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很淺，醒來時喜兒在牀邊候着。她見我醒轉，忙上前道，“主子醒了？”
昏黃的燭光映得人影交錯，眼睛因剛睜開有些朦朧。我動了動胳膊，喜兒知我想起身，趕緊扶着我坐起。她麻利的絞了個溼毛巾給我擦了擦臉，然後又拉起我的手擦洗着。
我背靠着牀頭，我問喜兒，“這是什麼時辰了？”
“回主子，現在是酉時一刻。”她回完我的話，將毛巾放入銅盆又問，“主子是不是覺着餓了？”餓倒是沒感覺，只是覺得睡了這麼幾天，頭有些暈。
“不餓，你倒杯水給我喝吧。”喉嚨有些幹，說話氣弱。
喜兒卻將一碗藥端了來，“主子渴了就將藥喝了吧。太醫說了，渴的時候喝藥不怎麼覺着苦的。”
我眉一皺，盯着那黑糊糊的藥汁發呆，這藥也喝了有些年頭了，身子卻日漸不好。‘咳，咳……’我嗓子一癢又咳了起來，喜兒忙一手端藥一手拍着我背，“主子快趁熱喝了吧？”
我無奈地接過碗，咕嚕着喝下藥，任藥汁下肚後在胃裡翻騰着。口中含着喜兒做的蜜餞，壓下那股苦澀的藥味。
想着這身子越來越弱不禁風的，動不動就昏睡，這一睡還兩三天的才醒來。我擰了眉問喜兒，“喜兒，你可知我是得的什麼病，太醫怎麼說的？”
喜兒放碗的手抖了下，身子一僵，眼神閃躲，訕笑着道，“我，我怎麼知道主子得的是什麼病……太醫，哦，對了，聽太醫說，主子得的是風寒，只要每日裡調息好，按時吃藥，過幾日就好痊了。”
得個風寒都能睡個兩三天，我在心裡苦笑，比得上豬流感禽流感了。
“主子，我去將粥端來，你喝了藥得吃些東西才行。”喜兒馬不停蹄地催着，她趁熱打鐵的功夫還真是不賴。
我本想拒絕的，但看着喜兒爲我擔心忙碌的樣子，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好意，只得輕輕點點頭，“端個小半碗來就好了。”權當做個樣子吧。
喜兒臉上一樂，應了聲端着銅盆出了門去。沒多久，喜兒便端了一碗粥又進來了，她這速度也太快了些。我只看着那門口發了一會怔。
粥是放了百合杏仁和冰糖的潤肺粥，我讓喜兒端半碗，她卻端了一小碗來。也許是因爲幾日裡沒吃東西，胃裡空空的，這一碗粥落到肚中後，人也覺得有精神了些。
“主子還要不要再添些？”一碗粥喝完，喜兒又問道。
“不用了，若再吃，怕是連先前吃進去的也會吐出來。”撐多了的結果往往就是這樣。
這時只覺門口發現傳來一陣檀香味兒，我一怔，向門口望去，一身玄色緙絲團龍袍的四阿哥正緩緩向我走來。
喜兒見是四阿哥來了，忙上前請安，“皇上吉祥。”四阿哥擺了擺手，看到桌上的空碗，便問道，“吃了多少？”
喜兒垂手答道，“回皇上，主子吃了一碗便不肯再吃了。”四阿哥面上有些悅色，看了我一眼，對着喜兒道，“你下去吧。”喜兒向四阿哥福了一禮，將空碗放在托盤上端了出去。
四阿哥坐到牀沿上，拉起我的手撫摸着，“現在可覺得好些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聽了問道，“你不舒服？”
他脣角向上一彎，“前些天吃東西上火了，嗓子有些不舒服。”
“可有請太醫看過？”我看着他略顯蒼白臉，心裡泛疼。
他握住我的手一緊，眼中滿是柔光的看着我，“看過了，無大礙。”接着他曖昧地對我輕輕一笑，“我抱着你睡吧。”說着便動手摘了六合帽，除去外衣放在牀邊的衣架上，揭了被子將我挪到牀裡邊，他在牀外邊躺下。
他一躺下就又手來環抱我，一觸到我身體，眉一皺嘀咕道，“怎麼身子這麼冰的？”說完大手一撈，將我拉入他懷中抱緊，“你這身子變得這單薄了。”然後又是一怕輕嘆聲。
被四阿哥抱住，我心裡泛起無數漣漪，暖意慢慢升起，雙手也自覺地攀在他胸前，拔弄着衣襟上的扣子。
“過幾日就是過大年了，你想要什麼？”四阿哥突然問道。
要什麼？我一時難住，埋在胸前的小腦袋蹭了蹭，“我什麼也不要。”
四阿哥的身子一僵，環住我的手又是一緊，“都是我不好，這麼些年來，都沒好好保護你照顧你。”說到這他頓了下，“你心裡若是怨我恨我，我不怪你。”說完他低頭親了下我的額頭，“我現在明白了，太宗皇帝當年爲何在孝獻皇后（董鄂妃）歿後舍了帝位出家的心境了。”四阿哥沙啞的聲音傳到我的耳中，我心頭似被劈了道雷，震得我瞪大眼睛仰起臉看着他。“你，禛，你今兒怎麼了？”我擔心地問道。他一向鐵面無私，外人都道他冷血無情，這會兒怎麼突生這麼多感概。
四阿哥只是緊緊擁住我，“我沒什麼，只是越來越想你……一時不見你，心就發慌……”
“你這麼着，我又沒死……”我死字剛吐出，脣就被四阿哥一把吻住。我一驚，想要掙開，卻無奈他手似鐵鉗掙開不了半分。
過了會兒，四阿哥才放我，他眸光亮晶晶的，“以後不許再說那個字。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他眼中這時浮現一絲痛意，還有些許慌亂，我們怔怔的看着對方，過了一會兒，他將抱緊，什麼話也沒說。
“我，我得了風寒，你親我，會傳給你的。”想起他剛纔親我，臉有些發燙。
“你的苦也讓我受受，這樣也好。”四阿哥幽幽地道。我心一痛，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聽四阿哥輕輕道，“睡吧，說多了話，等會子你又該咳了。”
我把話嚥了回去，其實也不知要說什麼話。我在他身上尋了個舒適的位兒，輕輕閉上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在半夢半醒迷糊間，聽到一個聲音說着什麼，‘我該怎麼辦……你若不在了……留我孤獨一人……你就這麼狠心……’之類的話，我睡意漸濃，後面便什麼也沒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