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莎,你還是堅持從這裡南下和我們告別嗎?”王都越來越近,周圍的環境漸漸熱鬧起來,芙伊看着瑪莎特地留下的兩匹軍馬,微笑着說,“可馬兒都這麼累了呢,好歹讓它們休息一下吧?”
瑪莎把手指插進馬鬃輕輕梳理着,扭頭看了一眼滿臉疲憊神情憂鬱的琳迪,和蘇米雅對視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說:“我在隼目堡休息一天。明天上路。”
蘇米雅點了點頭,柔聲說:“琳迪正需要幫助,我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可幫上忙的地方。”
“謝謝。”琳迪低着頭輕聲說道,明明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她看上去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源自無光之沼,在雷託亞境內被稱爲利爪河的水道在隼目堡北側一分爲二,河流分岔處,成爲了王都不規則橢圓形的北端。
據說從上空俯瞰,整個擴散性的橢圓城市,就像一個巨大眼睛的眼眶,眼球由第一道城牆圍起,劃分開外城區與中城區,兩座城堡斜向座落於西北和東南,當中的瞳孔被第二道城牆圈出,爲王宮所在的內城區。
克雷恩他們,此刻就在這個豎起眼睛的東側,雖然他們向西移動了不少,但因爲飛龍之脊的走向西折更多,這裡反而離山脈更加遙遠。
“奇怪……”隔着田地望向南側稀疏的樹木時,克雷恩的心中莫名的涌現出一股熟悉的感覺,“這裡我應該沒來過纔對,那邊的樹是什麼品種?我怎麼好像見過?”
芙伊輕笑着搡了他一把,“這邊離迷霧森林也沒多遠,樹木品種有交叉的,你看最那邊那棵不就是剛長起來的鷹爪木嗎。說不定是哪次咱們往遠處探索的時候你看到,沒特意記住而已呢。”
“哦……是這樣嗎?”他撓了撓頭,跟着動作僵硬了一下,一道不易察覺的痕跡突然被抓在了他的手裡,但他不太敢確定,只好乾笑了一聲,“看來我的記性果然不行。”
這邊的天氣還好,雲雖然有點多,但起碼能看到太陽的影子,他們找了個大道邊供路人歇腳的木棚子,進去坐下放兩匹馬在旁吃草喝水,商量着接下來的行動。
“你不能進城,喬裝打扮也不行。”克雷恩直截了當地否決了琳迪帶路進去探索的提議,“隼目堡裡的對手百分之百已經知道你就要過來,咱們不能冒這個險。”
德曼點頭說:“沒錯,咱們的小隊不缺生面孔,除了你,誰都可以進城幫你打探。”
芙伊連忙舉起手臂,“我,我負責進城看看情況吧,我來過這裡,對地形熟,他們也都不認識我,再合適不過了。”
瑪莎抱着手肘瞥了她一眼,馬上說:“好,但克雷恩得跟着去,光你自己太讓人不放心了。克雷恩,你正好順便辦點別的該辦的事。比如找個位置合適的旅店,買點能幫忙遮掩樣貌的東西之類。”
克雷恩心裡明白最該做的是什麼,嗯了一聲,“我明白。那你們呢?”
“我想……去郊外的莊園看看。”琳迪低頭考慮了一會兒,遲疑着說,“我知道爸爸肯定已經不在那兒了,但……但我想看看那裡到底是怎麼樣的地方,說不定,能稍微知道一點,爲什麼爸爸會死在那裡。”
“那咱們就分頭行動吧。”克雷恩很快做出決定,“我和德曼帶芙伊進城,順便驗證一下這次的事件會不會和火精靈有關。蘇米雅、瑪莎,辛苦你們再陪琳迪走一趟,有瑪莎在,至少不用太擔心有什麼暗藏的埋伏。”
瑪莎嘲弄地回答:“還是別太指望我的好,我連個跟着咱們的兇手都揪不出來,只能夾着尾巴窩囊地逃跑。”
“那不怪你。”克雷恩抓住芙伊的手,忍耐着說,“因爲對手太強……也太狡猾。至於深紅流星,應該不會都具備那種實力。”
“是啊。”瑪莎率先往棚外走去,“如果都有那種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何止琳迪,咱們大家早都死光了。”
克雷恩其實本來也想去索瑪·深紅流星亡故的場所看看,但他有種預感,如果他非要跟去,不管放芙伊和誰一起進城,都有可能得到非常慘痛的結果。
他必須先跟着芙伊,至少,要到去過占卜師那裡之後。
關鍵道路上有充足的關卡驗證,目前又是較爲和平的時期,外城區街道口的衛兵只是簡單驗證了一下身份,就把排在商隊前的克雷恩他們迅速放行。
同樣是都城,隼目堡的規模比波亞拉大了可遠不止一倍,中城區矗立的兩座城堡全都是堅固的重型要塞,靠近內城區城牆的地方,法師塔高聳林立,尖銳的塔尖所指的雲層上,遙遙可見零星的翼人衛兵盤旋飛舞,展開例行巡邏。
街道上不乏精靈居民走動的情況下,也算是構成了聖域難得一見的和諧場景。
光是穿越繁榮的外城區走進城門來到中城區地界,克雷恩他們就走了將近一個小時,這還是走的東西側距離較近的路線。他忍不住在心裡想,一個穩定了幾十年的中型國家的王都就如此令他驚訝,如果有一天到了羅提利亞,他會不會嚇得腿軟?
本來他還對琳迪連自己家的莊園都不去感到有些懷疑,走進這座城市,才發現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的確不值得費那麼多時間跑這樣一趟。
索瑪的莊園在城市南郊,在地圖上看,位於這個不規則豎起橢圓形的下弧線之外,步行的話,來回恐怕就需要四個多小時,幸好還有那兩匹休整了一會兒的馬。
爲了避免過早被深紅流星發現,約定的碰頭地點在外城區南部近郊一處小有名氣的飯店,琳迪和芙伊都知道地方,芙伊帶着克雷恩和德曼做完該做的事後,就要趕去那邊找合適的旅店定房間。
克雷恩擬定的任務清單上,第一條理所當然就是調查深紅流星的現狀。
反正不太需要顧慮被對方認出來,克雷恩直接把行會大本營當作了第一目標。
可以感覺到,深紅流星在隼目堡的確地位不低,比較大的路口指示牌上,有將近三分之一把這個行會當作指示性建築物標註。
所以即使沒有芙伊帶路,他們也可以很輕易地找到那裡。
時間走過正午之後,克雷恩停下腳步,張望着不遠處一片整齊的建築羣,充當門面的二層小樓外,掛着曾在琳迪那裡見過的,屬於深紅流星行會的醒目標誌。
“那邊是西翼大道,這邊是西羽三街,這邊是北翼二大道,那邊是北羽七路……看這圖示的意思,整片建築區都歸深紅流星所有。”德曼端詳着街角的一張指示牌,有些感慨地說,“不愧是和貴族階層有關係的行會,光是這一大片地,應該就值不少錢。”
回想起最初見到琳迪的時候,她的確是一身價值不菲的定製套裝,加上她開銷的大方程度,不難感覺出她家境的富裕,不過,富裕到這種程度,多少還是超出了克雷恩的預料。
這都還只是小有名氣的中型行會,大型的行會要做到什麼程度?
彷彿看出了克雷恩的震驚,德曼笑了笑,解釋說:“本部這麼氣派其實不能說明真正的規模,不管是自發聯合還是私人創立,作爲商業性質的戰鬥職業行會,和工匠行會那種以地區保護爲職責的組織可大不相同,他們的根本利益就是培訓收取的費用,所以有個讓學員甘心掏錢的門面就很重要。如果索瑪把大比例的資金投入到本部,走壟斷局部地區的經營路線,那會有這種讓競爭對手不敢涉足的氣勢就更加必要。”
“而且,”他笑着總結,“弓術行會本來就需要佔地很大才行,永遠在十米距離上射箭是成不了好弓手的。”
四個方向上應該都有入口,圈明私產的是開放式的圍欄而不是牆壁,只是站在附近就能看到裡面錯落分佈的訓練場館和開闊的靶場。
年紀輕輕的琳迪,就是在這種地方,意氣風發地指導着很多比她還要年長的學員吧。
這裡一定會重新屬於她,即使她今後未必會親自待在這兒。克雷恩暗暗咬了咬牙,側頭問:“從哪兒開始?裝成新人去報名怎麼樣?”
“不是個好主意。”德曼搖了搖頭,“咱們兩個怎麼看也不像是需要在這種地方進修的水平,月華劍聖跑去劍士之友報名只會被當成上門嘲諷。”
“我覺得直接上門就不是個好主意,”芙伊小聲說,“最近他們既然正在準備對付琳迪,警戒心肯定比平常要高。我想……咱們還是從周邊下手比較好。”
“普通居民恐怕不會太關注這種行會的具體事情,”德曼沉吟說,“而且這種渠道中往往摻雜着太多謠言,咱們需要浪費很多時間甄別。”
“不一定非要直接問行會裡的事情,不是說這裡有很多成員都被驅逐了嗎,咱們打聽出幾個應該不難,他們都是真正的內部成員,知道的總不會少。”芙伊應該是早就做好了這個打算,流利地接着說,“而且他們既然被驅逐,總不會被也阿娜他們控制住,告訴咱們的事應該比薇薇娜他們可信得多。”
克雷恩考慮了一會兒,輕聲說:“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方向。”
“那,我去問那邊那個年輕女精靈,那是我擅長的類型。”德曼打了個響指,馬上展開行動,走向和深紅流星對角的另一邊,那個水果店的店員是個相貌十分標緻的女性精靈,看樣子,擅長那個詞換成喜歡似乎更貼切。
“我去找那個小夥子打聽一下吧,”芙伊看了一眼四周,指向一個弓弩專營武器店門外正在張貼新宣傳畫的工人,“他看起來像是比較好說話的類型。”
“好,我陪你一起去。”克雷恩點了點頭,拉着她走了過去。
芙伊有點無奈地看着他,說:“你真的打算拿根鐵鏈把我和你捆在一起嗎?克雷恩,你應該也找個人問一下呢,比如年紀大一些的女性,他們好像比較喜歡你這個類型。”
看克雷恩沒有鬆手的意思,芙伊指了指深紅流星,“那邊又不認識我,這裡和內城區那麼近,治安好得很,你到底不放心什麼啊……”
幾乎沒怎麼在芙伊麪前撒過謊,克雷恩有點心虛地看向一旁,說:“我……可能被你的失蹤搞出後遺症了,總隱約覺得一離開你你就會消失不見。”
“不會的。”她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抱着他大大方方地吻了一下,柔聲說,“我不管消失到什麼地方,最後的歸宿都只會是你的身邊。沒有你,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雖然以前芙伊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好像從來沒有重逢後這樣急切和極端,甚至讓克雷恩從語氣中嗅到了一絲瘋狂的味道。
記憶中的芙伊所有的愛意都含蓄而羞澀,重逢之後,他最初還可以用這變化是因爲離別太久來安慰自己,可現在,心裡有了陰霾的情況下,任何小小的陰影,都會飛快的放大。
背後一陣發涼,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那好吧……我在旁邊找人問問,你也別走遠了。”
芙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是小孩子啊,克雷恩,我好歹也算你的姐姐。哎呀呀,感覺你變得沒有以前那麼可愛了呢。”
克雷恩有些黯然地說:“是嗎,其實我也比較懷念以前。尤其是以前的你,呃……你和我。”
“傻話。”她輕快地說,“咱們總要向前看的,我在你身邊,你在我身邊,還有什麼必要懷念以前呢。走吧走吧,再磨蹭下去,德曼都要問完了。”
克雷恩振作了一下精神,開了個玩笑:“放心,他問完正事一定還會多聊一會兒,好判斷今晚能不能和那個女孩共度良宵。”
“火精靈就是這麼風流的吧,你說你將來會不會也變成這樣啊?”
“呃……”他盯着芙伊的表情,有點認真地問,“萬一我真變成這樣呢?你會不會很生氣啊?”
“不會啊。”芙伊很自然地回答,“我也很希望克雷恩你將來有儘可能多的後代,萬一你到時候強得不容易要孩子,又沒有德曼那麼厲害的手段,我說不定還要幫你想辦法呢。”
“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嗎?”
“不會。我保證。”芙伊溫柔地笑着,“因爲我知道即使你追求那種愉悅和新鮮感,你也不會真的愛上她們,她們更不可能從我身邊搶走你,那有什麼可氣的。”
“話說,按照精靈傳統,我該做的好像也不是生氣,而是鼓足精神和她們競爭纔對,”她舉起法杖揮了揮,笑眯眯地說,“我有信心,最後一定會是我贏。”
壓制着心裡的波瀾,克雷恩對芙伊笑了笑,擺了擺手,徑直走向離她選定目標不遠的隔壁店鋪。
那也是家專營小店,店裡擺滿了保養弓弩的必需品,如果說深紅流星是這座城市中的一條巨輪,那這些小店就是理所當然跟隨在船後享用被翻卷出水小魚的飛鳥。
這裡的競爭應該也很激烈,隨便一眼看過去,和弓弩有關的同類商店差不多每一樣都有三家以上。
正因如此,店主一看到克雷恩進來,就立刻熱情地衝到面前,滔滔不絕開始推銷。
本來背後的弓就到了該保養的時候,克雷恩也樂意爲了打探花點小錢,買了一盒上好的蠟脂後,他又丟下一把銅板,把弓交給店員拿去做全套護理。
這把遺蹟庇佑之弓的確質量上佳,上面的幾處損傷這種店面修復不了,而且附魔已滿,店主再想推銷什麼服務,也無非是額外的一些符文墜飾之類的雜件,克雷恩有了充分的餘裕一邊慢慢挑選,一邊閒聊一樣問起深紅流星之前發生的變故。
深紅流星的學員和指導是他們這邊的主要客戶羣體,知道的消息相比水果店之類的地方顯然可靠得多。
內部變故的原因店主瞭解的並不太多,但他驗證並糾正了此前克雷恩他們聽到的幾個說法,額外補充了更多。
索瑪的死訊的確被隱瞞了很久,根據被放逐的學員之間流傳的說法,索瑪真正的死亡時間遠在仲年祭之前,因爲往常一定會在仲年祭上露面的會長大人,今年罕見地稱病缺席,而當時陪同那位代理側室出席的,就是阿娜。
那是阿娜第一次在深紅流星的正式場合出現,不僅掩蓋了索瑪死亡的真相,還巧妙地利用幾張調動通知,結束了對其餘離開大家視線成員去向的懷疑和追問。
大家並不知道阿娜是什麼來頭,她出現在公開場合的時候,從頭到腳都會裹上沙海居民一樣的長袍面罩頭巾,也幾乎從不說話,只有勉強可以看出的凹凸身段和那條偶爾被人看到的尾巴表明,她應該是個女性獸靈。
對深紅流星的侵佔迅速而隱秘的展開,有可能留在行會的高級學員很快被以各種理由驅逐開除,幾個起了疑心的指導也在被調離後音訊全無。
等到分會長來訪導致死訊公開的時候,已經是紅三月10號。
那位一直以代理人身份出現在各種場合的側室,也堂而皇之地成爲了索瑪的第三任妻子。
各分會都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在索瑪的親信要麼失蹤要麼意外身亡的情況下,新任管理層大多爲女性,對阿娜的忠誠雖然稱不上穩固,但對既得利益的擁護顯而易見。
儘管目前還缺乏正式的手續來轉讓一切財產,阻力主要來自堅持需要琳迪出現的雷託亞王室成員,但阿娜已經成爲深紅流星事實上的掌控者,新一批的學員已經招收完畢,大半被替換的新任指導們,早已開始穩定授課。
這裡,已經不再是半年前的深紅流星。
信息得到了不少,聽上去也很可靠,但最關鍵的部分還是沒能瞭解,而且,也沒問到什麼關鍵成員的下落。
“我們開店做生意的,客人抱怨就跟着寒暄兩句,主動打聽什麼終歸還是不好開口的呀。”店主抱歉地笑着,把煥然一新的弓交回到克雷恩手中。
走出店子,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德曼靠着牆壁,已經說得那個精靈小美女滿臉紅霞低頭嬌笑,估計已經進入到邀約一起逛逛吃個晚飯的地步了。
而芙伊麪前,原本的那個年輕工人估計已經去別的地方忙活,正在答話的換成了一個年長的男性人類,看服飾多半是店長。
很明顯,一貫節儉慣了的芙伊不會捨得爲了打聽點事就花錢購物,所以店長的臉色也陰沉沉的談不上好看,一個法師本來就不是他的客戶,他能保持耐心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看到克雷恩這邊已經結束,芙伊匆匆鞠躬致謝,轉身跑了過來,輕聲問:“怎麼樣?問到成員的住處了嗎?”
“沒有,店主和客人沒有熟到那種程度。”
芙伊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我這邊也沒有問到有用的消息,那個老闆還很不耐煩,最後差點跟我吵起來,怪我妨礙他做生意。”
“那是等等德曼,還是再找其他人打聽一下?”
“德曼好像還需要很長時間呢……”芙伊張望了一下,苦笑着說,“其實像他這樣,找一個固定的伴侶跟在身邊不是更好嗎?”
“也許他更喜歡這樣的生活,做個名副其實的紅毛種馬。”克雷恩嘆了口氣,“我漸漸也有點明白了,他所有的感情,恐怕都投注給了當初屬於他的那把弓,所以他根本沒辦法愛上任何一個女性,就只會這樣滿世界尋歡作樂而已。說起來,也有點可憐。”
“真正可憐的,是那些被他撩動了心絃,卻又在歡愉之後被丟下不管的女孩們吧。”芙伊難得有些尖銳地說,“他這樣的男性,根本不知道一個動過心的女孩寂寞的時候有多難過。”
“呃……是啊,這方面來說,我覺得大笨牛的想法比他好得多。只找收錢排遣寂寞的女人,免得欠感情債。”克雷恩抓了抓下巴,不自覺地學起了德曼撓鬍子的動作,“畢竟欠錢還更好還些。”
“咦,他好像談妥了。”芙伊本來都已經在尋找下一個目標,結果卻發現德曼指了指他們這邊,笑容滿面地領着那個精靈少女走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談妥過夜了還是問出事情了。”克雷恩有點無奈的離開了店面前,往那邊迎了迎。
“吶,這位美貌的姑娘是奧蘭吉·晨霧,聽姓氏也知道是古老林間精靈的後裔,我很高興認識她,更高興,能從她迷人的小嘴裡聽到咱們最想知道的消息。”德曼很自然地攬住了身邊女孩纖細的腰肢,大大方方地介紹說。
“什麼消息?”克雷恩有點意外地追問。
“她就是深紅流星的前學員,主動退學後在這裡打工賺回鄉的路費,”德曼的脣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意,“她知道的雖然不多,但有個雷託亞的貴族子弟之前曾追求過她,那人是前期的老學員,本來已經做到見習指導,結果這次被辭退了,而且,他還是琳迪教過的學生。”
“那你知道該在哪兒找到那人嗎?”克雷恩總算抓住一絲瞭解內情的希望,立刻看向奧蘭吉。
“當然,喬那段時間最想做的就是邀請我去他新買下的獨棟屋子,”奧蘭吉露出回想起難堪記憶的嫌惡表情,“那裡只有僕人沒有礙事的父母,他就可以大着膽子做點別的想做的事了。”
“那人叫喬·莫里諾·泰倫斯,一個小有勢力的貴族家庭中的第三子,可能身份比較顯赫,阿娜趕走的管理人員中,他沒有受到任何騷擾。”德曼微笑着看向奧蘭吉,“不過聽起來,這位泰倫斯先生似乎沒有我這麼紳士啊。”
“當然,和你一比,他就是個什麼都心急火燎的毛頭小子。”奧蘭吉捂着嘴吃吃輕笑起來,“果然不管哪一族的男性,還是要成熟一些的才更對我的胃口。換成他有機會這樣摟着我的腰,手早一點點蹭下去了。”
“咱們現在就去找他,晨霧女士,麻煩你幫忙帶路吧。”克雷恩迫不及待的拉住芙伊的手,“非常感謝。”
“啊?這麼急嗎?”奧蘭吉睜大眼睛,小聲說,“我的工錢是按周結算的,聖臨日可以休一天,平常請假要扣一半,就不能等我……下班嗎?我還想盡早賺夠路費呢。”
她的口音也帶着軟軟的南艾爾法斯腔,聽起來格外親切。
可按說該表現得很友善的芙伊卻露出微妙的戒備表情,有些疑惑地說:“聖佑林海應該不缺訓練弓箭技藝的地方吧?您爲什麼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學習呢?而且……聽起來身上還沒帶什麼錢的樣子。”
奧蘭吉看了德曼一眼,不是很情願的解釋說:“我們家是土精靈王國的,全家都沒怎麼學習過戰鬥技巧,就是打算和平生活而已。可這些年土精靈王陛下連着頒佈了好幾道讓我們這些普通精靈很難受的政令,爸媽就準備乾脆移民到外邊的世界來,反正平常和其他種族混居慣了,出來變成少數族裔,在雷託亞吉瑟拉這樣的國家還能被照顧。”
德曼看到克雷恩不是很理解的神情,幫着做了說明:“那邊的事我也有所耳聞。當前在位的土精靈王是個很有點理想主義的善良青年,他在反對火、風兩位精靈王的排外政策時,對自己的國家進行了有些過頭的管理。土精靈作爲貴族不會受到太大影響,但下層的普通精靈民衆就會感到不公平,他們不僅被搶走了大量的工作機會,還承擔了許多純粹精靈聚居地中不會出現的風險。”
奧蘭吉憤憤不平地抱怨說:“你們敢相信嗎,精靈成年禮這麼美好神聖的傳統,竟然有人類的老東西公開撰文說大家傷風敗俗不知廉恥。連當地居民的風俗都不知道尊重的混賬東西才叫不知廉恥吧?做客人難道不該有點做客人的樣子嗎?更可惡的是領主,竟然因爲陛下的種族包容政策譴責了參與成年禮的精靈。我真恨不得燒了那幾個人類的房子。”
“也許等到土精靈王搞明白公平意味着一視同仁而不是特殊優待的時候,這種不安纔會平息下去吧。”德曼聳了聳肩,“所以你就來了這裡?”
“嗯,我和弟弟帶上了家裡的積蓄,他去了吉瑟拉,我來了雷託亞,想看看哪邊更適合移民過來定居。從心理感受上吉瑟拉要好些,畢竟同胞多嘛。但實際環境上雷託亞穩定不少,而且託你們火精靈的福,這邊對精靈正式居民還有生活津貼,好歹也是個優待呢。”奧蘭吉喜滋滋地說,“我在深紅流星報名是想通過那裡拿到居留權,你們也知道的吧,這家行會和王室有關係,運氣好的話被選入王都衛隊,轉成正式居民就順利多了。而且這裡管吃管住,成績優秀還有補貼,的確是個好地方。”
“可惜……莫名其妙亂起來了。”她有點遺憾地說,“會長大人太好色了,結果惹出事來弄得亂七八糟,嘖……我入學不久後他還騷擾過我來着,幸好同期有個更可愛的人類女孩讓我得救了。我那時候就覺得他這麼放肆遲早要死在這種事上,哎呀哎呀,我真是有先見之明呢。”
克雷恩忍耐着聽到這會兒,考慮了一下,摸出一個金幣,捏在指間,打斷她說:“好,總之你的情況我已經非常清楚了,你帶我們去找喬,最好能想辦法讓他對我們說實話,只要結果滿意,這個金幣足夠當你的路費了,對吧?”
“哇哦,好大方啊,”奧蘭吉挑了挑眉,側頭看着德曼,“晚上吃飯的時候叫上他一起吧,是叫克雷恩對嗎?樣子還挺不錯的。”
克雷恩連忙拉過芙伊,笑着說:“抱歉,我有伴了。”
奧蘭吉也笑了起來,狡黠地挑了挑眉,“那就一起去咯,大家都是同胞,吃個飯有什麼關係,還是說,你想到什麼其他的地方去了?”
克雷恩摸了摸鼻子,只好說:“那麼,現在可以帶路了嗎?我們的確急着想知道一些事情。”
“好好好,走吧,真是個急性子。”奧蘭吉笑眯眯地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去告訴老闆不幹了。等我一會兒。”
“呃……你就不怕那個喬的回答不夠讓我們滿意嗎?”
“不怕,他如果不能讓你們滿意,我就從他那裡問更高級別的人的下落,這次行會趕走了那麼多人,總有能讓你們滿意的。”奧蘭吉很有信心地擺了擺手,一路小跑進了水果店。
克雷恩看着奧蘭吉走遠,有些抱歉地說:“真對不起,德曼,我……還以爲你又是去勾搭年輕女孩了呢。”
德曼沒所謂地笑着說:“我確實是啊,不過我看得出來,這個年輕女孩比其他的更值得勾搭,因爲她的動作很矯健,手指上也有熟悉的繭子,在這附近給水果店打工的女孩又做過弓術訓練,和深紅流星有關的概率可不小。”
看來,這就是德曼指導過克雷恩好幾次,平常要讓目光保持銳利的原因吧。
隼目堡的大部分貴族也居住在中城區,只有少數位高權重勢力龐大的家族,纔有資格在內城區置辦房產。
從深紅流星本部往喬的家距離並不算遠,向北第四個路口左轉直行,很快就到。
但就在快到的時候,克雷恩忍不住拉着芙伊停了下來。
就在他們手邊,一家裝潢頗爲清雅的門店,高高的掛着占卜師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