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時候,葉根帶着桂芬又回了趟孃家。
初二這天是回孃家的日子。
桂芬臉上有了幾分光彩,可偶爾獨處的時候眼睛還是會發直,於是葉紅杏知道,她的這個親孃心裡一點都不開心。
或許是因爲那個黃小玲?葉紅杏心裡頓時憤憤不平起來。心裡翻來覆去的將黃小玲全家都問候了個遍。
葉根這位親爹雖然很想對葉紅杏表達一下父親氾濫的慈愛,可葉紅杏卻還記掛着當初他要把她溺斃在馬桶裡的話,自然而然的就躲的遠遠的。
她寧願跟大黃玩一整天也不願意跟這個狠心的爹呆上盞茶工夫。
葉根很是落寞,只能巴巴的坐在馬紮上看葉紅杏跟吐着舌頭流着口水的大黃玩了大半天。
臨走的時候,葉根從兜裡掏出個布袋,遞給了吳桂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桂芬會意,叫過紅杏,把這個布袋遞到了她手上,說是她親爹親手縫製的送給她的小玩藝兒,還讓小紅杏在玩着這東西的時候多想想她爹。
想個……呸啊!這是什麼東東?葉紅杏從布袋裡掏出個醜到爆的布娃娃,不,或許說是用布和什麼填充物直接縫成的一個布疙瘩更爲合適,因爲葉紅杏實在想像不出手裡的這東西是什麼玩藝兒。
這手藝也太糙了?
“杏兒,抱着布娃娃的時候就想想你爹我哈!”葉根這傢伙居然還在恬不知恥的坐在馬車上故意作深情地回頭大聲地吩咐,只留下風中凌亂的葉紅杏抱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東的東東石化無語。
“總算走了。”姥姥笑着拍拍姥爺的脊背,把大門關好,轉頭看了葉紅杏這邊一眼,立刻又大驚小怪起來:“杏兒,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我爹給我的布娃娃。”葉紅杏“驕傲”地宣佈。
“什麼布娃娃,醜死了!”姥姥一語道破天機,可見小紅杏抱的緊,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姥爺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你要是真想要布娃娃就叫你姥兒給你做個,或者你那麼聰明,自己學着做個也行。老婆子,你得教教咱們杏兒了,也讓她知道知道什麼叫美,什麼叫醜。”
姥姥白了姥爺一眼:“杏兒這纔剛剛一週零一個多月,這麼小教什麼教?”
“姥姥,我都三歲了!”葉紅杏說的卻是虛歲。
“三歲?三歲的孩子都會幫大人偷別人家煤球了,你倒是給咱偷幾個回來?”姥爺哈哈大笑着說,結果被姥姥一怒之下扯了把鬍子,頓時苦着臉捂着下巴不說話了。
“也不教孩子點好兒!你小時候偷煤球啊,你是男的,偷就偷,咱們杏兒可是姑娘家!”姥姥一把搶過葉紅杏抱着的醜娃娃,看也不看就丟到一邊,拉着紅杏的小手往屋裡走:“杏兒,咱們走,姥姥教你怎麼穿針引線做布娃娃。姥姥做姑娘時的手藝那可是……”
姥爺笑着搖搖頭,忽然伸手擦了擦眼睛,他想起了年輕時候的事,那時候老婆子的手還很巧,眼也沒花,繡出來的花兒似乎還能聞得見清香,繡出來的魚兒似乎正在擺尾,繡出來的鳥兒似乎能飛。
可是現在,她也老了,牙也快掉光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還有杏兒,她始終是要回葉家去的。
唉!姥爺想着想着,又嘆了口氣,他近來似乎越來越喜歡嘆氣了。有事沒事的時候就嘆一下,唉!這不,他又嘆了一下。
姥姥和小紅杏卻在屋裡又笑又鬧,玩的不亦樂乎。
姥姥從笸籮裡翻出早已是繡跡斑斑的針和有些朽的老線,先教小紅杏穿針。
姥姥的眼睛已經花了,雖說把線捻了又捻,還沾上唾沫往針眼裡捅,可穿了半天卻仍然穿不上,葉紅杏在一旁看的着急,搶過來三下兩下就穿上了。
姥姥大喜,一個勁的誇小紅杏幹活利索,以後一定會是個女紅很棒的大家閨秀。這話誇的葉紅杏挺不好意思的,只是認個針而已,又不是繡出了朵天香國色的花兒。
接下來,姥姥開始教她怎麼縫線,什麼樣的活計縫密針,什麼活計要縫粗針。密針的活以後可能都不會拆,粗針的活以後可能要拆洗之類的。
葉紅杏很聰明,幾乎一聽就懂,只是姥姥在教她繡花和刺繡的時候,葉紅杏犯了愁。
她前世只是個普通混吃等死的女大學生,雖說對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很有研究,可對於這個世界上早就流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紅卻是一竅不通,別說繡花了,現在就算是讓她縫雙破了洞的襪子估計她都縫不好。
姥姥卻不着急,只是翻出塊白布,又從衣櫃頂上找到一個刺繡用的木質套圈樣的東西給她,讓她把布套在上面繡。葉紅杏倒是在老版的紅樓夢裡見過這種木質套圈,知道是刺繡上專用的工具,當下高高興興的收了下來,坐在炕沿上一本正經地繡了起來。
她這邊繡着,姥姥在旁邊看着,時不時的就教她幾手如何拐彎,如何跳針花針交叉針等等技巧。
刺繡這門學問其實並不如何高深,只是需要在入手的時候謹慎沉穩。葉紅杏智商雖高,年紀卻還小,在這需要靜性格的地方只感覺格格不入,沒一會就沒了耐性,心裡想着呆會要和二妮他們去哪裡玩。
姥姥看出了她的不耐煩,起身到院子裡又把葉根留給她的那個醜到極點的布娃娃拿了進來:“要是不學可以,以後你就只能抱着這麼醜的布娃娃玩了。別人家的小姑娘可不願意跟你這麼一個懶的丫頭玩。”
“二妮會跟我玩。”葉紅杏犟嘴說。
“二妮她孃的手藝也很好的,以前還經常縫一些貓啊狗啊之類的布娃娃拿去街上賣呢!”姥姥說:“有這樣的娘,二妮又怎麼可能不會縫布娃娃呢?”
葉紅杏啞口無言了。她低頭看了看那個醜到爆的布娃娃,又看看被自己扔在一邊的套圈,一咬牙,又拿了起來。
她想起了自己那個坑孃的出牆系統,還有一億點經驗值的任務。現在她已經初步認定只要對這個家做出貢獻就能獲得經驗值,哪怕是跟着大黃一起看大門也行。而現在,她覺得自己只要學會了女紅,學會了刺繡,到時候把一些現代漫畫裡看來的可愛形象都做成布偶拿去賣……還怕銀子不會滾滾而來?
想到家裡很快就會財源廣進,而自己更是腰纏萬貫,葉紅杏心裡就癢癢起來,連學刺繡的態度都誠懇了許多,遇到不會的或是做不好的都會請姥姥親手來示範。
就這樣,小小年紀的葉紅杏在家裡一呆就是好多天,直到姥爺出事。
這天已經是正月初七,因爲在臘月裡就已經立了春,現在的天氣已經暖和了許多,茫茫大地上有積雪的地方已經很少了,姥爺心裡掛念着祖墳的事,這天見路面已經好了很多,也沒跟姥姥打招呼,一個人就扛着鋤頭上山去了。
還是村子裡打獵的人在山上發現姥爺摔了跤,連左腿都摔斷了,山路又難走,獵人這才跑回來報信的。
姥姥一聽姥爺出事了,立刻就慌了神,也顧不上教葉紅杏女紅了,甚至她連衣裳鞋子都沒穿好就急匆匆的跟着報信的人往山上跑。
葉紅杏搶出門來的時候人們已經奔出老遠了。她返回來把裡間屋的門關好,又把大黃脖子上的繩子解開,這才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朝上山的路上跑去。
姥爺是被人擡回來的,擡回來的時候還昏迷着。村裡的土大夫說姥爺的腿傷的很重,骨頭就算接好了恐怕也不能下**走路了。
姥姥放聲大哭,鄰居們忙勸的勸拉的拉,都說要先把杏兒她姥爺給治好了再說。姥姥知道這纔是正理,把充滿了希望的眼光轉向了那名土大夫。
說是土大夫,其實也就是這村子裡的赤腳醫生,幾會簡單的醫治一些頭疼感冒之類的小病,倘若是大病,那就得去遠處鎮上請先生了。
當下姥姥託村裡的壯年們擡着姥爺去鎮上找能治姥爺腿傷的醫生,葉紅杏因爲年紀太小,所以被姥姥安排呆在家裡,由鄰居吳嬸照看。
“你姥爺他不會有事的,不就是摔下跤嗎?小馬的爺爺那年還把腰給摔折了,後來不一樣拄着柺杖出來遛嘛!”吳嬸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早已哭的抽噎不止的葉紅杏,只好連連嘆氣。
“吳嬸,姥姥沒拿多少錢,咱們給他們送去好不好?”葉紅杏忽然看見姥姥的衣櫃還鎖着,她清楚的記得家裡所有的銀錢都放在了這個櫃子裡。
“唉!你姥姥這人也真是的,帶病人去看病還不帶錢,沒錢人家會給你好好看嗎?”吳嬸一邊埋怨着一邊叫葉紅杏找鑰匙。
兩人胡亂把銀子包了包,由吳嬸揣着,然後和葉紅杏一起朝着鎮上追去。
姥爺,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葉紅杏此時心裡焦急萬分,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就追到鎮子上去。
夜已經深得很了,小紅杏和吳嬸兩人手牽着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鎮上趕。好在吳嬸認得路,天上又有微弱的星光可以看見路,雖然黑,雖然心裡很害怕,可兩人說着說着話,還是很快就趕到了鎮上。
鎮上的大夫醫術不錯,葉紅杏趕到的時候姥爺的腿已經上了夾板,躺在門板上委頓不堪地**着,姥姥則在一旁垂淚不已。
“回去養着,抓些藥回去熬。”大夫說完,搖了搖頭,把藥方遞給了姥姥,姥姥伸手摸兜,這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吳嬸見狀,忙把兜裡的錢遞了過去:“小杏兒找出來的,說是你們走的匆忙,忘了拿錢。杏兒這孩子真懂事。”
姥爺到底還是回來了,只不過腿上纏上了厚厚的繃帶,連上廁所都要姥姥服侍着。
姥姥每天除了洗衣做飯服侍姥爺之外,再也沒時間照看小紅杏。不過好在葉紅杏現在基本上能自己照顧自己了,除了一些比較重或是比較高的東西她拿不動需要大人幫忙之外,她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獨立生活了。
葉紅杏的獨立使得姥姥可以全心全意的照顧姥爺了,可這都快半個月過去了,姥爺的腿卻始終不見好轉。村裡的大夫又過來看過幾回,每回都是搖頭嘆氣,葉紅杏悄悄問過,大夫說骨頭都摔酥了。
應該是粉碎性的骨折。葉紅杏想。
因爲家裡有病人需要抓藥換藥,家裡那點銀子很快就被揮霍了個精光。錢花完了,姥爺腿上的外傷也好多了,除了走路的時候一跛一跛的,別的倒沒什麼不適。村裡的大夫說幸虧是鎮上的趙大夫醫術高明,否則姥爺這條腿就完了。
結果姥爺因爲自己的腿傷恢復的挺好,還專套上驢車去鎮上謝了那個趙大夫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