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旱,村裡吃水就成了問題。
吳家山西靠太行山脈,地勢本來就高,天一旱,村前的小河就幹了,村裡的井也很難打出水來了。
難雖難,可到底還是能提上水來的,只不過以前只要把水井上的軲轆纏上七八圈的,現在倒要繞上十五六圈了,井裡的水面下降了不少,提上一桶水來會讓棒小夥都累的臉紅脖子粗。
水難吃,影響的不止是做飯。作坊裡的工人們一天比一天來的晚,聊天的話題也都是村裡打水要排很長時間隊的事。有人就建議晚上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打水,可這法子他能想到別人自然也能。於是從早上一直到深夜,村中間那口井旁總是有人在排隊,排隊的水桶更是蜿蜒了有半里地。
眼看着吃水都成了問題,人們漸漸的浮躁起來。但人還能靠從井裡提水喝活着,地裡的莊稼就有些挺不住了,打卷的打卷,發蔫的發蔫。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咱們得去找水。”姥爺瞅着村前邊的小河喃喃自言自語:“那條河已經有五十年沒幹過了。我記得小時候幹過一回,還是村裡的人徵了壯丁,派人到山裡查看才知道小河被堵住了。疏通了河道就又有了水了。這次該不會也是這樣。”
“這次村裡會不會也有人出頭呢?”姥姥問。
姥爺搖了搖頭,如今村裡人心都亂了,想出頭的沒有錢,有錢的又不想出頭。
“姥爺,要不咱們出錢,讓村子裡男人們去找水?”葉紅杏覺得再這麼下去別說吃水難了,自己的作坊肯定也支撐不下去,倒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找着了水,一切又都恢復原樣了呢。
光靠着葉紅杏一個人出錢可也不行,她主動跑到吳老財家商量了一番,吳老財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當下拿出了十兩銀子,葉紅杏又添上了十兩,總共二十兩,錢倒是足夠了。
村子裡的男人們聽說要進山找水,全都爭着相去。原本找水就是爲了自己,現在又有了錢,自然是都願意去了。
當下村子裡選了三十名比較強壯的男子,揹着乾糧皮水壺,浩浩蕩蕩地循着河道往山裡進發了。
三天之後,河裡忽然涌來了大量的水,人們都高興壞了,歡呼雀躍着都涌到街上,有的迷信老太太甚至還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拜謝。
三十條漢子也都回來了,滿頭滿臉的全是泥,然後在全村人的目光注視下,一齊跳進充滿了清涼水的小河裡,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洗完澡,領銀子,皆大歡喜!
一場旱災雖然就這麼過去了,可葉紅杏心裡卻又琢磨開了。
這個時代農業自然是最重要的,因爲民以食爲天,地裡沒有收成人們就要捱餓,甚至還要餓死。可若是一味的指着地裡的糧食是不是也不太好呢?
葉紅杏把自己的想法跟姥爺說了,姥爺沉默了一會,說:“以前倒也有人種過別的東西,可只種了一季就不種了。”
“爲什麼?”葉紅杏不明白。
“沒有糧食吃。”姥爺說。
葉紅杏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又繞回到老問題上去了。要是連口糧都不夠吃,哪有那個體力和時間去種別的?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葉紅杏家裡現在不缺錢,只要家裡沒糧食了,到集鎮上買些回來就是了,所以家裡的地是可以種些別的作物的。
可是,種些什麼好呢?葉紅杏也曾向姥姥討教過哪些菜比較貴,可姥姥已經有年沒有買過菜了。自家留出來的菜地裡的菜絕對夠吃,並且還有剩。村裡家家如是,集鎮上賣菜的人也很少,菜也多數賣進了飯館或是大戶人家。
銷路不高啊!葉紅杏想。那麼有沒有辦法促進蔬菜的銷路呢?比如做飯店生意或是……大鍋飯?
想到大鍋飯,葉紅杏就把注意力投向了自己的玩具作坊。現在作坊裡好說也有**個人在忙,算上幾個孩子,就算是成立食堂也不成問題了。
可即使是個小型食堂,蔬菜的需求還是太小,隨便兩家菜地裡的菜就夠吃了。
葉紅杏現在很發愁,她想要開拓副業,想要讓人們不光指着地裡的糧食,還可以種些其它的經濟作物來提高收入,並且在饑荒年代也能有所保障,旱澇保收。可是現在她想不出來,食堂什麼的都是必死之路。
“其實有種東西還是能種的。”姥爺忽然又說。
“是什麼?”葉紅杏趕緊撲到姥爺懷裡,使勁推搡着他:“姥爺你快說,唉,都快急死我了。”
姥爺哈哈大笑,打趣道:“小杏兒什麼時候這麼着急了?”
“姥爺你快說,姥姥你看姥爺,他知道都不告訴我!”葉紅杏見姥爺還是不說,於是找姥姥告狀。
“你姥爺說的是山藥,也就是大紅薯,你去年挖過的,你忘了?”姥姥笑着解釋,說着還白了姥爺一眼,斥道:“盡逗孩子!”
“那東西一畝地能長不少,比糧食多,也能填飽肚子。以前啊,有一年趕上了災荒年,吳老財家就是種紅薯發的財。”姥爺笑呵呵地說。
“那咱們也種紅薯好了。”葉紅杏說。
“哎,咱家地裡現在都是麥子,你要姥爺把麥子都拔了種大紅薯?那咱們可就虧大發了啊!”姥爺故作驚訝地繼續逗她。
“那怎麼辦啊!”葉紅杏又蔫了。
姥爺哈哈大笑:“咱們先把紅薯埋地裡發芽,等到收了麥子,咱們再種紅薯,這樣到了秋後就能收了。”
在很久以後的將來,姥爺不在了的時候,葉紅杏每當想起姥爺陪自己一起栽培紅薯幼苗的情景,總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有些人,或許直到失去了,才懂得他的珍貴。可是事實總是殘酷,姥爺去了之後,葉紅杏雖然無數次地在睡夢中夢見,卻是再也抓不住姥爺那溫暖的手掌了。
有了水,地裡的麥子在河水的澆灌下再次煥發出了頑強的生命力。它們長的更高了,它們抽穗了,它們舉起了沉甸甸的麥穗。
天氣也熱了起來。
作坊的生意漸漸的趨於正常,人們掙不了太多,卻也並不少,人均每月總有五錢銀子入帳,總比在地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幹活要好,可被養刁了的胃口卻漸漸地被不滿的情緒所包圍了。
爲此,葉紅杏在例會上嚴肅地對某些人的懶惰進行了批評,說要是有人不想幹的話,村子裡有的是人想幹。
這句話威力非比尋常。葉紅杏的作坊其實早就有太多的人盯着了。一來這作坊制度相當明確,每個月都有一筆豐厚的工錢拿不說,逢年過節的時候還能休息。二來玩具作坊運作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都維持着一個小型的規模,即使有人打破了頭的想擠進來,奈何身爲大股東的葉紅杏就是不撒口,這些外人也只能眼饞巴巴地幹看着。
葉紅杏是有自己的打算。一則作坊裡的工人都是些熟練工,工作這麼長時間以來心都比較齊,對作坊的一些工藝也能守口如瓶。二則都是熟人,平時有什麼磕磕拌拌的也好解決。
那些外面的人不是沒想模仿,但卻都以失敗告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