉紅杏的世界觀也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前一世的她是獨生女,對於兄弟姐妹的感情只能靠想像。可是現在,在這個小孩可以隨便生的時代,她有了姐姐,有了妹妹,聽說爹的二房還生了個弟弟。
葉紅杏自己從未有像現如今這樣滿足過。她記得曾在哪裡看過一段話,說的是一個人一輩子之中感情最深的除了父母之外,就是兄弟姐妹了。
這段話的原作者估計年紀比較大,用的是回憶的口吻,並且是結合了自己一生的經歷甚至是許多同齡人的經歷來說出這句話的,所以葉紅杏對這句話簡直是深信不疑。
可是現在,她對葉紅英同情的同時,也不禁開始思考起自己該如何做才能改變身爲女孩的命運,不止是自己的,還有自己身邊至親的、好友的。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不太早了,桂芝已經帶着招娣睡下了,葉紅英和自己一樣,都要和姥姥姥爺一起睡。
葉紅杏輕手輕腳的脫了衣服,鑽進了被窩,扭頭看見跟自己並排躺着的葉紅英也正用僅露出來的眼睛瞅着她,依舊是一言不發,依舊是冷冷淡淡的神情。
“姐姐,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私塾唸書可好?”葉紅杏依舊是打算主動示好。不管葉紅英如何應對,反正自己這邊沒有壞心腸就是了。
“不好。”葉紅英冰冷地拒絕了,葉紅杏甚至連一丁點兒的驚訝都沒有。
“那我明天放了學就回來幫你幹活可好?”
“我好喜歡姐姐你呀。”
“我給你講個故事?”
“要不你給我講個故事?”
葉紅杏不厭其煩,可葉紅英卻似乎煩了似的,翻了個身,將個冰冷的後腦勺留給了葉紅杏。
葉紅杏沒了法子,只好掉過頭去跟姥爺說話。
姥爺倒很樂意跟小杏兒聊天,一老一小聊着地裡的活計,聊着村子裡的老故事,說着將來的打算……姥爺說租下吳老財的那片空地上的紅薯長勢極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冬天將會有吃不完的紅薯了。
“可姥爺不知道,你種那麼多山藥做什麼?”姥爺是真的搞不懂,那麼多山藥,別說是自家吃不清了,就算是拉着馬車沿村串街地去賣,恐怕也賣不完。姥爺已經有了讓紅薯們爛掉賠本的打算了。
“當然是拿來賺錢了?沒有本錢的買賣怎麼做?”葉紅杏大賣關子。
“你那作坊最近好像不怎麼樣了,打算什麼時候關門?”姥爺鬱悶了一下,又哈哈大笑着逗她。
姥爺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白活,有了這麼一個古靈精怪的經商天才外孫女,窮了一輩子的姥爺算是第一次享受到了有錢人的生活。現在家裡經常能吃上肉,能吃上炒雞蛋,能穿上漂亮的衣服,甚至姥爺還再一次拿起了旱菸袋,答答的悠閒抽菸。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小外孫女的小腦袋瓜兒裡在想什麼了。她的那些想法完全是天馬行空,說出來的話也不帶一點孩子氣,完全就是……連大人都不可能會說出這麼條理清楚又很有道理的話來!
或許……村裡的大神說的話是對的?葉紅杏其實就是個借屍還魂的女鬼?
姥爺想到這裡,越來越覺得如坐鍼氈。村裡老六家侄媳婦的話音猶在耳旁:“他大伯,你家杏兒那麼小就能說會跑,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們家大仙昨兒個可說啦,她就是個百年老鬼,是借屍還魂到你家外孫女身上的。你可要小心啦,沒準什麼時候她就要發威,把你們一家都給剋死啦!”
姥爺打了個寒戰,又仔細看了看藏在被窩裡的葉紅杏,葉紅杏已經睡着了,沉穩的呼吸,安靜的臉龐,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心安。她怎麼會是女鬼呢?姥爺想不通。
可是……萬一呢?
第二天,葉紅杏從私塾放學回來,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她家院子外邊站着一大羣人,都在非常好奇的往院子裡張望,就連牆頭上也騎着幾個閒漢,有說有笑的在指指點點。
葉紅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跑過來打聽,結果被她拉了衣角的那人回頭一看是她,頓時跟嚇着了似的連退好幾步,然後也不等葉紅杏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就飛也似的逃走了。
接連幾個人都是這樣,葉紅杏索性也就不再打聽,徑自推門進院,跟着眼前卻是一花,一個身上穿的花紅柳綠的中年女子正在披頭散髮的揮舞着一把桃木劍在院子裡唱啊跳啊的,狀似瘋癲,可隱約之間又很有節奏韻律感,讓人不由自主的就被她的舞蹈所吸引了過去。
“這是……在跳大神?”葉紅杏從那中年女子的瘋癲神態中讀出了此人正在進行的活動內容。
“杏兒,快過來!”姥姥見葉紅杏回來了,忙伸手招呼她。
葉紅杏快步繞過那巫婆來到姥姥身邊,姥姥一手輕扶着她腦袋,緊張地盯着院子里正跳的上勁的巫婆。
“九天仙女我下凡塵,奉旨附身捉妖人……”巫婆嘴裡念着極順溜的口訣,穿着繡花小鞋的腳踩着莫名喜感的圓圈,一個勁的用桃口劍往葉紅杏跟前湊,那樣子,根本就是把葉紅杏當成了她施法的目標了嘛!
葉紅杏被這個無禮的女人揮舞的有些不耐煩起來,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把所謂的“桃木劍”,冷笑道:“大嬸,我剛纔從你家那邊過來,你家小子好像跌破頭了,你還不快去看看?”
那大仙一愣,跟着忽然一把扔下了手裡的桃木劍,哭嚎着快速往外面跑去。
“看看,要是真的大仙,哪裡會顧自家孩子?”葉紅杏笑着把桃木劍扔到了一邊,拍拍手,轉身進屋。
在臨進門的那一刻,她分明在葉紅英臉上看到了些許擔心。
葉紅英和桂芝只在家裡呆了兩天,而那個巫婆卻似乎被人嘲笑怕了,再也沒上門來鬧事。可姥爺卻似乎很有些心事,整天悶悶不樂。
這天葉紅杏正蹲在院子裡和大黃它們玩,葉紅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跟大黃它們交流過了,所以幾條狗見葉紅杏肯跟它們玩,個個都樂的叫腔都變了,充滿了歡喜和激動。
它們不住的舔着葉紅杏,在她身邊轉來轉去,用犬類特有的語言告訴小紅杏,它們有多麼的喜歡跟她一起玩。
葉紅杏玩的高興,索性帶着三條狗出了門,到外邊散心。西邊巍峨的太行山脈依舊靜默,夕陽從山頂的樹木間隙中投射過來,照在身上已不再炎熱,反而是很有幾分令人歡喜的暖意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