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命還真是能扛，六月過去，七月又快過完了。
今兒個午時過後，我在屋裡喝着茶，和海棠嘮着嗑。海棠年方十六，問她是哪裡人，她卻不肯說。想必也是個孤苦伶仃的人兒，自小便被販賣做奴了。我想着這些，不禁同情起海棠來。
“海棠，如若我去了，你便尋個好人家嫁吧。”我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去京城吉祥坊找許掌櫃，讓他們收留你。”吉祥坊收容個人也還是可以的。小月向來一副熱心腸，應該不會拒絕的。
海棠扇着扇子的手一頓，感激地道，“謝過主子憐憫，只是海棠不是自由身，由不得自個作主。”
“你是怡親王買下的吧？這個好說，到時我跟他說聲便是。”我打着包票道。
海棠點點頭，“這些日子來，海棠跟着主子倒是很好的。以後主子去哪也帶上海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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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恐怕是不行了。我去的地方，你是不能去的。”我輕輕一笑。
“主子是喜歡海棠侍候？”小姑娘失落地垂下頭。
我對着她一笑安慰道，“我很喜歡海棠呢。只是你去吉祥坊更合適。你去了，她們就是你的姐姐，當你是一家人，你以後在那會過得很好的。”
海棠聽了半信半疑，“真的嗎？”孤單的人哪個不渴望有個能遮風避雨的家呢？
我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真誠地道，“是真的。”
海棠一時怔愣住，慢慢地她的眼圈紅了起來，就在眼淚快要流下來時，她對着我有些慌亂地道，“我，我出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說罷，她便一低頭急急跑了出去。
我正納着悶，不一會兒，卻又見她折了回來，神色慌張地將我拉起來，“主子，快，快跟我來……”
見她又急又慌的樣子，我順着她拉着跑着，“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海棠頭也不回地急急答道，“皇上，皇上馬上就到了……”
我聽海棠這麼說心差點窒息，人呆愣着，四阿哥要來了？！腦中一時變得一片空白。
“主子，你快進去吧。我還得趕緊去廚房將藥收拾起來。”海棠拉着我進了書房，又不知什麼時候將書房的一個書櫃給推開了，裡面是一間小小的暗室。我正怔愣間，人已被海棠推了進去。在重新合上書櫃時，我想問海棠，可見她那急樣，便停了問。收櫃一推合好，暗室便一片漆黑，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暗室’。
我倚着暗室的牆壁立着，聽着心撲通撲通跳。過了許久，只聽得外面傳來門吱呀打開的聲音。
“十三弟，今兒個朕來這裡借兩本書去。近日夜裡有些睡不踏實，以前聽說你這藏的書都民間搜來的雜文，想必有些趣兒的。”隨着腳步聲趨近，聲音也明朗起來。聽到四阿哥熟悉的聲音，心還是被震憾了，他的聲音透着疲憊和沙啞。我趴在牆壁上，想要看看四阿哥，卻只看到四周黑漆漆的，一點光也不透。
腳步聲有些雜，想來不是他一個人來了，同他來的還另有人。
“皇阿瑪，今兒我也想在十三叔這裡借兩本書回去看。”這是弘曆的聲音，我一聽到弘曆的聲音，心便揪緊起來，眼淚不知不覺的就無聲流了出來。
“甚好，你若是看上什麼書，儘管拿去吧。這些書，十三叔也有好些年沒動過了。瞧，都蒙了層厚灰了。”胤祥平靜地說道。
我聽到一雙腳步聲漸漸靠近書櫃，心也因緊張提到了嗓子眼。我清楚聽到有翻書頁的聲音，還有抽書和放書的聲音。
“皇兄，趕了半天路，也累了，要不先到前廳去坐坐喝杯茶如何？”胤祥想將他們父子倆引開。
只是四阿哥卻是不想走開，“不必了，將茶端到這裡來吧，朕就在這裡喝好了。”接着便聽到挪動椅子的聲音，和弘曆的聲音，“皇阿瑪，這椅子兒子剛纔擦拭乾淨了，您上坐吧。”
過了會，海棠來給他們奉了茶。
“十三弟，你這怎麼還有下人的？”阿哥問道。
“臣弟見這宅子不錯，荒廢了可惜，便差了個守院的奴才和一個打掃的奴才照看着。”胤祥從容應道。
“咦，十三叔這裡怎麼有一本書是講蝴蝶兒的？”這時弘曆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書，有些驚喜地輕叫着。
“哦，拿過來讓朕也瞧瞧。”四阿哥放下茶杯說道。
“這書怎麼像個戲文呢？”弘曆邊疑惑着邊離了書櫃向四阿哥走去。
外面一時靜了下來，沉默了會兒，只聽四阿哥重重嘆了口氣，“原來她編的戲文倒是有人記了。只是記得不全……記了個大概罷了。”
“那時因爲聖祖行剌一事，聖祖責令全國上下不可演出此戲，違令者斬。所以這書也是民間偷偷印着的，到如今已是找不到了。”胤祥解釋道。
“皇阿瑪，這戲文是誰編的？兒臣粗略看了看，倒是很不錯的一齣戲呢。”弘曆問四阿哥道。
四阿哥沉吟了半晌纔回道，“你額娘在江南遊玩時編的。”說完後屋子裡陷入了一片寧靜。
“額娘，皇阿瑪你說額娘還會排戲？”弘曆驚喜道，“那一定很好看是不是？”
“那戲聽說演出時轟動一時……那場面我雖沒見過，但是她做的事總是有那個效果的。沒能親眼看看，還真是有些遺憾……”胤祥道。
“那皇阿瑪看過那場戲嗎？”弘曆問道。過了許久也沒聽到四阿哥回答弘曆的聲音，也許他是點頭了吧。
“皇阿瑪，額娘難道真的變成蝴蝶兒飛走了嗎？兒臣好想額娘……”弘曆悲悽地問道。聽着他這樣悲傷，我心裡也很是難受。
四阿哥還是沉默。只是隱隱聽到弘曆小聲啜泣的聲音。聽到他哭，我的淚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流，我拼命咬着脣忍着，拿手緊緊捂住嘴巴，怕自己哭出聲來。
“這本書朕拿去了……就這本吧……”四阿哥的聲音很輕，“我們到別處看看吧。”他的聲音聽起來怎麼有些感覺蒼老起來了？
“是……皇兄請……”隨着胤祥的話起，一陣腳步聲漸漸地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