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念看到他不分青紅皁白地責怪,氣不打一處來,別過頭道:“我自己能走,你來幹什麼。”她說着便撐着門框起身,剛站起又摔到地上。“該死的,這個時候犯毛病!”她惱怒地拍打自己的雙腿。
“別鬧了。”趙漠臉色頓變,一把將她抱起,“先出去再說。”
“王爺,不好了。”蔡彥慌里慌張地奔過來,見到趙漠抱着張念,明顯愣了一下。
“又怎麼了?”
“縣衙外面圍滿了人,說要……要……”
“要什麼?”
“要殺了您這個妖孽之子……”蔡彥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趙漠抱着張唸的手臂一抖。
“又是謠言!”張念分外激動,對趙漠道:“是東海國故意挑事,他們要逼你開城門。”
“鬧事的人在哪裡?”趙漠問。
“就在縣衙外面,被攔住了。”
“我去看看。”
“你不能去。”張念使勁拍他肩膀,“那些人現在已經失去理智,你去只會激化矛盾。”
“不關你的事。”趙漠冷眼看她,忽然將她塞到蔡彥懷裡,對他道:“你先帶她到安全的地方,我去大門看看。”
“喂,你什麼意思啊!”張念死死拽着他衣服,“你不能去送死。”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趙漠語氣堅決。
“我就是不許你去。”張念拽着他衣服的手加了把勁,“你要是去就再也別見我了。”
“這可是你說的。”一道白光閃過,她手中頓時輕了,低頭一看,手中只剩一片布,是趙漠從身上割下來的。
“割袍斷義!”她腦中一片空白,眼淚再也忍不住,發瘋似的朝他叫道:“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麼對我!”
“王爺已經走了。”蔡彥好不尷尬,他只道趙漠和她是初次見面,可剛剛的樣子明顯就是老熟人嘛!而且貌似這位張遠姑娘還對趙漠情有獨鍾,但趙漠又對她沒意思,這可讓他這個局外人看不懂了。
“蔡彥,縣衙中還有多少糧食?”張念轉向發愣的蔡彥。
“你要做什麼?”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把糧食煮成稀粥給外面的人喝!”她激動地抓住他的領口。
“可是糧食都給他們了,我們吃什麼?”蔡彥被她通紅的眼睛嚇得不輕,下意識往後退,可惜他正抱着她,退了兩步還是沒能避開她的眼睛。
“這是暫時穩住外面那些人的唯一辦法了!”張念愈發激動,“那些人既然敢縱火就敢殺人,難道你想讓王爺死在自己人手中嗎?”
“可是縣衙中糧食也只能給他們吃上三天,三天以後怎麼辦?”
“三天以後是三天以後的事。”張唸完全失去理智,“現在王爺不能出事!”
“好吧……”蔡彥咬咬牙,“我聽你的。”
大火因爲撲滅及時,並沒有給縣衙造成毀滅性傷害,收拾了一早上草草還能住人。聽蔡彥說外面那些暴民吃到東西暫時消停了,張念有些難過又有些擔心,難過的這些被逼瘋的百姓不過是國與國之間爭鬥的犧牲品,他們其實最無辜最可憐,擔心的是三天之後,沒有糧食了該怎麼辦。
她的腿在第二天天亮就好了,能走能跳,好像晚上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小雨覺得她是因爲餓的,她自己卻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體內的毒蔓延到心脈,
壓迫小腦神經導致雙腿暫時失去知覺,她體內的毒,又加深了麼?
我還能活多久?她第一次清醒地問自己的壽命,她從不給自己算命,可是這次她是不是該算一算了?楊清說她體內的毒蔓延到心脈就無藥可治,她是否該讓自己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爲自己準備後事?
“張姑娘,不好了。”蔡彥闖進屋。
“怎麼了?又有人鬧事?”她霍地站起身。
“不是,王爺已經找到了瘟疫的根源,真的是東海國的人投的毒,你讓我帶到東海國去的患者也治好了,他們……他們真的有解藥,百姓們暫時……相信王爺了。”蔡彥氣喘吁吁。
“這是好事啊。”張念莫名其妙,“哪裡不好了?”
“不好,不好。”蔡彥急得拍桌子,“東海國傳來話,讓王爺出城去談判,他們說要他們交出解藥和糧食,就得用其他的東西來交換。”
“無恥!”張念破口大罵。
“要是他們還知道廉恥就不會投毒了!”蔡彥頓了頓,突然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王爺上次不讓你管他的事是爲了保護你,你別記恨他。他現在已經出發前去談判,以他的性子一定不會答應東海國的無理要求,此行恐怕凶多吉少,你哥哥與王爺交好,就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拜託你跟着王爺不要讓他受傷害……”
“你這是做什麼呀!你快起來!”張念被他的舉動嚇得不輕,她雖然跟他沒什麼深交,但也算的上是熟人,熟人之間應該不拘小節纔對,突然受他一拜,頓時手足無措。
“你答應我。”蔡彥固執得像個小孩子。
“難得你對王爺這麼忠心。”張念苦笑,“我竭力保他便是了。”
趙漠此去自然是龍潭虎穴,但他又不得不去,要不要得到解藥和糧食暫且不說,爲了全城百姓深入險境,此舉可謂是贏得人心的最好辦法。只是,正如蔡彥所說,東海國開出的條件勢必無禮之極,趙漠答不答應,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很難說了。
趙漠帶的都是親兵,張念不方便混在裡面,只得悄悄跟在後面。談判的地點選在緊鄰漢水城的東水城的府衙,還未入內,趙漠的親兵就被攔在外面,這是談判時處於弱勢方的必然待遇——只許談判者一人入內,還不得帶兵器。
張念自然不會從正門走,翻牆爬屋頂什麼的早就是熟能生巧,趙漠走進談判室的時候她已經潛伏在屋頂,並且選了一個可以縱觀全場的視角。
“軒王爺遠道而來,辛苦辛苦。”大廳主位坐着一白鬍子老頭,雖是扮演豺狼的角色,倒也沒有少了開場的客套。
“裘太師要本王做什麼請直接明示,本王沒工夫在這裡耽擱。”趙漠這隻小綿羊卻不領情,跳過客套的步驟直入主題。
裘太師?張念仔細回想這個熟悉的稱呼,她曾聽聞耶律瀚的師父是東海國的太師,難道就是他?既然他在這裡,那耶律瀚呢?難道也來了?
正當她思緒亂飛的時候,腰間一麻,頓時動彈不得,心裡暗自怒罵暗算她的人不得好死,已被人從屋頂抱下。她本以爲那人要將她送到大廳去出醜,誰知被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暗算一個姑娘,你要不要臉?”眼看四周無人,她豪不客氣地開罵。
“你老是女扮男裝,這時候會自稱姑娘了?”熟悉的聲音,“我知道趙漠來,估計你也會跟來,沒想到你還真的跟來了。”
“耶律瀚,你果然在這裡!”張念用唯一能動的眼睛瞪他,“你身爲羅伊國人卻勾結東海國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法子害我們國家,你好不要臉!”
“這個……我……”
張念原以爲他會反駁,沒想到他漲紅臉,說不出一句話,好像對自己的行爲頗爲不恥。
“你什麼你,你就是個被人利用卑鄙無恥百無一用的傻瓜!”張念繼續罵。
“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嗎?”耶律瀚直直看她。
“你以前不是,現在是了!”張念咬牙切齒,“我以前覺得你只是不懂事才被利用,現在才知道你自己本就是這樣無恥!你們要打我們國家就光明正大的來啊,爲什麼要做出背後投毒這種事!漢水城中多少百姓因爲你們而死你知道嗎?他們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就失去家人失去生命,你做了這麼多缺德事心裡都不會不安嗎?”
“不是我!”耶律瀚吼道:“是師父做的!”
“你以爲是你師父下的手就與你無關嗎?”張念冷笑,“東海國和羅伊國已經建交,東海國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羅伊國的意思,縱使你毫不知情你師父的行動,作爲羅伊國的永定王,你也是同謀!”
“你在激我!”耶律瀚還不算笨,“師父用這種手段奪城的確不光彩,但也不失爲一種捷徑,若是發動戰爭,死的人不比現在少。”
“呵。”張念鄙夷地發出一聲嘲笑,“我以前覺得你爲人寬厚善良,跟皇室冷血一族有所不同,沒想到你跟他們毫無兩樣,也是爲了權力視人命如草芥不懂得戰爭所帶來的殘酷和傷害的冷血傢伙!”
“我何嘗不知道。”耶律瀚兩眼充血,顯是極力剋制心中的憤怒,“你口口聲聲說戰爭殘酷說我們卑鄙,那趙漠呢?他從小就在戰場殺敵,羅伊國和東海國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計其數,除此之外,他爲了他的權位,爲了他們皇室的穩定,手上沾的本國百姓的血也不少吧!你爲何看不到他的殘暴,還幫他做那麼多事,國與國的鬥爭,權與權的交易,本就是充斥着死亡和鮮血的!”
“我……”張念好似被人打了一悶棍,腦子漿糊般混亂,她一心向着趙漠,一心幫他做事到底是對是錯!難道真的只是因爲她身在其中,所以看不到自己的對錯?“趙漠他是我愛的人,我原該爲他做一切……”她輕輕說出一個理由,卻是毫無底氣,說是理由,更像爲自己找的一個藉口。
“你愛他無可厚非。”耶律瀚抽了一口冷氣,“只是你確定在他心中,你比他的權位還要重要嗎?”
“我……”她再次遲疑,縱使她跟趙漠經歷過生死,縱使她跟他訂下一輩子的約定,她內心竟還是不敢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覆,趙漠的若即若離,趙漠對待皇位的態度,她竟是對自己沒有絲毫信心。
“你跟我來。”耶律瀚解開她的穴道。
“去哪裡?”
“你不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少嗎,我帶你去問一問他。”耶律瀚拉住她的手。
“不要。”她驚慌失措地甩開他。
“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耶律瀚眼中投來一絲心疼,“他真的值得你這麼爲他付出?”
雖然嘴上不願意,雙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耶律瀚走進談判的大廳,一進大廳就感受到一股劍拔弩張的壓抑,裘太師鬍子直蹬,趙漠一臉殺氣,張念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