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皇家,不拼一拼,她又怎會甘心。”李老伯望天嗟嘆一聲。
世人都看輕女子,長公主又不同一般的女子,她要打破世人禁錮在女子身上的枷鎖,說實話,凌茗瑾對她很敬佩,在她原來的社會,女子做什麼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在這個社會,女子要拋頭露面本就是一件不易的事情。但不該的是,長公主不該用這樣的手段,縱然她的目的凌茗瑾甚爲敬佩,但她的手段凌茗瑾卻是不恥。
這樣的一個女人,凌茗瑾心裡留有的,也就只有悲哀。
一旦陷入了權勢的泥沼,有幾人是可脫身的?
“若她真是動了手,誰也阻止了……”又是一聲長嘆,李老伯杵着柺杖站起了身,顫顫巍巍的走入了屋子。
長公主用盡手段的要把北落潛之從長安裡逼了出來,這個時候北落潛之回到了長安,長公主會有什麼動作?
凌茗瑾根本就不敢去想,權勢,真的是可以矇蔽一切的東西。
第二天夜裡,聶震耳回來了,凌茗瑾焦急的等了一天,卻是等到了聶震耳一個壞消息。
果然,凌茗瑾的推斷沒有錯,玉門那十萬大軍,似乎是有了動靜。
她的推斷成真,那麼長安的局勢…………
“不行,我要去長安。”她一直恐懼的東西成了真,早已成了真,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欺騙着自己,其實,她對北落潛之,又何嘗沒有一丁點的感情,他可以爲了她拋棄江山的這股堅決,她怎麼會不心動不感動,在山村裡呆的這幾個月,這一丁點的感情發酵脹大,居然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現在長安局勢動亂,與她又如何脫得了關係,要不是她要離開北落潛之,要不是北落潛之爲了她放棄了江山,長公主又怎會有機可乘?
因果,她現在最信的,就是因果。
“你不能去。”聶震耳在回來的路上就想了許多應對的法子,但面對十萬大軍,讓他如何去想法子,就算是人人畏懼的都察院,在這個時候也是無法與十萬大軍相抗衡的。
“難道就眼睜睜的他喪了命?聶震耳,院長是如何命令你的,是讓你保護我的安全,不是讓你禁錮我的自由。”凌茗瑾說不出豪氣霸氣的話,但那一雙黑亮的眼睛卻是讓人膽顫,宋初一坐在她的身旁,嚇得大氣不敢出。
“那是十萬大軍,你以爲以你一己之力可以力挽狂瀾?”聶震耳心中也是擔憂,可他又能如何,他總不能看着凌茗瑾再去送死,十萬大軍早已動了身,現在說不準就快要趕到長安,十萬大軍圍城,他們就是想進城都是十分困難,更莫說去救人。
“總是要試試的。”凌茗瑾壓着心頭的那口氣,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放在桌上的雙手都忍不住的打顫起來。
“若不是因爲你,院長怎會落到今日的地步,若不是因爲你,長安怎會陷入動亂,紅顏禍水,害人不淺。”聶震耳臉頰充血,臉上那一道疤痕分外的猙獰恐怖。
宋初一被聶震耳的怒喝嚇得哇哇直哭,凌茗瑾將他抱在了懷裡。
“正是因爲都是因爲我,我才必須要去一趟。”她早就置自己的性命與不顧,若是她的死可以讓挽救這一場動亂,她寧願奮死一搏。
“你若是有了閃失,讓我如何與院長交代。”聶震耳看自己嚇哭了宋初一,轉過了僵硬的腰身背對着凌茗瑾。
“他若是死了,你如何跟都察院的兄弟交代?”凌茗瑾深吸一口氣,將目光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李老伯。
李老伯正拿着一根菸杆吧唧吧唧的抽着汗煙,雙眉緊鎖,目光深邃,這還是凌茗瑾第一次看他抽旱菸,那一根菸杆烏黑烏黑,李老伯口中呼出的煙霧隱沒在黑暗中,薰得他的雙眼都通紅了起來。
聶震耳沒了聲音,凌茗瑾也沒了聲音。
李老伯吧唧的吸了一口煙,吐出了一口煙霧,通紅的雙眼溼潤了起來。
“還是要去走一趟的。”他將煙桿在鞋底磕了磕,到出了裡面已經吸完成了灰燼的菸絲,然後又打開了身側那一個袋子,在裡頭拿捏起了一撮菸絲,塞進了煙桿裡頭。
煙桿就在蠟燭燭火上,在牆壁上拉出了一根長長的線。
“呼…………”一口煙霧,十分嗆鼻。
“老夫已經是行將就木的人了,就隨你去一趟吧。”
“李老伯……”凌茗瑾看着李老伯那被煙燻得通紅的雙眼,不知該要如何勸說,這是一條死路,雖說李老伯武藝高超,但也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她如何看得她涉險。
“初一,就交給二狗子看着,今夜,我們就動身。”李老伯又吸了一口煙,然後起了身。
“李老伯,此事與我有干係,我不得不去,你是村裡的主心骨,你若是去了,村民又豈能安心。”凌茗瑾拍了拍懷裡睡意朦朧的宋初一,壓低了聲音。
“你們都可以豁出了性命,我這個老頭子,還有什麼怕的,時間很緊,你快些哄初一睡覺,他睡了我們就走。”李老伯走到了那個大衣櫃面前,在裡面拿出了一個長長的匣子,燭火搖曳,聶震耳看着李老伯在裡頭拿出了一把劍。
一把很熟悉的劍。
爲皇上辦事的都察院科目,怎會不認識尚方寶劍。
李老伯到底是誰?怎會有尚方寶劍?聶震耳看着李老伯認真嚴肅的神情,心裡泛起了嘀咕疑惑。
李老伯決心已定,凌茗瑾自知再勸也是無益,她抱着宋初一去了她的屋子,將他放到了牀上。宋初一還睡得不沉,一把就握住了凌茗瑾的衣袖。
到底還只是一個孩子,在他們說這天下安危的時候還能睡得如此香甜,在凌茗瑾心裡,早已把宋初一當做了自己的孩子,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更是讓她與宋初一無法割捨,現在,她要去長安,也許這一去,就再也不能回來。初一的未來,是她唯一擔憂的事情。
聶震耳本也就是要去救北落潛之的,不過因北落潛之的命令而不敢妄動,他勸不動兩人,自然就只得隨兩人去長安,在李老伯的吩咐之下,他連夜早來了二狗子。
二狗子聽說了三人要離開一段時間,連忙詢問了是何事,李老伯呵斥了幾句,他才閉上了嘴,凌茗瑾將他帶到了初一的身邊,讓他幫忙照料宋初一。
凌茗瑾沒有多少東西收拾,聶震耳也是孑然一身,李老伯除了帶了一把劍,也沒有帶別的,他們這一去生死難料,就算帶得再多也是無益。
三人連夜離去,走了一夜的山路纔在黎明之時走到寒水碼頭,在那裡買了三匹快馬,三人便就上了官道,向着青州馳騁而去。
李老伯到底是誰?這是北落潛之凌茗瑾聶震耳的疑惑,有着尚方寶劍,武藝高超,又對皇家頗爲了解深居山林還與皇上保持着一定的關係,他到底是誰?
沒人能猜到他的身份,因爲他只是一個深居山林與過去一刀兩斷的老人。
時間很緊迫,就以他們的速度,根本無法與早已離開了玉門半月的蕭峰那十萬大軍匹敵。
就在今日大早,就在凌茗瑾等人騎上馬的時候,長安的天,真的是變了。
陰沉了多日的天,終於是下雨了。
一場雨嘩啦直下,將乾涸的池塘淹沒,壓得抽枝勃發的楊柳低下了頭,逼得路人匆匆回了家,逼得城樓守衛的士兵不得不躲到了屋屋子裡。
這一場醞釀了多日的大雨,是衆人預料之中的事情。
可突然出現在長安城外的那黑壓壓的一片大軍,卻是衆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大雨急促,雨聲嗒嗒,忙着躲雨的守城樓士兵根本就沒有聽到那合着雨聲的腳步聲,要不是城樓之下有人高呼着他們將領的名字,他們根本不會發現城樓外那冒着雨的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的調動,可是必須有皇上的聖旨或者兵部的文書的,現在正是長安的敏感時候,這十萬大軍若是入了長安,只怕會攪得局勢更是不明朗。
將領出了城,城門隨即又關了起來,城樓之上,躲雨的士兵已經站成了一線,拉開了手中的弓箭。
蕭峰手持虎符,要入長安那是極簡單的事情,但那十萬大軍,就必須駐紮在長安城外。
將領哪裡料到,蕭峰的劍,那把名動天下的名劍,居然會架在他的脖子上。
“開城門。”蕭峰的劍,輕輕的劃破了將領的脖子。
雨水將這一抹鮮血沖刷乾淨,將領卻是聞到了那一分極淡的血腥味。
“蕭峰,你這是要做什麼?”這是要做什麼?很明顯,是要造反了,將領說話之時,早有城樓上的士兵下了城樓,趕往了皇宮報信。他這麼做,只是爲了拖延時間。
可要去報信,又該報給誰聽?
“開城門。”蕭峰不會與他多廢話,手中的劍又向前抵了一分。
“到底是誰借了你這麼大的膽子。”將領吃痛嘴角一抽,向後退了一步。
蕭峰的劍,依舊緊緊抵着他的咽喉,他們都很明白,蕭峰這把江湖第一的劍,是可以輕輕鬆鬆的把他的脖子摘下的。
“我只說三遍,開城門。”蕭峰既然率兵而來,就不怕外界的流言蜚語,他已經將劍架到了此人的脖子上,就不在乎讓他死去。
“蕭峰,你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二字,分外沉重,比之着簌簌直下的雨水還要沉重。
大軍沉默,蕭峰沉默。
風雨中,那名將領就像是冒着風雨飛行的燕子,搖搖晃晃的,飄向了城牆。
砰…………
一聲沉悶的響聲,打破了這一片刻的寧靜。
天地之間,只可聽到那刷刷的雨聲。
咻…………
咻………………
一支支弓箭從士兵手中射出,整齊的大軍中不斷有人倒下。
在蕭峰的指揮之下,擡着一根巨木的士兵到了城門下,而前列步兵也一個個的架起了梯子攻城。
蕭峰,是要反了。
他不能看着雲翎山莊在皇上的手裡一步步的瓦解,寧願冒死一搏。
若是成功,名利雙收,沒有失敗。
江湖第一人的劍,又豈是誰能避過的。
三軍之中,他行動自如如游龍戲水。
蹬蹬蹬…………
三步,只消三步,他就踏上了城樓。
被雨水覆蓋的劍,閃耀不出一絲的光芒。
殺人,如鋤草。
頭顱,如白菜。
士兵連忙拔出的刀劍,根本無法觸及到蕭峰的身體,刀劍落地,頭顱落地。
前一刻悶哼聲從士兵嘴中發出,下一刻人就已經倒下。
蕭峰,如神附體,如無人之境。
咚……………………
一名鼓手剛敲響了牛皮大鼓,就被蕭峰斬在了劍下。
長安的城樓,不出片刻,就被攻陷。
蕭峰斬在城樓之上,看着整齊有序黑壓壓的大軍,神情嚴峻的躍下了城樓,在裡頭打開了城門。
三軍入城,長安的這天,是真的變了。
皇宮中,羣臣都在議論紛紛,方纔,他們似乎是聽到了一聲鼓響,是從城南門傳來的,可再聽,又沒了動靜,這是怎麼一回事?
長公主從羣臣側走過,勸說着衆人稍安勿躁。
可不管長公主如何勸說,羣臣都無法安靜下來,一直有人在傳言北落斌要造反,他們認爲,這一聲鼓響,是傳言成真了。
北落斌已經命令一隊禁軍前去查看。那一聲戰鼓聲,他心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北落潛之還在偏殿養傷,他也聽到了這一聲鼓響,難不成北落斌真的動了手?北落潛之下了牀,卻被禁軍攔在了屋子裡。
屋外,是陰雨綿綿,這樣的風雨,真是適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長安要亂,他是攔不住的,北落斌隱忍多日終於動了手,他不覺得意外。
長安的百姓大多也已經聽到了這鼓聲,許多人在屋子裡探出了頭,卻沒有聽到第二聲,雨實在是大,就算有人好奇,但也沒人去城南查看。
一場突變,正在等着她們。
長安百年之後經歷耳朵動亂,在等着她們。
官道上,有兩匹快馬在馳騁着,大雨滂沱,官道上沒有多少行人,兩人身着這蓑衣頭戴着斗笠,在馬蹄踏出泥坑裡的黃泥水四濺的時候他們頭頂的斗笠也灑出了雨珠。
陰雲壓頂多日,大多的人都不敢出遠門,唯有這兩個,卻是一直在馬不停蹄的趕着路。他們從晉城而來,目的地是長安。
現在陷入了動亂的長安。
雨水撲面而來,卻無法勒住馬蹄疾飛的快馬,更無法阻止前頭那目光堅決之人的破風雨的決心。
快了,還有半天的路程就可以趕到長安了,建安公主揚着馬鞭,眯着眼睛抿着嘴脣繼續前行。
蕭明軒也早已收起了自己的酒囊,在風雨之中馳騁的他,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澈,不再渾渾噩噩,頭戴斗笠,身着蓑衣,雲翎山莊的少莊主,正在冒雨趕路,正在向着一個不可預料的結果奔馳而去。
長安,從未安寧過。
那名匆匆趕去送信的士兵,不知爲何倒在了一處小巷中,雨水衝着不斷從他胸膛裡流出來的鮮血,將他周遭染成了紅色。
羣臣被困在宮中多日,根本就不知外頭的動靜,外頭的人一個個消尖了腦袋,也無法得知皇宮裡頭的動靜。
一向說風就是雨的長安,居然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鎖住了,居然連着最讓人心憂皇上的安危也不得而知。
但是,他們知道一個時間,十天。
今日,就是拿第十天。
若是皇上還沒有醒過來,那麼太子就會登基。
一直在傳言北落斌要造反,但他們並未見到皇宮的異向,所以,傳言還只是傳言。
大多的人其實還是相信,一直安分守己的北落斌是沒有野心的。
是,是有大軍入城了。
許多百姓聽到了那整齊的腳步聲,都好奇的伸出了頭,一看到從自己家門口走了許久還未走過去的大軍,他們又驚慌的收回了腦袋,這樣大陣仗的隊伍,難道,傳言是真?
第十日,這個掐到了整點的時間,讓人浮想聯翩。
大軍,無人阻擋。
大雨刷刷,沖垮了禁軍的防備心,讓蕭峰等人直入了長安,到了御街前。
這突如其來的大軍,讓全無防備之心的禁軍慌了手腳。
北落斌派去查探的那一隊禁軍,早已喪命在了蕭峰的劍下。
染血的劍,被雨水衝得乾乾淨淨。
“護國侯,你這是做什麼?”金統領提着一口氣,隔着五米的距離向蕭峰喊起了話。
“我奉皇上之令,前來保駕勤王。”師出無名,那就是造反,蕭峰雖是造反,但也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當然這個理由可能會被人一指戳破,但這都不重要,只要瞞得住老百姓,這些都不重要。
“可有皇上聖旨?”金統領觀這十萬大軍乃是從玉門長途跋涉而來,而皇上突發急病也就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也許是皇上早有安排也未嘗不可。
“有一封皇上的密信。金統領上前來,我與你一觀。”蕭峰翻身下馬,隨即有一人爲他撐起了傘。
有密信,金統領長呼了一口氣,若這十萬大軍真是造反,就以這一萬不到的禁軍,根本就沒辦法抵抗,現在的長安就已經夠亂的了,要是再亂下去,只怕大慶的根基就會動搖了。
金統領在下屬的手中接過了雨傘,走到了蕭峰面前。
蕭峰在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金統領。
金統領接過打開,還未看上一眼,就有一道劍氣斬斷了這雨線。
“蕭峰,你要造反?”金統領反應敏捷後退一步,但喉嚨還是被劃破了一道痕。
金統領伸手摸了摸傷口,手中的鮮血被雨水衝去。
“造反?明明是你們禁軍包圍皇宮圖謀不軌,我奉皇命前來保駕,你居然要倒打一耙?看劍!”說着,蕭峰手中的劍又揮了出去。
能當上禁軍統領,金統領的武藝也非一般,但比之蕭峰,卻是根本無法匹敵,若說這天下還有誰是蕭峰的對手,那就只有那位深不可測的司馬大人,可而今司馬大人已經離開了長安,要想制服蕭峰,難如登天。
蕭峰是一把利劍,這樣的利劍被人所利用,無人可攖其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