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刻,凌茗瑾又回來了,她是來請北落潛之一個命令的,她在安之府轉悠了一圈,選了一個住處,昨夜一夜未睡,她現在是格外想念大牀的溫暖,也顧不得許多她就直接跑了過來。
是靠近後花園的一個小院子,北落潛之點頭應允。
得令凌茗瑾喜之如狂再度消失。
第一次與凌茗瑾這樣相處,北落潛之現在對這個以前的對手現在的下屬有了與以前不一樣的認識,她似乎看上去,並不如與他對決時那般冷酷,而且有莫名其妙的舉動與說辭,雖然只相處了兩天,但北落潛之對此早已有了深刻的認知。
倒是個有趣的人。
他冷冷一笑走出了屋門。
皇上大病,朝政由內閣大臣暫理也是一直穩定未出紕漏,凌茗瑾連夜整理出來的這些消息,有兩條是與此事有關的,內閣由皇上一手組建,選用的都是他信任之人,平素拿不到把柄也就罷了,現在拿到了,北落潛之豈會善罷甘休?就算不捅到皇上那裡,也要讓自己得到一些報酬。
皇上之所以信任內閣這三位肱骨大臣,就是因爲他們從未表態支持那個皇子,北落潛之的信念就是不能爲我所用的人就毀之,所以他打算去了皇宮之後再去拜訪一下摺子裡提到的這位內閣老臣。
總有一些人,是喜歡在風平浪靜的時候突然把水攪渾,以爲自己能控制大局,卻不想還是沒能跳出自己挖的深坑。
內閣老臣蘇宿醒便是這樣的人,身爲皇上最信任的老臣之一,身任要職身負大任,但還是沒逃過心裡的魔障慾望。
在皇子重病之時,這位朝廷重臣,藉着職位之便,在晉城裡做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恰恰這事被都察院的暗哨得知,這消息便送到了長安。
慶安宮裡又起了一股濃濃的藥味,皇后坐在牀沿,正在喂着皇上喝藥。
一病半月,龍榻上的皇上已經是兩眼深陷面色蒼白,明黃的牀簾後,他頭繫着明黃色的錦緞條I子,身着一身明黃色寢衣,蓋着明黃色繡雙龍戲珠的被褥,黃色,便是皇上至尊的代表。
無數人忌諱這抹黃色,無數人憧憬這抹黃色,唯有如皇后這般與皇上親密相處的人才會知道這抹黃色背後的分量。
皇上一病,五位皇子自然是要爭着孝順的,每日早時五人都會前前後後來一趟看上兩眼,現在皇上重病也不需上朝,有了摺子直接送到內閣院就行。
今日北落潛之雖無摺子上呈,但還是去了一趟內閣。
現在時日尚早,內閣院裡不如往日熱鬧,蘇宿醒此時正在悠閒的飲着一盞茶,時不時的與另一位內閣老臣有說有笑。
北落潛之入內,三人起身行禮,北落潛之道句免禮,三人便再次坐下。
蘇宿醒見北落潛之兩手空空,捋着斑白鬍子問道:“二皇子可是剛從慶安宮來?”
北落潛之道了一句是。
“皇上大病,二皇子日日大早去探望,這份孝心,實屬難得啊!”
北落潛之甚是謙虛的回了一句。
這下蘇宿醒便有些奇了,也不是來呈摺子的,也不是來表自己孝心的,二皇子大早來到內閣院,是因何而來?
“蘇老可聽說晉城這段時日除了一件事?”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北落潛之才停在了蘇宿醒身旁。
“哦?何事?”蘇宿醒自然不會拂了二皇子的興致。
“死了人。”北落潛之目光一擰,笑得饒有深意。
“哦?死了人?自盡的還是被殺?”蘇宿醒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是做出了一副詫異的模樣。
“死一人到也不足爲奇,但這連着一個多月死了十個人死法還是一樣這就奇了,都是被強人殺害的。”北落潛之微微屈着腰身湊到了蘇宿醒耳旁。
蘇宿醒悻悻的看着眼前站着的北落潛之,已經贅肉累累的脖子上喉結划動了一下。
“昨日老臣得了兩斤大紅袍,二皇子可有興趣光臨敝舍一敘啊?”
北落潛之爽朗一笑:“蘇老相邀,潛之定然到訪,潛之還有事,不陪了。”
北落潛之來的莫名走得匆匆,讓令兩位內閣老臣都是不明所以,方要與蘇宿醒詢問,又見他一臉的苦色,也就只好繼續去忙着自己的事情。
黃色,開在皇宮是最好的,離菊花盛會還有四天,但皇宮裡早就已經擺滿了菊花花盆,走在空闊大道上,兩旁明黃的菊花如同一副江山畫,給愁雲慘霧籠罩的皇宮帶來了一點活潑。
晉城這些日子是出了大事,還是與蘇宿醒有關的大事,不然北落潛之也不是如此信心滿滿的直接跑到內閣院來,他只聽聞這些日子蘇宿醒府裡來了一個道士,聽說是聽了天命有些修爲的,今夜也無事,那便去看看。
皇上禮佛,但也不禁道教,在大慶,道士隨處可見道觀更是云云林林,但蘇宿醒府上的這位卻不簡單,能博得一位精明的內閣老臣的信任,要麼是真的有神通,要麼就是蘇宿醒太容易輕信於人,可在北落潛之看來,兩者都不是。
他不信世上有神仙,更不信現在長安裡流行的那些修仙煉丹求長生不老之術,他不信,但長安裡很多都信,特別是那些吃飽了撐着了無所事事的貴人們更是深信不疑,在長安一直都有煉丹修仙求長生的熱潮,本想這熱潮潮潮就退了,卻不想世人對生死的恐懼早已戰勝了理智,這股熱潮,從未消退。
蘇宿醒今年五十有三了,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加上身體一直不好,這兩年更是大多時間臥病在場,也正是因此,這位精明的老臣在對死亡的恐懼下,走上了煉丹求長生的路,丹藥助長生一說並非空穴來風,他在病急亂投醫下對此深信不疑,而他的病,也是因此漸漸的好轉了,此後,這位精明的老臣,就更加對此視若珍寶了。
誰不想長生?誰不想活得長久些?越是站得高的人,越是放不下心裡的執念慾望,蘇宿醒走上了這條路,再也不可能回頭。
因爲他爲了煉丹,殺了人。
晉城這段時日,平白的死了十多個乞丐。
出了宮北落潛之便回了府,午飯時分問起凌茗瑾,下人只說還在睡覺。
“備些飯菜,等她醒來送過去。”北落潛之被柳流風冷冷的眼神看得心煩,只是動了兩筷子就起身進了屋。
柳流風大可不必住在安之府的,但是凌茗瑾住在這裡,他就必須要護着他,柳芊芊依舊留在蕭家的別院裡。
吃過了飯,他去了凌茗瑾的院子。極小的院子,除了兩間屋子再無其他,凌茗瑾此時正在睡覺,他沒有打擾。
想來無事,他便去了後花園。
凌茗瑾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傍晚,起牀洗漱後她就獨自一人去了都察院,爲了今晚不再熬夜,她決定要快點找兩個助手。
都察院的人雖不滿她空降勝任情報科科目,但礙於身份也都一一給凌茗瑾行了禮,情報科也有一間獨立的院子,凌茗瑾轉悠了一圈,爲了許多問題,然後選出了兩人。
北落潛之敢用在情報科的人,她自然不擔心他們的忠誠度,她之所以問問題,就是看看這些人對時局形勢的把握與見解,腦子轉的快看得遠的人才能在那麼多消息裡篩選出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次要的。
這兩人一個名叫許國義,一個名叫徐近常,都是情報科院子裡的能人,昨日北落潛之已經說了凌茗瑾可以找助手,她自然也樂得輕鬆,一句吩咐之下,安之府裡的消息全數被隱蔽的送到了都察院,今日這兩人就必須在這裡整理消息,然後在北落潛之醒來之前,將消息送到凌茗瑾的面前,再由凌茗瑾親手交給北落潛之。
爲了讓兩人不至於心存抱怨,她動用了自己科目的權力給兩人升了職加了俸祿。
如此解決了這整理消息一事,她纔回了安之府,一日未吃飯,早已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她直接就奔到了廚房胡亂找了些飯菜吃上了。
方吃了個半飽,李勤近來了。
李勤近是北落潛之在安之府裡的貼身侍衛,他來找凌茗瑾自然是爲了傳令。
於是凌茗瑾被叫道了北落潛之的書房。
北落潛之正在練字,他揮手屏退了守衛下人。
“聽說你在江城的時候抓過一個人?”
凌茗瑾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那人名叫祝紙填,殺了八個乞丐?”北落潛之擡起了頭。
凌茗瑾點了點頭。
“後來那人死在了一線牽的蠱毒之下?”
凌茗瑾點了點頭不知北落潛之問起這話是何意。
“無事了,你先下去吧。”北落潛之揮了揮袖,繼續低頭練字。
“今日我去了都察院,找了兩個助手,許國義、徐近常,跟你說一聲。”
北落潛之輕哦了一聲沒了語言。
凌茗瑾悻悻的撓了撓後腦勺,退出了書房。
北落潛之無端端的問起這事,到底是因何?祝紙填殺人就北落潛之來說只是一件小事,何以他要特地召自己前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