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教養問題,不管是擱哪朝哪代,都是個大事件。隨着小九一天一天長大,這件事兒可貞心裡也日益放大了起來了。
要說,南方文風盛行還是有好處。像是金陵府這些個望族中,雖說也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到底都是書禮人家,都很看重姑娘們學識,也很注重修身養性,真是很少有姑娘小姐是不念書識字。而且不僅都念書識字,還有好些人家不但當母親姑姑言傳身教,到了年紀送去家學唸書,另外還都是要特特爲姑娘們請了坐館先生、琴棋師傅回來教導。
只不過,願意出來教導這些小姑娘大多都是年逾五旬六旬老邁之人。畢竟,若是太年輕,有沒有人肯這麼混日子且兩說,大宅大院也忌諱不是。
因此上,唸書識字雖沒有問題,可這書是不是真讀通了讀懂了,可就兩說了。而且到底是女孩子,是不可能按照教導男子那套模式來教育,書目選擇上也都是有講究,這範圍也是很狹隘。
所以和上輩子想要上個好學校一樣,可貞也是一心想要找個好坐館先生回來授館。
雖說白氏一直覺着可貞自己就完全可以教授小九了,不過可貞再是不敢有這個想法,她自己野路子出身,有些思維模式到現都沒能扳過來,怎麼敢去教授小九,所以還是傾向於給小九找個好先生。
於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可貞便找上了蘇鐸,讓蘇鐸幫自己察訪一個好。
小九去年過完五歲生辰後,蘇鐸舉薦坐館先生方先生就走馬上任了。
這位方先生是蘇鐸蘇鑄考察了很久之後才舉薦給可貞,出身人品學問都不錯,只不過因着擅長詩詞歌賦。所以考到四十多歲,還是舉人一個。kx雖說家裡也薄有產業,可也經不起唸了這麼三十多年書,再是沒有能力去走大挑路子,所以只好出來給人做幕僚當西席,後來又輾轉被人介紹給了蘇鐸,蘇鐸考察後,就留書院裡當了教席,專教琴棋書畫這些修身養性之物。
小九漸漸長大,蘇鐸問過了方先生意願後。寫信給可貞通氣,可貞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了。
而通過這幾個月觀察,可貞對這位方先生也很是滿意。
旁不說。起碼他不曾怠慢小九。不管小九問什麼,他都不會敷衍她。不像可貞聽說過那些先生,有就讓你死記硬背,總歸老祖宗也有老話,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而有三兩句簡短一解釋。也不管你真懂還是假懂就翻到下一頁了。所以可貞看來,這態度怎麼樣是再要緊也沒有了。否則你學問再深,覺着只是一個小姑娘不肯心教學,又有什麼用。
然後,說句實話,這位方先生還真是多才多藝。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信手拈來,也讓可貞長了一番見識了。
不過雖然可貞已是很滿意了,可到底還是要問問蘇慎意見。
而蘇慎也是非常關心小九這位先生。雖然他和這位方先生也算是老相識了,畢竟以前蘇慎還書院唸書時候,方先生已是書院教授琴棋書畫了,對他也是有兩分了解。可到底這會子是給自己寶貝閨女當西席,自然是要上門拜見了解了解情況。
所以晌午從家裡出去後。沒有直接去三堂,而是拐了個彎。去了趟方先生住小院和方先生懇談了一番。
“方先生學識人品都沒得說,人雖溫文有禮,可教起學問來卻很是嚴格,是個合格先生。”又把方先生贊小九聰明靈秀那些話說給可貞聽,借花獻佛道:“到底是她孃親教好。”
可貞斜了他一眼,“得,我可不敢當。你閨女可說啦,是因爲爹爹孃親都聰明,所以她才這般聰明。”把小九那套理論說給蘇慎聽,“看看,什麼都不曾忘了你呢!”
蘇慎大笑,摟着可貞親了又親,“這也是你日夜想我,不停唸叨我緣故。”
“你小聲些,別把孩子吵醒了!”可貞急去捂他嘴,卻被他拽着手,糊了一手口水。
可貞又好氣又好笑,狠狠擰了他兩把下牀洗手,想了想,就往立櫃那走。
蘇慎眼見可貞洗了手不過來反往一徑外走,急了,忙赤着腳跑了過來,“蘊兒你去哪?”
可貞一愣,隨後便笑了出來,“我能去哪,我就去拿樣東西。”又推蘇慎,“你到牀上去,雖然已是四月裡了,可地上寒氣重着呢!”
蘇慎大鬆了一口氣,忙回去趿了鞋過來,卻見可貞自立櫃旁箱籠裡取了一個包裹出來。
可貞拿了自己總結出來那本“爲官之道”給蘇慎看,又把白氏送《戰國策》遞給他看。
蘇慎聽說面前這本厚厚小冊子都是可貞總結出來後,也不再和可貞笑鬧了,表情越發正色了起來。
起身擎過了一盞宮燈,倚坐牀上,大致翻看了起來。
可貞歪蘇慎身上,安安靜靜和他一起看了起來。有時候,也出聲解釋兩句。
大略看完了冊子,又翻了翻《戰國策》,蘇慎摟着可貞重重親了一口,鄭重道:“蘊兒,多謝你,這些都很實用。”
“謝什麼,你若用上我也就滿足了。”
她並不是故作謙虛,這些年來,但凡外頭事兒蘇慎都會告訴她知道讓她參與,這這個時代而言,已經是件非常難得事兒了。再加上,蘇慎又不是那種怕妻子比自己能幹因而心懷戒意猥瑣男人,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怎麼可能用不上,你真不愧是我內掌櫃。”蘇慎又笑着可貞臉頰上印了一口。
其實自打進了庶常館後,這樣那樣“爲官之道”,他就沒少聽了。不只蘇鑄蘇越等人,蘇鐸蘇懷遠顧浩然等人也是給他去過信。雖然長篇大論,可卻字字珠璣。所以可貞這本冊子裡內容,他知道也不少。
可或許是每個人看待事物角度都不一樣,這會子再來看可貞那些個記錄,即便都是一樣意思,可因爲遣詞造句不同,還真是讓他看出了一些不一樣意味來。
可況,這麼厚一本冊子,都是可貞路上住宿時,擠出睡覺功夫一個字一個字積攢起來。就是這份用心,也已是讓他感動不已值得他全心全意對待了。
可貞見蘇慎把冊子和書收了起來,抿着嘴笑,挪了挪把頭枕了蘇慎胳膊上,又告訴蘇慎剛剛周太太裴太太幾個過來時,奉上賀儀是什麼,自己都回了些什麼。
那些個拜禮,可貞已是一一拆開看過了,什麼樣都有,有擺件頑器有衣料有土產,有頗爲貴重也有極爲尋常。
柳月打點這類事務上頭已是熟不能熟了,當即就按着各人拜禮添了添頭回了禮。之後告訴可貞知道,可貞只有滿意。
蘇慎聽了也很滿意,想了想,又把衙門裡情況和可貞說了一遍。還有掖縣城裡大大小小衙門主管屬官佐官都已是見過了,掖縣當地士紳豪富也都來拜訪過了等等瑣碎事兒,也又和可貞細說了一遍。
可貞細細聽了,一一應了,又告訴他今兒給知府衙門遞帖子時董家人如何和氣。
今兒一到,可貞就把早就準備好了帖子讓桐月親自遞去了知府衙門。很,桐月就拿了回帖回來了。說是董太太親自見了她,問了好些話兒,非常之和善。臨走時候,還賞了她一個上等紅封。所以明兒,可貞重要一樁事兒就是去拜見董太太。
不說蘇家和董知府關係,就說這董知府是蘇慎頂頭上峰,即便掖縣城內衙門林立,可貞也該先去拜見董太太。
“……明兒去知府衙門,我打點了一罐子顧渚紫筍,一罐子大紅袍,兩色雲錦,兩色湖綢,一包魚鯗,一包臘板鴨。董家姑娘少爺,也都有一色見面禮,你看可合適?”
蘇慎聽了頜首,“三叔和董知縣是三十多年知己好友了,三嬸和董太太又是打小閨中密友。我過來後,也待我一如子侄,處處提點我關照我。又派了人來幫襯我們打點院落,幫着採買物什,自家人也就這樣了。你這份拜禮又家常又貼心,正合適。”
可貞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蘇家和董家關係非同一般,若太貴重了,只會讓人覺着見外。而且又是上峰,過於貴重也不合適。只有這樣家常禮儀才讓人覺着舒服貼心。正好聽說董知府一貫喜歡大紅袍,董太太則是喜歡顧渚紫筍。再加上董太太孃家淞江,肯定喜歡個魚鯗。而云錦、板鴨又是金陵有名土產。所以三兩下,可貞便折騰出這份拜禮了。
可正說着,卻突然見他面有躊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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