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多謝今日出手救小兒。”李繼祖見趙漠正冷眼看着他們,心中不安。
“不必謝我。”趙漠看了一眼李念安,又將視線移到李思正臉上,“李丞相,吳大夫這次告發你必定事出有因,我能知道爲什麼嗎?”
李思正道:“他要求小兒在皇上面前舉薦他的心腹魏時祿爲禮部給事中,小兒不允,他便想加害於我們。”
“恐怕不止這件事吧?”趙漠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光,“你們的恩怨恐怕是在13年前就結下了吧。”
“殿下……”李思正詫異道:“那時殿下剛剛出生,如何得知的。”
“這你就不要管了。”趙漠道:“我只想知道我母后死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念安忽然想起青大娘曾跟她講過的關於欣妃的事情,只是當時只講了一半,現在聽趙漠問起,心下也好奇起來。
李思正長嘆一口氣,擡眼看着毫無月色的夜空,“你母親死的那日便是你出生的日子,這你可知道。”
趙漠應了一聲,這他聽環妃說過,但環妃從來不跟他說他母親自殺的具體細節,彷彿在掩飾什麼。
“那日下着傾盆大雨,欣妃宮中傳來消息,六皇子出生了。”李思正回想13年前的事情,彷彿就在昨日,“皇上早就下旨,欣妃生下孩子的那日便是她領死的日子,可是那天朝中跪滿了大臣,懇求皇上饒欣妃一命,皇上心一軟,便要撤銷原先的聖旨。”
一陣寒風吹來,幾縷髮絲在趙漠臉上劃過,他顫聲道:“父皇他……”
李思正咳嗽了兩聲繼續道:“此時上書房中跪着皇上最爲親近的幾個人,一是英王,二是開國功臣黃大人,三便是吳大夫。英王和黃大人都是來爲欣妃求情的,而吳大夫卻一口咬定欣妃是蠱惑人心的妖女,要求皇上即刻處死她。”
聽到此處,趙漠面露殺氣,拽緊了拳頭。
“欣妃爲大興國作出的貢獻人人皆知,我尚懂些看相算命之術,早就察覺欣妃的命數與常人不同,但絕不屬於禍國殃民之類。那幾日我天天觀測天象,發現欣妃的星宮極爲奇特,且有異動之象,我害怕處死她會給大興國帶來禍患,便向皇上說了此事。皇上對欣妃尚有情意,又聽我這麼說,便同意留她一命,只是爲防她施展妖術,將其手腳用鐵鏈扣住,鎖於宮中。”
說到這裡,趙漠全身顫抖,將手中的劍猛地刺向地面,只聽幾聲清脆的金屬斷裂聲,那把劍斷成好幾節,其中一節落下時剛好劃過他的手背,鮮血順着他的手背落到潔白的雪地上,融成一朵朵刺眼的花瓣。
“你冷靜一點。”李念安第一次看趙漠如此失控,又是同情又是心疼,急忙撕下一塊衣角幫他包紮傷口。
“老臣和吳大人的樑子也就是這時候結下的。”李思正頓了頓,“六殿下還要再聽下去嗎?”
趙漠滿眼充血,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日欣妃宮中並無異樣,晚飯時分,宮中有人來報,欣妃自殺了。欣妃性子一向剛烈,想必受不了如此屈辱,自殺倒也能理解。但奇怪的是欣妃當時被鐵鏈鎖着,根本無法自殺,而且宮中無一人見過欣妃的屍體,她的宮中下人本就不多,幾個陪在她身邊的更是含含糊糊說不清楚。於是,很多人開始對欣妃是妖怪所變的傳聞堅信不疑,更有甚者
說欣妃怨氣太重,將要禍害大興國,一時間人心惶惶。皇上爲穩定人心,下令封殺此事,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提起這事了。”
“我母后不會是妖怪的。”趙漠咬牙切齒,“我一定會查清此事的,害我母后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你母后不是妖怪,她或許只是不屬於這個世界。”李念安聽了欣妃的事情,心中已經一大半覺得欣妃跟她一樣,來自另一個時空。
趙漠低頭看着這個與自己母后具有相似特質的孩子,眼裡閃過一絲溫柔,喃喃道:“你是我母后派來的嗎?”
“是,我跟你母后一樣,不屬於這個世界。”李念安緊緊握着他的手,“但我們跟你一樣,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念安,我們該走了。”李繼祖不願意李念安跟宮中的人太過親近,特別是這個冷酷無情的六皇子,最好離得越遠越好,便將她抱起,硬生生將她從趙漠身邊帶了走。
李念安折騰了一天,趴在李繼祖肩膀上很快便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身子在晃來晃去,很不舒服。睜開眼睛,春花正坐在自己旁邊。
“春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李念安拉住她的手,掩飾不住的開心,“青大娘呢,沒跟你一起嗎?”
“青大娘在趕車呢。”春花指了指她的身後。
李念安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李府,這晃來晃去的正是一輛馬車。
“青大娘,我們要去哪裡啊?”她從馬車中探出頭來。
“你這丫頭,一直睡到現在,被別人拐了都不知道。”青大娘一邊用鞭子抽打馬屁股一邊道:“你爺爺向皇上辭了官,你父親也要求調到渙縣做知縣,我們正往那裡趕呢。”
“啊?這就走了?”李念安瞬間焦躁起來,她四處看去,到處都是樹木荒野,已經出了京城,她居然就這樣在睡夢中離開了她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地方,她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說,這情景還真跟她穿越來的時候有點像。
“你想怎樣?”青大娘白了她一眼,“要跟你那個小情人說再見嗎?別想了,你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再見也就不用說了。”
“什麼小情人,說話好難聽啊。”李念安鑽回車中獨自生悶氣,想到再也見不到趙漠,心中一陣酸楚。
“這是你那小情人送給你的。”青大娘將一件事物拋了進來,她伸手接住,正是趙漠送她的那條鞭子,她出宮出的急,忘了拿。
“他來過嗎?”李念安急忙問。
“還說不是小情人,激動成這樣。”青大娘一臉鄙夷,“不過你這小情人挺有本事啊,這鞭子產自西域,得用無數成年蟒蛇皮編制而成,平常人有錢還買不到呢。”
“哎呀,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是不是來看過我。”
“沒有。”青大娘一口否定,“是個大高個子送來的,他說他們家少爺有事就不來送行了,希望你一切安好。”
“什麼有事不來了,肯定是害怕自己受不了離別苦,故意不來的。”李念安一邊生氣一邊趴在馬車窗戶上朝着京城的方向看去,心中很不是滋味。
趙漠,你可別忘了我啊。
李繼祖要調去上任的渙縣處於大興國西部邊緣地區,渙縣西面是大興國的死敵羅伊國,東面是瀕臨大海的東海國,羅伊國與大興國幾乎
年年開戰,渙縣便經常成爲他們交戰的重要據點。
也正因爲渙縣的地理位置特殊,這裡常年有將軍駐守,而且此處聚集了很多這三個國家的商人,管理相對混亂,朝中一般人都不願意去那裡做官,因爲去那裡就等於是發配邊疆了。也正因爲如此,當李繼祖提出要到渙縣任知縣的時候,皇帝立馬答應了。
渙縣地處偏遠,他們即使馬不停蹄地趕路,至少也需要兩個多月的時間。於是他們乾脆不着急,反正渙縣的知縣位子已經空了很多年,而且有駐守邊疆的將軍在,不擔心會因爲新知縣不及時上任而引發事故。
李思正雖然已不是丞相,但家底還是有的,這一路走走停停,吃吃玩玩,真似全家出遊一般輕鬆快活。
轉眼已在路上走了一月,距離渙縣還有三分之二的樣子。他們離開京城的時候正是隆冬,現下已是二月,一路已經開始看到淡淡的綠色,風也不再那麼刺骨,吹在臉上如輕紗拂面,舒適可人。
“妹妹,快來看,這裡的山好漂亮啊。”時近傍晚,一家人停下休息,李景長指着不遠處的山巒高聲呼喊。
“來了。”李念安跳下馬車,朝着李景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高聳入雲的山峰此起彼伏,從南至北綿延不絕,山頂雲霧繚繞,偶有飛鳥掠過,更添一抹寂靜的色彩。
“這裡是千障山,傳說山的那一邊住着仙人,很多人都想翻過山去看一看,但迄今爲止沒一人翻過去了。”青大娘也下了車,站在李念安和李景長中間。
“我也想過去看看呢。”李念安羨慕地瞅着隱藏在雲中的山頂,仙人什麼的她自然不信,但山的那一邊一定別有天地。
“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我看那山路陡峭,不宜夜行,明天天亮了再出發吧。”李繼祖從馬車上搬下炊具,準備就地燒晚飯。
“好啊,這裡這麼美,我也想多待一會兒。”李念安第一個贊同。離開京城一段時間,她也漸漸把京城的事情拋到腦後,雖然偶爾還會爲見不到趙漠而傷感,但想起那些血腥殘酷的朝廷,她寧願躲得遠遠的。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束縛的生活纔是她所向往的嘛!當初她爲擺脫家族的束縛,可是連千萬家產都放棄了。
李繼祖看着眼前活蹦亂跳無憂無慮的兩個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這一家人若能永遠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該多好啊,哪怕生活過得清苦一點。
坐在馬車邊緣上的李思正卻一臉的不安,他一向料事如神,李家現在雖然遠離了危險的朝廷,但那逃不掉的劫數……
“爺爺,你在想什麼呢。”李念安坐到李思正身邊。
“念安,你可記得爺爺曾經跟你說過的劫數。”
“我記得啊。”她不以爲然,“你們不是從天牢裡出來了麼,這個劫不是過了麼。”
“劫數是命中註定的,有的劫可以破解,有的不可以,但劫數一般都有時間限制,如果能度過這段時間,那劫就會不攻自破。”李思正看了看還在做飯的李繼祖,語氣中滿帶憂慮地說道:“我之前算過,我們李家的劫數時間有半年之久,現在恐怕……”
“哎呀,爺爺,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嗎,什麼劫數不劫數,不準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是嗎?”她一臉不信,她可是唯物主義者,古人迷信這一套她纔不會放在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