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五月末了,這天氣兒也是悶得很,有時悶極了還下場陣雨,讓人涼快些許。今兒個這雨卻是連着昨兒個夜裡就開始下的,天空烏雲密佈,雨下得很大,雷聲滾滾,時不時還夾着一道閃電喀嚓一聲響直劈下來,讓人見了不由得有些心驚肉跳起來。
“哎呀,我的娘呀,這火龍也太亮了些,真夠將人嚇的。”一道閃電響過,紫金嚇得捂了耳朵往我身後躲,我見她這樣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是不是做了壞事兒?怕雷劈了不成?”
聽我這樣說,紫金一時愣住,“我,我纔沒有呢。”
“福晉是說笑的,你還當真了。膽兒這麼小,還做壞事兒?怕是壞事沒做成,這形就現了。”一旁的雲英也跟着笑道。
“就你們倆個合起夥來欺負我老實的。”紫金撅着嘴兒道。
“我去歇會子,你們倆個玩鬧吧。”下雨天涼快,很容易讓人犯困。這不,我坐着坐着眼就眯了。
紫金忙扶着我進了內房,雲英找了牀祫衫薄被出來給我蓋上,弄好了後,兩個人輕輕退了出去。
躲在牀上聽着窗外雨嘩嘩地下,打在窗戶上噼叭作響,心也竟一時難以安靜,剛纔還想睡的睏乏,這會兒卻沒有了。
輾轉幾下,還是強迫自己將心平靜下來,慢慢地在雨聲中睡去。
這一覺睡得淺,醒來時屋外的雨已停了。
坐在鏡前梳理了下因睡覺而有些亂的頭髮,我讓雲英簡單綰起來就行了,反正又不上哪兒去,沒必要弄得那麼複雜。雲英卻不依,說沒人看也不能埋沒了她一手梳頭髮的巧技兒,這發還是要梳得時髦些纔好,自己看着也舒心。我聽她這麼說,倒是覺得她將我當玩具兒擺弄了。也罷,她喜歡弄就弄吧,橫豎她手藝好得很,不顯出來她心裡邊不樂意。
不過經她這麼一拾掇,我看着鏡中的我,倒是有精神了幾分。頭髮鬆而不亂,發上插了一朵蝶戀花,一個玉蝴蝶,一朵淡藍色的鎏金珠花。耳朵上垂了一副小小的水滴樣兒的碧玉墜子。這些配上我今兒穿的蓮青色薄綢夏裳,看上去倒也清爽,很像夏天的荷葉兒,綠得清新。
紫金倒了杯茶給我,又打量了我一眼,“福晉這樣兒倒是極好的,只是穿得太素了些吧?”
“那要打扮成葷的?”我笑着道。“還是半葷半素的?這敢情前些日子吃糉子還不過癮不是?”
“福晉盡拿我們說笑。”紫金笑着拿過一旁的扇子,“這天兒雖剛下過雨,可怎麼覺着還是悶呀。”
我正要回紫金的話,只見德妃身邊的紅霞姑姑進了來,我見紅霞進來,一時有些納悶,平日裡德妃有什麼事兒都是差銀杏來我這的,“姑姑快坐下喝杯茶歇歇。”我笑着招呼道。
“奴婢謝過福晉。”紅霞對我一欠身請安道,“主子讓奴婢來請福晉過去說會子話兒。”難不成德妃又生悶氣想聽我講笑話了?
“主子還好吧?我這就過去。”我試探着問了句。
“主子很好。福晉請隨奴婢來。”紅霞一刻也不耽擱,好像這差兒有些急的。我只好起了身跟她向門外走去。
一進正廳,就見德妃端坐在榻上,飽經滄桑的容顏再保養得好也經不住歲月的侵蝕,細紋暗生。雖然面容平靜,但她也是一個六十四歲的老婦人了。
只是眼神有些恍惚。我先給她請了安,“娘娘吉祥。”
德妃聽到我請安,這纔好像回過神來一樣,對着我微微一笑,“雪韻來了呀,來,到哀家這裡來。”德妃對着我輕輕招了招手。我不知她有什麼事兒,只得慢慢地走了過去,也坐在榻上。德妃又一揮手,摒退了屋裡所有服侍的人。
走到近前,德妃打量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剎那驚詫,很快又平復了原先的平靜,斂了笑,“雪韻,哀家此次找你來是……”這時紅霞已端了杯茶來,“福晉請用茶。”我對着紅霞笑了笑道了聲謝。德妃轉眼看着我面前的茶,臉色有些微變,過了會兒,她又擡頭看向我,“雪韻,皇上是不是要接你去乾清宮住?”
聽德妃這麼一問,我心裡一顫,忙起身離了榻對着德妃行禮道,“回娘娘,確有此事。”我想她既然知道了,我也不需再瞞着她了。
德妃面上有些痛苦,臉色蒼白,眼睛直盯着我道,“哀家以爲皇帝不會這麼做,他還是做了。他什麼都有了,難道連個女人都還要跟弟弟們搶嗎?”我垂着頭,聽德妃這麼說,心不由得開始往下沉。
“雪韻,不是哀家不肯放過你,是皇帝沒有遵了先皇的遺命,竟然要讓你入住宮中。”德妃說到我,頓了頓,我擡起頭看了看她。她的眼中滿是悲傷之色,“哀家本來是想將你偷偷送出宮中,給老十四的。”我聽到這面上一愕,她難道一直將當禮品送來送去的?她不放過我,那我將我怎樣?
“老十四現什麼也沒有了,哀家知道老十四從你入宮時就喜歡上你了,他至從軍前回到京城每日裡就是哭,醉酒,我這做額孃的看着心也疼啊。至從我將你接入宮後,他也常來永和宮了,也不再像先前那樣糟蹋自個,人也精神了許多。”德妃轉眼看着我,“哀家恐怕時日不多了,哀家不在了,老十四可怎麼辦呢?老四向來心狠,哀家怕老四對老十四下手,哀家放心不下啊。”說到這,德妃哭了起來,我的心也有些痛,可憐天下父母心。
“娘娘請放心,皇上不會對自家兄弟下死手的……”我小聲道。
“哼,他不會?他爲什麼不會?你知道他當了皇帝后是什麼時候來給哀祭請安嗎?是每日丑時!那時都還在睡夢中,他那個時辰給哀家請安,誰都知道是不見哀家。自你來了後,他纔在天光後來請安,那也是爲着瞧你。”德妃忽然有些怨恨起來,“他一登極就向天下宣佈,隆科多是他舅舅,那哀家又是他什麼?他眼裡有哀家嗎?”
我只是靜靜地聽着,正所謂家家有要難唸的經,皇家這本經更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