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計劃中自己的結局,克雷恩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聲音略微發顫地說:“可這個計劃,達爾士的損失要更大一些吧?”
德曼的眼中亮起了令人戰慄的光芒,“這裡是南哈斯密爾,靠戰爭維護一切的地方。適當擴大的犧牲可以加快戰爭結束速度的話,對熾焰公爵來說是更加明智的選擇。黑暗的叢林裡,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條狼會在什麼時候突然跳出來咬向你的喉嚨。”
“那你爲什麼不這麼建議?”
“因爲大公會怎麼選擇,我很清楚。多打一天和多犧牲一個士兵只要所得相同,他肯定會選前者。”德曼露出了溫和的微笑,紅色的眸子中,逼人的光芒迅速隱去,“再說,我現在也不是什麼熾焰公爵,只不過是個貴族的私人教師。這次插手,也僅僅是因爲突然有一個需要我出面鑑定一下的可疑使節而已。”
“好吧……”克雷恩雙手按在桌上,鎮定了一下情緒,問,“大公的計劃,波亞迪蘭就沒有拒絕配合的可能嗎?”
“沒有。”德曼很乾脆的回答,“作爲最弱小的一方,他們別無選擇。”
克雷恩輕輕搖晃着酒杯裡的液體,有些無奈地說:“看來,我們也別無選擇咯。”
德曼笑着和他碰了一下酒杯,“但至少,你們的路是條活路。這不是你最想要得到的嗎?”
是啊,至少,琳迪他們的性命應該是救下來了,克雷恩調整了一下心情,雖然還是無法完全擺脫失敗的挫折感,但胸中的壓力總算減少了許多,“我是該高興的,畢竟如果一切順利,從結果上看,我的辦法還是成功了。”
“成功,通常看的就是結果而已。”德曼微笑着說,“大公得到了想看到的戰爭,波亞迪蘭得到了想要的幾年存活,你救下了你最重要的同伴。還有比這更完美的結果嗎?你大可以舉起酒杯,高興地和我喝個痛快。”
克雷恩的確很想大醉一場,只不過,並不是因爲高興,而是一種更加複雜的,連他也形容不清楚的情緒。
聊了幾句,喝了幾杯之後,德曼想起什麼一樣說:“對了,我還有些事想問你。本來想以後咱們更熟了之後再問,但既然這次談的還算愉快,我就乾脆問了吧。當然,這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你不想回答的話,可以不說。”
“你問吧。”克雷恩醉眼朦朧的靠在椅背上,心想已經沒什麼怕被他知道的了,弗拉米爾那種存在,說出來他估計也不會信。
“我看你是弓箭手,那你還學過其他的法術之類的東西嗎?”
克雷恩搖了搖頭,“光是弓術我都還練不過來,哪兒有時間研究那些。”
“那就奇怪了,”德曼疑惑地說,“我檢驗你的血脈時,感覺你從我這裡瞬間抽取走一股氣息。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那是什麼,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檢驗血脈時?克雷恩努力回憶了一下,想起了當時自己察覺到的唯一變化,但這有些荒誕的事情解釋起來又會非常麻煩,他考慮一會兒,問:“你認識一個長得很漂亮,紅色長髮過腰,身材很健美修長,大腿處有紅色法陣紋身,種族不是精靈,背後有翅膀的女性嗎?”
德曼愣了一下,回答:“不認識,我的女伴雖然有很多種族,但裡面沒有過翼人。”
“好吧,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畢竟對你說的情況,我也完全摸不到頭腦。”
德曼追問道:“那有沒有可能和你提到過的靈魂中的神秘力量有關?”
克雷恩連忙搖頭說:“不會,那力量從沒這麼發動過。”
看他並不打算詳說,德曼笑着繼續倒酒,說:“你還真是個讓人好奇的傢伙,身上有這麼多奇怪之處的火精靈,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的同伴也都這麼說。”克雷恩苦笑着迴應,“可能露比愛爾大人准許我降生的時候手抖了一下,出了點岔子。”
德曼哈哈大笑起來,之後,沒再談起什麼有意義的話題,只是向克雷恩有一句沒一句講起了遊歷時期的各種趣聞。
離開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有了七八分醉意,臉很紅,但腳步都還算穩定。
大公那邊的會議好像纔剛剛結束,幾個女僕匆匆忙忙的穿過夜色下的小花園,準備佈置招待使節的宴席。
德曼擡起手,指着女僕中身材最爲顯眼的那個背影,說:“那個扎娜好像和你很熟,她……和你有那種關係了嗎?”
“啊?沒、沒有,我……自己帶着女伴。”克雷恩打了個酒嗝,醉意帶來的燥熱讓他很適時的想起了辛迪莉,在心裡有些驕傲的補充說,辛迪莉的身材可比扎娜棒多了,身材無法包括的部位,更是不可思議的迷人。
“那你對她有什麼想法嗎?畢竟對男性來說,新鮮的總是更吸引人一些。是不是?”
“沒有,我……很挑剔的。”克雷恩明白了德曼的意思,馬上搖了搖頭。
“那太好了。”德曼有些興奮地說,“幹粗活的女僕裡找到一個閤眼的不容易,咱們也算朋友了,我可不想見面尷尬。這我就放心了。”
嗯……是七十多歲還沒有後代的原因嗎?難道火精靈平均水準的好色就有這種程度?還是說,自己的胃口不知不覺被身邊的女伴們養刁了?克雷恩胡思亂想着點了點頭,隨口說了幾句加油鼓勁的話。
以扎娜對大公的態度,只要大公親自吩咐一下,那女孩肯定會高興到連雀斑都能發光,立刻恨不得把自己用緞帶捆好打上蝴蝶結送去德曼的牀上吧。
那就都和他無關了,他現在只想回到寢室,休息一下疲憊到有些麻木的腦子,再讓辛迪莉好好的撫慰一下他劇烈起伏的心情。
如果德曼不是在騙他,那麼,他和辛迪莉不會再在這裡呆上多久。很可能,明天就會動身離開貝托夫堡。陪着那位真正主導一切的密使,仍以艾爾法斯聯邦使節的名義,趕向波亞拉。
這意味着他可以不去顧忌那些疑點,帶着放任的心態縱情於辛迪莉身上貪婪享受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突然有了抱她一次算一次的想法,這是被魅惑了嗎?克雷恩回想着記憶中關於靈狐屬的那些傳說,苦笑着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燈沒有亮,不過夜視能力優秀的他對屋內的一切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辛迪莉蜷縮着側躺在牀邊,雙眼閉起,懷裡抱着尾巴,看呼吸的節奏,似乎睡的正香。
他笑了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蹲下看着她恬靜的睡顏。
他壓抑着伸手撫摸那柔嫩臉頰的衝動,就這樣靜靜的欣賞與平時的辛迪莉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美。
如果那些值得懷疑的事,都和你沒有一點關係該多好。克雷恩露出一絲苦笑,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這卻依然驚醒了辛迪莉,靈狐少女的耳朵微微抖動了一下,帶着誘人慵懶的眸子緩緩張開,彷彿思維還留在睡夢中,她癡癡的看了一會兒克雷恩的臉,才軟軟地說:“你回來了。沒事吧?你去了好久,我……都有些害怕了。”
她眼中恰到好處的無助感真是能激起男性保護的慾望,他俯身抱住她,連靴子也沒脫,就這麼和她一起滾到大牀中央,緊緊抱成一團,像是要把她反過來嵌進自己身體一樣用力,“沒事,只是……一直談到現在。”
雖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但辛迪莉很乖巧的沒有抗議,而是貼着他扭動了一下,讓最纖細柔韌的腰肢承擔他胳膊的力道,小聲說:“是什麼事?說了這麼久,咦……還喝了酒嗎?”
“嗯,喝了不少。不過沒醉,我都以爲自己要醉了,但就是不醉。”酒讓血液裡的興奮感流遍全身,克雷恩的話也變得有些凌亂,“就像我以爲自己要死了,結果偏偏沒死。辛迪莉,咱們被識穿了,從頭到尾,達爾士大公就沒有相信過我。那個病秧子,可比咱們會演戲多了。那個火精靈,德曼,竟然是在火精靈王國長大的孩子肯定會認識的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個不知道是多少火精靈偶像的英雄。結果呢,我只認出了他的姓,不知道他是誰,就這麼簡單,辛迪莉,咱們從聽完德曼的自我介紹,就已經露餡了。”
辛迪莉緊張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惶恐,“那……那後來怎麼樣了?”
克雷恩的舌頭有些發麻,但除了口音重了一些之外,說起話還算利索,思路雖然亂,但就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記憶還清楚到不允許他遺忘的程度。
好像害怕的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直聽克雷恩說到最後,辛迪莉才嗚的長出口氣,拍着飽滿的胸脯,心有餘悸地說:“龍神保佑,咱們的運氣可真是不錯。”
“是啊……某種意義上說,我的運氣總是能在糟糕一陣之後彌補一樣的好上一陣。我都不知道生活原來可以這麼刺激。”克雷恩攤在牀上,四肢伸展,陷在牀墊裡盯着做工精緻的罩紗牀帳,“我還以爲靠騙局操縱別人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本事,沒想到,他們還能不靠騙人,就把我這樣自以爲聰明的蠢貨當棋子一樣擺弄。而我,就算知道,都沒有任何辦法。”
辛迪莉坐起來,短短几天時間,她就完全褪去了商人家千金小姐的氣質,非常自然地像個賢惠的小妻子一樣幫克雷恩脫掉了靴子,柔聲說:“其實德曼說得沒錯,結果上看,咱們成功了。只要目的達到,中間的事情,你太在意也沒有意義。而且,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真的。”
她故意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第一次施展騙術就有這種表現,說不定你很有天賦哦。靈狐屬的騙術專家鑑定,開不開心?”
“你如果真的沒有一句話騙過我該多好。”克雷恩實在忍耐不住,突然輕輕地說。
“我是靈狐屬的女孩子啊,我就喜歡偶爾撒撒小謊,有的時候其實也不是有意的呢。”辛迪莉看不出任何慌亂,依然溫柔而有條不紊的幫他一件件去掉礙事的護甲,整整齊齊放在牀邊,“像你第一次和我……和我那樣的時候,我說我不是人類,不會流血也不會痛,其實就不全是真的。雖然不會流血,但還是會痛的。”
她紅着臉小聲說:“但即使疼我也很開心。”
看到克雷恩臉上的神情依然有些複雜,她爬回他身邊躺下,可憐兮兮的看着他說:“你這是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克雷恩考慮了一下措辭,不想直接涉及到沒有證據的疑點,就只是含糊地說:“可能是夢境之藥的效果吧,我……始終覺得你有事瞞着我。而且,不是痛不痛這樣的小事。”
辛迪莉眨了眨眼,濃密睫毛下的眸子疑惑地鎖定住他的臉龐,帶着令人心疼的委屈說:“可是,我有什麼大事可以瞞着你呢?黑爪家的事嗎?可你沒有問過啊,你問過我的事,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克雷恩,我不明白。你是有哪裡嫌棄我了嗎?”
“不是,不是這回事。”克雷恩的頭被酒搞的昏昏沉沉,開始有點後悔不該一時衝動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挑起話頭,這對他太不利了,也有打草驚蛇的可能,他連忙思考如何彌補一下,尋找着不太容易刺激到她不恰當聯想的事情,“我……我其實是嫌棄自己。”
“今天我才知道了其實我是火精靈,我突然意識到,在確認這血統之前,我竟然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克雷恩編織着半真半假的話,引導着話題說,“所以我不太相信你會那麼快喜歡上我,並喜歡到甘心情願獻身的地步。我……始終在懷疑這一點。”
辛迪莉的身體明顯的僵硬了一下,她拉開一段距離,咬着下脣,象是在下什麼決心一樣猶豫了片刻,說:“好吧,我……的確在這件事上對你有所隱瞞。但……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我很蠢。”
她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躲開視線,小聲說:“你還記得在鑲金村,你做出的導致自己臥牀不起身受重傷的事情嗎?”
試圖召喚弗拉米爾拯救芙伊的那次嗎?克雷恩當然不會忘。
看他點了點頭,辛迪莉認真地說:“從看完那一切發生的時候起,我就決定了,我一定要接近你,和你在一起,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可以。”
她的眼裡浮現出信仰帶來的狂熱色彩,聲音都因激動而有些發顫,“你知道嗎,那是神蹟,龍神在上,你可是能引發神蹟的啊!”
“是……因爲那次?”這個答案出乎了克雷恩的預料,讓他一時竟沒想到該如何追問下去。
“對啊,”辛迪莉似乎是去掉了一層掩飾,浮現出一種不太好用單個詞語來形容的神情,找個比較接近的對象的話,就像是爲了身材拼命節食的少女突然得到神的指示可以放開大吃一頓絕對不長肉時候會對着最喜歡吃的食物露出的眼神,“克雷恩,咱們認識的時間確實不長,我能找的藉口只有爸爸去世前發生的那件事,和之後你對我的態度,之前撒了謊,真是非常對不起,我……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喜歡爲了龍神如此狂熱的女孩子。”
她可憐兮兮的抓住克雷恩的胳膊晃了晃,“我的動機確實不單純,如果……如果你爲此而討厭我,我……我也沒話好說。”
克雷恩之前懷疑的方向一直是杜里茲,結果卻問出了這麼一件事,就像揮着鏟子努力尋找土豆,卻刨出一個大紅薯,他扶住額頭,心裡有些亂,索性順着問道:“那你……是不是爲此做過些什麼?我之前有過幾次非常不對勁的感覺,我覺得有人動了什麼手腳。”
辛迪莉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坐起身,端端正正的跪在牀上,雙眼垂下望着自己的膝蓋,緊緊抿住了小巧可愛的嘴脣,用力到連脣線周圍都微微泛白。
克雷恩覺得她似乎正在內心掙扎,連忙握住她的小手,放柔口氣說:“你應該已經不需要再對我隱瞞什麼了吧?辛迪莉,我有些好幾個地方想不通,我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答案,不要讓我胡思亂想,好嗎?”
辛迪莉沉默了好幾分鐘,才微微點了點頭,說:“那……那你要先告訴我你想知道什麼。”
克雷恩猶豫了一下,決定先把比較關鍵的問題隱藏起來,從相對她更可能說實話的部分開始,“咱們第一次發生……唔……那種關係的那一夜,我覺得我的情緒很不對勁。你當時故意引導我往下藥的方向想,可之後又出現了一次,那一次既沒有薰香,我也沒吃喝過任何東西。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克雷恩,你已經認定是我做的了啊……”辛迪莉夾着放在膝蓋中的尾巴,用很愧疚的神情看着他說。
其實那眼神等於已經承認,但克雷恩還是多說了一句:“因爲並沒有其他人會和這件事相關,貝托夫堡提供了房間、薰香和隔音結界,這並不是要幫大公生孩子,我不覺得他們犯得上用什麼特殊手段。”
“我……我……”辛迪莉吞吞吐吐的轉動着眼珠,似乎想要找到合理的解釋。
克雷恩皺起眉頭,聲音顯得有些嚴厲地問:“辛迪莉,你一個商人家的大小姐,連變身這麼重要的技能都沒有認真練習過,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會知道觸媒這個古怪的專有詞彙,而且還很自然的說出了來源是咒術。”
辛迪莉嗚的一聲顫抖了一下,兩隻耳朵微微耷拉下來,她輕輕捻着垂在身前的金色長髮,小聲說:“好吧,我承認,我……的確學習過咒術。在我們當地的教會中,我在咒術領域的天賦可以算得上是優秀。”
“所以……那是你用咒術搗的鬼?”克雷恩對這個奇妙的法術分類越來越好奇,他着實沒想到咒術竟然有這麼多千奇百怪的用法。
“嗯。”辛迪莉囁嚅說,“因爲頭一晚,你、你什麼都沒做,讓我感覺很失敗,而且我的機會實在不多,等到回去後,瑪莎不喜歡我,琳迪更不可能讓我接近你太久,我……我只好試了試那種咒術。”
“是什麼咒術?”克雷恩追問道,“詳細告訴我。”
“那是……蜜米爾之吻。”辛迪莉很難爲情的低頭說出了咒術的名字。
情愛天使蜜米爾?好吧起碼這名字克雷恩聽過,他盯着她說:“我知道咒術的起效需要祭品,告訴我你都做了什麼,爲了什麼效果。”
辛迪莉扭捏地說:“效果……效果就是讓附近我選擇的目標,對我……呃……對我產生很渴望的需求。就像你那晚上一樣,不過那次我擔心你還能忍住,獻祭的量,嗯……有點大,結果,我第二天也腰痠背痛的不行呢。”
“怎麼會有這種咒術?平常都用在什麼地方啊?”克雷恩好奇已經多過了憤怒,畢竟在怎麼說,那種事享受的也是他多一些,“要獻祭什麼東西纔能有這種奇怪的效果?”
辛迪莉看來也沒有隱瞞的打算,說:“需要從同一個年輕女孩子身上採集的汗液、毛髮和……”她的臉突然紅的像個蘋果一樣,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和一種體液,就是……唔……這裡的分泌物。”
她細長的手指向下指了指某處,克雷恩的臉也一下熱了起來,好吧,這見鬼的祭品還真是符合想要達成的效果,“你……怎麼會想到學這種咒術的?”
聽出他語氣中的微妙不悅,辛迪莉立刻解釋說:“其實……其實是教我咒術的老師先要用的,這個咒術的效力強弱取決於被採集祭品的那個女性的魅力。我的老師喜歡上一個很不錯的男性,但她本人年紀有些大,樣子也只是一般,在人類中屬於不是很受青睞的類型。於是她……從我這裡取走了祭品。順便……就教給我了。不過她那時候還笑着對我說,‘你學了也沒什麼機會用的到’。”
腦中不自覺地幻想出辛迪莉的老師從辛迪莉身上採取祭品的畫面,克雷恩紅着臉咳嗽了兩聲,說:“除此之外呢?”
辛迪莉爲難地說:“克雷恩,我懂得咒術並沒有那麼多……”
知道她看來還是本能的不肯主動說實話,克雷恩板起臉,說:“那你難受的那兩次呢?真的和你的心臟有關嗎?如果只是單純的難受,爲什麼兩次你的手邊都恰好有帶着我血液的東西?一次是繃帶,一次是你的手帕。”
辛迪莉的臉上終於褪去了血色,有些驚慌的看着他,花瓣一樣的嘴脣開始微微顫抖,“那……那是……”
克雷恩冷靜地分析說:“那是觸媒,對嗎?如果是祭品,施展咒術後應該就會消失,既然留在那裡,說明那是以我的血作爲觸媒的咒術。你到底要做什麼?”
辛迪莉的眼眶漸漸泛紅,水氣瀰漫開來,很快凝成盈盈欲滴的淚水,她崩潰一樣的捂住了臉,抽抽搭搭地說:“我……我用了另一個咒術,也用了兩次。祭品是可恢復的大量精神力和一些不可恢復的靈魂之力,成功率其實挺高,可我兩次都失敗了,失敗的反噬非常厲害,所以……我纔會那麼痛苦。”
靈魂之力是咒術中常見的珍貴祭品,通常用作力量增幅,判斷不出傾向,而獻祭精神力的話,根據咒術的隱秘相關性,想要達到的效果應該也和精神方面有關,克雷恩皺了皺眉,壓下了心底涌上的同情,但語調還是不自覺地柔軟了許多,女孩子的眼淚,尤其是美麗可愛女孩子的眼淚,有時候比很多咒術的效力都要強大,“那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麼?血這種觸媒聽起來和精神力似乎不太合啊。”
“觸媒不只是血。”辛迪莉小聲的說,“還有……還有……你留在我這裡的……另一種體液。”
“唔……什麼!”克雷恩這下幾乎是喊了出來,要不是有隔音結界,估計連遠處的衛兵都能招來。
“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愛上我……”辛迪莉悽楚地哭泣起來,淚水很快就從她的指縫裡滴落,她抽噎了一陣,才平順了氣息,說,“我的時間不多,又一直被你懷疑,即使有了那層關係,我也一點都不覺得安全。我體會不到你的感情,感受到的只有慾望。我還想要更多,至少……至少不要輸給那個看不起我的瑪莎。”
真相……真的是這樣嗎?克雷恩揉了揉額頭,覺得整個腦袋都在發漲,漲的要命。
不該急着在這裡揭穿一切的,他又一次覺得有點後悔,冷靜一些之後,他意識到自己戳破辛迪莉謊言的衝動,不過是源自之前被德曼揭穿導致的挫敗感,他急需一場勝利,精神層面的那種。
對辛迪莉感到有些愧疚,他嘆了口氣,張開雙臂抱住了她,撫摸着她的脊背、耳朵,輕輕親吻她的額頭,低聲說:“我還不太擅長看穿別人的騙局,也許你說的是真的,也許你還隱瞞了什麼。不過今晚就到此爲止吧,我不明白的奇怪之處,至少你都給了我答案。我希望那都是真的。”
“嗯,是真的。我保證……”辛迪莉擡起臉,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通紅的鼻頭,靠在他肩上說,“我也不想一直隱瞞我會咒術的事。你知道,瑪莎一直對我們一族有偏見,咒術師又是很容易引起不好聯想的職業,所以你們不特別問起,我真的不想主動說出來。”
“回去之後,我會和瑪莎好好談談的。關於這裡發生的一切。”克雷恩躺回枕頭上,喃喃地說,“就是不知道她的傷怎麼樣了。”
辛迪莉感覺到他語氣中的疏離,有些驚慌的趴到他胸前,惶恐地說:“克雷恩,我要跟着你一起,求求你……不要讓我跟斯托納他們回薩拉尼亞。我以後什麼都會說的,我保證不再騙你,不向你隱瞞任何事。求你……不要趕我走……”
克雷恩的手不自覺地摟上她的腰,輕輕嘆息着說:“不會的,斯托納他們該有安穩平和的生活,送你回家,是我的責任。我不能享受了一切,再拿懷疑當藉口把你甩開。”
辛迪莉擠出一個帶着淚花的微笑,皺了皺鼻子,說:“可我要是不想回家呢?靈狐屬的女孩子總是有數不完的事情,最後還要揹負起整個家的命運,我有很能幹的妹妹,那些事交給她們就好。我想和你去聖域各處冒險。好不好?”
不太想直面這個問題,克雷恩轉而說:“你們黑爪家也是夜牙家那樣的小部落嗎?”
大概是誤以爲他在測試自己會不會仍有所有隱瞞,辛迪莉用有些正式的口氣說:“不,我們家早早就融入了人類社會,是個比較有錢的商業家族,在城市生活。我母親就是此代家主。”
本想順勢問問辛德拉的事,畢竟直到現在,克雷恩還在懷疑那隻肥狐狸就是給杜里茲通風報信的元兇,可看到辛迪莉淚痕還沒全乾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噎得他喉嚨痛。
酒意帶來的亢奮漸漸過去,精神上的疲憊感帶來了一陣沉重的倦懶,克雷恩簡單的嗯了一聲,不想再問什麼,就這樣閉上了眼。
辛迪莉沉默了一會兒,不安的手指還是爬上了他的胸口,一邊畫着圈子,一邊小聲說:“克雷恩,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克雷恩含糊地說:“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明明就是生氣了。”辛迪莉委屈地躺到他身邊,用指尖輕輕撥弄着他的耳朵,“不然,你剛進來的時候還抱我抱得那麼緊,現在卻……卻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不直接睡覺的話,就能證明我不生氣嗎?”克雷恩咕噥了一句,好不容易降溫的身體馬上本能的開始加熱。
“嗯。”她從鼻子後面哼了一聲嬌媚的回答。
就算真的怒氣衝衝,這也的確是迅速把怒火轉化爲其他什麼火的最有效方法。
“好吧。”克雷恩睜開了眼,本來就遠比精神充沛的體力正要有個使用的渠道,好方便入睡。既然辛迪莉堅持用這種方法來證明他已經沒有生氣,那就讓他好好的證明個幾次好了。
兩個小時後,“證明”到滿身大汗的他們,總算在喘息中睡去。
除了最後互相親吻着道出的晚安,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只有簡單、純粹、原始的動作,不斷地重複,重複。
一切,終究還是不一樣了。進入夢鄉之前,克雷恩這麼想着,不由自主的,心頭還是感到了一絲刺痛。
翌晨,稍微提前了一些到期的隔音結界過早的放進了窗外的聲音,把還沒睡夠的克雷恩吵醒。
辛迪莉又是早早起了牀,已經穿好睡衣站在窗邊,看他起來,解釋說:“是在歡送瑪杜蘭的使節團。吵醒你了嗎?”
克雷恩點了點頭,坐在牀邊披上了襯衣。
辛迪莉看他一眼,走過來蹲到了他的面前。
剛起牀的迷糊讓他誤會了辛迪莉想做的事,差點循着心裡的糟糕想法把腿打開,看辛迪莉的表情頗爲認真,他連忙收回亂飛的念頭,問:“怎麼了?有事要說嗎?”
辛迪莉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克雷恩,我想再用一次咒術。”
雖然對她坦白的說法稍微有點高興,但咒術實在不是多麼值得喜悅的事,他皺着眉問:“你要做什麼?”
辛迪莉的雙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微笑着說:“我想要提高自己懷上寶寶的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