煢煢白兔,東奔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千草白石躍起時,腦子裡不合時宜的冒出來這句中文選修課課本上的詩句。“砰!“
他熟練地揮下手臂。
排球重重砸在鷗臺的三米線處,自由人撲救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球落地。
“嗶——!”
【井闥山15:13鷗臺】
“白石白石扣得好!“
“阿掌阿掌傳得妙!“
“背飛!井闥山主將飯綱掌與千草白石快攻得分!哎呀,千草在攔網之外,進攻也相當拿手呢。”
解說員的聲音裡帶着笑意:“飯綱的精準傳球加上千草的瞬間暴扣,真是賞心悅目的巧妙配合啊,兩人之間信任感,都要滿到溢出來了。“
“嗶——!鷗臺申請暫停。”
艾倫教練揉了揉太陽穴。他當然猜到第二局,井闥山的監督會改換位置。換作是他,也會乘勝追擊,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可鷗臺不能輕易變陣,井闥山需要盯防注意的人實在太多。
王牌佐久早在這場比賽沒什麼存在感,完全是因爲被鷗臺的攔網死死限制,宛如被藤蔓緊緊纏繞,動彈不得,可一旦束縛稍有鬆動,他就會扯斷藤蔓,發起壓抑已久的強攻。
煙千里也比預想中的更加難纏。在前排時,幾乎只有晝神才能勉強跟上對方的速度,再加上這個副攻手、千草白石……
艾倫教練的視線移向正在和隊友擊掌的銀灰髮男生。他記得這個人,去年春高的全國高中第一副攻,飯綱掌則是當時的最佳二傳手,兩人是井闥山互相成就的雙子星。
千草白石各方面都很強,卻又沒有絕對優勢。他不像白馬芽生擁有兩米的絕對高度,也不像煙千里或者佐久早發球犀利,但千草白石和飯綱掌在一起時什麼球都敢扣,什麼球都能得分,而且發揮穩定,這纔是最恐怖的地方。
“2+1換成集中式攔網吧,井闥山的攔網核心是那個灰頭髮,其他人只會跟着跳。時刻注意佐久早,他要是想進攻……”艾倫教練眨眨眼睛。
晝神幸郎微笑接話:“我會負責打消佐久早君的念頭的。”
“真可靠啊,幸郎。”艾倫教練豎起大拇指,“進攻的話,想用那個也可以。”
“好!“
另一邊。
“呼——”千草白石長舒一口氣,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掌,轉身笑嘻嘻地高高舉起雙手,"Nice傳球~阿掌~”
“扣得漂亮,白石。”飯綱掌察覺到對方的小心思,無奈笑笑,配合地高高往上擡起雙臂——就在他快要踮腳去夠時,千草白石嘿嘿一笑,放低手臂,兩隻手掌重重地朝對方掌心拍去。
“耶!”千草白石咧嘴笑得露出一排白牙。果然還是阿掌的傳球最合心意!
小千裡的傳球也很好,不過……
我還是喜歡溫柔一點的類型啦。
千草白石佯裝沒有發現背後火辣辣的視線,和飯綱掌勾肩搭揹走向井闥山的休息區。
剛纔那一球,似乎反關節了?這樣千草前輩居然還能發上力?'
煙千里皺眉跟在後面,仔細觀察對方的肩膀:看起來沒有受傷的樣子。老實說,這兩天的千草白石在不斷刷新他的認知。
根據煙千里找東堂教練緊急惡補的攔網知識,在一個隊伍裡,能穩定維持攔網體系運轉的副攻,比一局中有三四個攔網得分的副攻貢獻更大。
爲了幾個攔網得分將攔防體系撕扯得漏洞百出,說到底不過是自我滿足罷了。最好的攔網,不是數據上的攔網得分,而是一次次的有效一觸以及收束對方扣球線路。
這一點,千草白石在對戰白鳥澤的時候表現得最爲明顯。
而在對戰鷗臺的這一場比賽中,他通過觀察分析對方二傳進攻偏重,進行快速準確的併網。不管是對攔網時機的預判,還是對鷗臺攻手慣用線路的施壓,都做到了極致。
千草白石並不執着於攔死每一個球,井闥山的攔防通常爲千草白石收束線路,古森元也進行防起。
爲了勝利,千草白石主動選擇放棄攔網得分的個人高光。
′莫非千草前輩,其實是個相當具有奉獻精神的副攻?!
煙千里晃了晃頭,一陣惡寒:完全無法把千草白石和奉獻精神聯繫到一起!
煙千里目光凝聚在千草白石隨着走動晃盪的手掌上。一層厚厚的繭覆蓋在對方纖長漂亮的掌內,指甲修剪得光禿禿的,邊緣處泛白,這是長時間被排球撞擊壓迫形成的厚繭。
好的攔網需要優秀的手型和貫徹指尖的力量進行支撐,這些會在手上留下證明。煙千里抿了抿嘴脣,心情複雜。
“這片球場上最相信彼此的,就是掌君和白石了。”場邊的二宮監督衝着走來的兩人揮揮手,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一旁東堂教練緊繃的嘴角逐漸放鬆下來。他一直以來都覺得千草白石簡直在浪費才能,也很討厭這種其他人都在努力,千草白石卻原地踏步若無其事的行爲。
“千草君表現不錯。”東堂教練硬邦邦地說,目光移到飯綱掌身上時柔和了下來,“飯綱君傳得很好。”衆所周知,副攻極其依賴二傳,沒有飯綱掌的傳球,千草白石別想打出快攻。
“除了發球,排球裡的每一分都不單獨屬於某一個人。”東堂教練無視千草白石得意洋洋的表情,語氣嚴肅,“就算沒碰到球,那一分也是所有人爭取得來的。“
“大家打得很好,保持這樣的節奏繼續吧。”
見東堂教練說得差不多,二宮監督喊住了準備離開的千草白石:“白石君。“
二宮監督笑容可掬:“再加把勁怎麼樣?”
千草白石哼了一聲:“既然監督都這麼低聲下氣求…...
“白、石。”飯綱掌輕飄飄涼颼颼的聲音從他脖子後面傳來。
千草白石一個激靈,挺直腰板立正站好大聲道:“交給我了!白石大人這就帶你們走向勝利!”他最終還是忍不住蠢蠢欲動的本能,既然不能對監督這麼做,那就……
千草白石瞄了眼一言不發的佐久早,開始作死。
“小臣臣今天上午就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吧~”千草白石笑容燦爛。
佐久早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到賽場。
煙千里看着黑髮自然捲渾身上下冒黑氣的背影,欲言又止:再等等吧,小臣。
他的視線掃過鷗臺那邊圍成一圈加油鼓勁的衆人,在6號身上停頓了一下。
‘要吸引住他的目光才行。'
30秒暫停時間很快過去,雙方選手重新回到球場。
又到了井闥山的發球輪次。
煙千里習慣性用手指摩挲球面。今天他沒有纏上膠布,指尖對於控球的把握更加精細,鷗臺與白鳥澤不同,他必須要在技術上做到精益求精。
看見粉發男生再次站上發球區,觀衆席頓時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千里!發個好球!”
“加油!加油!千里!”
鷗臺的衆人在歡呼浪潮中,注意力越發集中起來,可能他們的大賽經驗比不過井闥山,但經過艾倫教練訓練後,大家的心理素質已經相當過硬。
‘狀態看上去不錯。'
‘他這次還會走神嗎?'
上林鯨一郎當然知道不能指望對方失誤,只是心中偶爾不可避免地會閃過諸如此類的念頭:煙千里要是失誤就好了。
“鯨一郎,調整心態。”諏訪愛吉語氣溫和地提醒自家自由人,“當作平時訓練一樣就好了。”“我會的。”上林長長吐出一口氣。
熱手效應。'
煙千里慢吞吞地拍球。這個詞最初來自於籃球,指的是球員在連續命中幾個投籃後,信心增強,投籃命中率提高的現象,表現良好的球員被稱爲“手熱”,而表現不佳的則被稱爲“手涼”。
持續的成功會帶來更多的成功,可成功不是偶然,而是長時間努力的結果,因此每一次行動都要
全力以赴,不論是在賽場上還是平日的訓練裡。
這已經是他在短時間內,連着第三次發球了,水平再差的對手也會逐漸適應,更別提鷗臺……煙千里停止了拍球,目光望向嚴陣以待的對面。
‘很強。'
雖然現在的鷗臺還比不上井闥山,但不代表以後也不能。
煙千里平舉起球,他很清楚,不能再賭ACE球了。
排球不是一個人的運動。
煙千里望向自家場內五個熟悉的後腦勺:相信隊友吧。
發球時間結束的最後一秒,煙千里快步助跑、蓄力跳起,目標明確的揮臂扣球。
“砰!”
排球化作一道殘影,朝鷗臺的白馬芽生而去。
這個大個子接球平庸,是現在最好的突破口。
“嗶——!”
【井闥山16:13鷗臺】
煙千里第二次依舊追發白馬芽生。
“後退!”上林高喊着上前一步,主動去幫白馬芽生接球,然而這次發球是會拐彎的側旋球,儘管上林反應來後迅速飛撲魚躍接球,可帶着反向旋轉的排球碰到了手臂外側,飛快彈飛出界。
“嗶——!”
【井闥山17:13鷗臺】
煙千里第三次發球的時候,終於,上林第一次靠自己,真正意義上的接起來了。儘管有些艱難,他因爲衝力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導致一傳還是不夠到位,需要諏訪愛吉進行調整。
不過對諏訪愛吉來說,這已經足夠,世界上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完美一傳。
是時候用“那個”了。
取訪愛吉仰頭望着排球:“跳起來!”
除了二傳和自由人,鷗臺的所有攻手們開始助跑:同時發起多位置進攻!完全捨棄防守!前交叉?不,梯次進攻?6號掩護那個白頭髮小不點?'
千草白石眯起眼睛:他絕對不要被騙攔網!才說出豪言壯語,下一球就被打臉什麼的,丟死人了!
再等等……
“面對鷗臺的立體攻擊,井闥山的攔網會如何選擇?!”
“果然,星海更具威脅性嗎?井闥山的攔網與星海同步起跳!但是,千草白石還在觀察!”
主持人的聲音在上空迴盪,觀衆席此刻異常安靜,就連賽場上的選手們也能隱隱約約聽到解說的聲音。
排球即將落在最合適的位置,隨着鷗臺攻手一個個揮空降落,晝神幸郎在心中嘆了口氣:
真能忍啊。'
他的外號叫作「不動晝神」,晝神幸郎其實不太喜歡這個稱呼,說得他像個不會動的石頭一樣,明明動起來他的速度也很快的好嘛。
然而此刻,處在對面,晝神幸郎終於感受到,‘不動’是一件多麼令攻手頭疼的事情。
千草白石瞳孔驟然一縮,嘴角上揚,單腳踏步起跳:“是你!”
“嗯。”
是我。’
晝神幸郎笑容不變,迎着排球揮出手臂,與此同時,身體在空中傾斜了一下,就這麼淺淺的一下,擊球點便發生了改變,排球避過攔網,狠狠砸在井闥山的半場!
晝神幸郎扣球得分。
“嗶——!”
【井闥山17:14鷗臺】
“是空間差!晝神幸郎自我掩護進攻得分!”
“嘖!”千草白石不爽地咂舌。
“太耍賴了吧……”這種拋開所有防守的孤注一擲進攻,一旦井闥山接起,鷗臺絕對來不及補位必定會丟分。
不過,事實證明,鷗臺的冒險嘗試成功了。
“Don 't mind don't mind,白石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飯綱掌貼心的遞下臺階。他深知千草白石的少爺脾氣,剛說完大話就被打臉,此刻肯定尷尬得下不來臺。
千草白石在那種一觸即發的處境下,依舊冷靜判斷出球是傳給晝神幸郎的,這已經很強了。誰還能想到,晝神幸郎的身體素質好到那種程度,如此緊急的情況下還能臨時做個空間差!
“是我的錯。”千草白石長舒了一口氣,望着網對面的晝神幸郎坦然承認,“這次是你們贏了。"
“你們攔網也做得不錯。”晝神幸郎露出招牌式的清爽笑容。
‘那個表面爽朗實則陰險的傢伙,注意到了。'
千草白石剛轉過身,臉色便沉了下來。他爲了節省時間,選擇單腳跨步起跳,空中重心必定不穩,完全無法再在空中變換姿勢攔球。
“我可沒有小千裡那種強力到變態的核心啊。”他哀怨地瞅着粉發男生,嘟囔道,“我們換個攔網陣型吧。”
很快,鷗臺發現井闥山在攔網配置上出現了變動。
原本三人居中的集羣式攔網,現在變成了千草白石獨自守在一側的2+1式配置,和鷗臺現在採取的配置掉了個個兒。
是爲了盯防一側的芽生和光來?諏訪愛吉暗自思索。
千草白石一人攔網加上後排古森元也的接球,的確足夠防守起來,而從對方攔住芽生的扣球可以看出,千草白石能迅速補防過來形成三人攔網。
‘給高球會被攔下,只能快攻嗎?'
晝神幸郎的發球被井闥山穩穩接起,飯綱掌仰頭看着排球,而鷗臺前排在看着他。
是和2號的快攻?還是王牌強攻?還是煙千里的後排進攻?'
煙千里從端線開始助跑,聲勢浩蕩:“噠噠噠噠、咚!“
最後一步,他雙腳蹬地,手臂後襬,在三米線處一躍而起,目光灼灼:“飯綱前輩!”
聽那堅定的聲音,看那勢在必得的全力起跳動作!
不會有錯,就是他了!
“攔他!”白馬芽生、別所千源和星海光來頓時不做多想,雙眼裡充斥着那個騰空而起的粉色身影。齊齊跳高,併攏雙臂攔在他的面前。
而後排的三人分別在盯防佐久早與網前起跳的千草白石。
’防守一如既往的到位,千里和白石真是合格的誘餌……佐久早也還能發揮餘熱。'
飯綱掌手掌接觸到排球的瞬間,毫不猶豫地翻手下壓——
“砰!”
飯綱掌二次進攻直接得分。
“嗶——!”
【井闥山18:14鷗臺】
“可惡!”諏訪愛吉撲倒在地,惡狠狠地看着那顆二次球落地。對面的三個人哪個都不能放鬆警惕,沒想到卻被這個二傳偷了果子!
“呵啊啊啊阿掌!好帥好帥!”千草白石撲過來抱住飯綱掌,揚眉吐氣地對着網對面哼哼。
“又不是你得分,得意個什麼勁兒。”星海光來翻了個白眼。
“阿掌得分就是井闥山得分,井闥山得分就是我得分。”千草白石振振有詞,"We are a team!”
煙千里之後輪到了千草白石發球,緊接着,下一輪次將是佐久早,屬於井闥山的第二次強發球輪。
趁着鷗臺最棘手的攔網晝神幸郎輪換下場,井闥山抓住機會拉開比分。當然,千草白石在發完球后也會被古森元也替換下場,不過,在強發球輪次,用到千草白石的機會本就不多。
佐久早發到第二球的時候,艾倫教練叫了最後一次暫停。
先是煙千里儘量發球直接得分,後續幾人利用發球打亂一傳,使鷗臺二傳難以組織戰術攻,在一傳不到位時,二傳往往只能將球傳向網口附近或調整給強攻點,進攻線路相對單一。
這大大方便井闥山的後排進行判斷,古森元也會將球穩穩墊至二傳手中,由二傳組織快速反擊。
由於鷗臺剛經歷一傳混亂,防守陣型尚未完全展開,此時井闥山可利用速度和突然性得分,也就是說,井闥山幾乎放棄了王牌,選擇快攻得分。
“他們想要速戰速決,不要被帶入他們的節奏。”艾倫教練語氣篤定,“光來,接下去你專心進攻就好,不用分心接球和攔網。”
與此同時,觀衆席上。煙容仙單手撐着下巴,聽坐在身旁的排球愛好者唾沫橫飛進行分析。
“簡單來說,井闥山先用發球破壞鷗臺一傳,再通過‘攔網限制+快速反擊’,將對方的被動轉化爲己方的得分機會。”
“但鷗臺也是主打‘發球+攔網′的戰術,爲什麼卻很難從井闥山這邊得分?”鄰座表示疑問。“當然是因爲歐臺的發球太容易接啦。”
“而且井闥山的古森元也可是全國高中第一自由人。”愛好者顯然是井闥山的粉絲,對這支隊伍的情況如數家珍。
“雖然佐久早被重點盯防,”說到這,他嘆了口氣,接着補充道,“但他的接球技術僅次於古森元也,全程參與接一傳,俗話說,一傳到位,什麼都有。”
愛好者糾結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小聲道:“不怪鷗臺的自由人菜,是井闥山的發球太強。“昏昏欲睡的煙容仙聽到這裡,精神一振,嘴角上翹:那是當然啦,發球的可是我女兒呢!場上。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比分牌上的數字顯示【25:24】,井闥山距離勝利僅一步之遙。可是,他們的對手是鷗臺,最擅長賽點追擊的海鷗們。
艾倫教練在鷗臺日常練習中,常常會模擬在對手手握賽點,鷗臺落後兩分的情況下,再來一球。
“你們要設法,把成功變成一種習慣。”這是艾倫教練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而習慣……”輪到鷗臺發球。
白髮男生抱着球走到發球區,他的背後是鷗臺應援團所在的區域,藍底白字的橫幅掛在其上:
【習慣是第二天性】
“光來!發個好球!”
“加油啊!光來君!”
應援聲不絕於耳,他完全不覺得吵鬧,甚至因爲這些鼓勵而越發精神煥發。
星海光來拋球、助跑,鼓起臉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咚”的一聲向上起跳,揮臂大力扣向了那顆排球:
“砰!”
目標直指井闥山後排死角。
“我來!”
古森元也迅速移動腳步,來到球的下方,可就在他準備去接球的時候,排球忽地微微偏轉方向,朝邊線處極速墜落。
是飄球。'
古森元也立時反應過來,對方的姿勢看上去是大力跳發,實際卻是大力跳飄。而且,這個球的線路刁鑽又驚險,稍有不慎就會出界。
‘很自信啊。'
古森元也輕笑着單腳蹬地,毫不猶豫地飛撲過去魚躍救球,手臂插到下方,排球反彈斜斜飛起。
“無攻!”
星海的發球打亂井闥山一傳,井闥山被迫打調整攻。
鷗臺輕鬆接起一傳,諏訪愛吉仰頭望着排球,表情和身體看不出任何傾向。
這一球會是誰?'
煙千里目光平靜地——掃過對面,將鷗臺衆人的動作站位盡收眼底。
球的線路是有跡可循的。只要看得夠仔細,認真觀察對手的眼神、腳步、身體重心和手部動作,那麼就能得出結論。
傳球偏高,不是快攻。
是……
煙千里仰起頭,琥珀色的眼眸裡,一個小小的白色倒影漸漸浮現,越來越大。
“星海光來。”
煙千里向下深蹲,爾後,就像下壓到極致的彈簧,鬆手的剎那猛地高高彈跳而起。
半空中的白髮男生身影幾乎融入場館光照中。星海光來居高臨下地巡視井闥山的半場,優秀的滯空能力讓他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思考。
斜線有二階堂和千草白石,直線有煙千里……原地起跳也能跳得這麼高啊。
無懈可擊。'
星海光來的心臟因爲過度興奮而狂跳:就是打破這種防守纔有意思啊!
那就打手出界吧!'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對方的攔網手很漂亮,星海光來下意識地想要瞄準指尖打去,卻在揮臂的瞬間感到頭皮一陣發麻,莫名的警惕心油然升起,動物般的直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刻不容緩的時刻,他改變了主意:
“砰!”
餘光看到星海光來瞄準自己指尖的瞬間,煙千里幾乎屏住了呼吸:來吧,來吧。
‘很想打吧。'
煙千里明白,對於一個打點高的攻手來說,面對一雙優秀的攔網手是多麼大的誘惑,打手出界誒!
又能得分還兼具嘲諷功效。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排球在最後一刻砸在了煙千里的手腕上——
‘瞄歪了?'
煙千里來不及多想,排球砸到手腕後反彈到球網上,眼見就要在他和球網之間落地!
煙千里立時雙膝直直跪衝出去,上半身後仰到幾乎與地面平行,他迎着額前即將落下的排球,舉起雙手,將球穩穩托出:
“佐久早!”
佐久早早就在後排開始大步助跑,在三米線前他一躍而起,達到最高點時,利用腰腹力量帶動手臂向前揮動,手掌觸擊排球的瞬間緊緊包住排球,手腕往下翻轉,帶足旋轉,將排球向下壓去:
“砰!”
對面同時升起三人攔網!鷗臺沒有一刻放鬆過對他的警惕。
“糟了!”野澤出手掌碰到排球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佐久早扣球的旋轉比想象中還要麻煩!
排球不受控制地飛出界外,與此同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他身邊快速躥出。
“芽生!右翼!“
星海光來高喊,整個人已經追出界外。
白馬芽生向前助跑的同時,星海光來已經追上了排球,他猛地跳起,併攏雙手用力將球擊出!排球劃出一道長長弧線。
接球、傳球、扣球、攔網,只要是訓練能夠做到的事情,星海光來就會全力以赴做到最好,一點一滴的積累,這些都會化作經驗讓他變得更強。
“快攻!”千草白石想也不想地喊出聲,“絕對是那個傻大個!”
充分助跑的白馬芽生這次完美髮揮出他的優勢,畢竟實打實高出來10釐米。千草白石笑容有些可怕,他高高舉起手臂,儘量讓指尖帶過排球。
“一觸!元也!!!”
古森元也接起球,墊給插上的飯綱掌,主將冷靜地給出一記低平背傳,他這次要打快攻:“白石!”
千草白石早已經起跳,揮臂時,排球恰到好處的出現在掌下,這是兩人長久配合的默契。然而,他的對面,晝神幸郎出現了。
真是陰魂不散!'
千草白石臉色陰沉,一邊嘴角上扯,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乖乖給我認輸啊!'
即便情緒翻涌,他的思緒此時卻意外的冷靜,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某一點:
這個空隙……
晝神幸郎着急補位,即便他本身速度很快,也終究不算完美,攔網的手臂離球網有些許距離。千草白石將球瞄準晝神幸郎的大臂,靠近肩部的位置擊出:
“砰!”
排球從臂膀反彈而出,砸到球網之上,然後在晝神幸郎身體和球網之間逐漸下落。
“臥果球!”
那一瞬間,時間似乎停滯了。晝神幸郎腦海裡閃過過往無數次失誤的瞬間,最終定格爲粉發男生的極限一跪。
身體就像有自我意識般,他身體下蹲,雙膝向前幾乎觸碰到地面,上半身往後仰去:雖然沒法做到像那傢伙一樣平行的程度,不過……足夠了。
他的雙臂併攏,手腕恰到好處的將球往上高高托起:“光來!!!”
“交給我!”
白髮男生在他出聲的同時從場邊助跑,高高跳至空中,而此時千草白石還沒落地!
“攔住他!”男生一向懶散,顯得輕浮的聲音驟然提高到破音的程度。
佐久早與飯綱掌同時起跳併攏攔網。千草白石單腳率先落地,他顧不得身體還沒有站穩,踉踉蹌蹌地跨步朝斜線球的方向奔去,嗓子在那一刻發不出聲音,儘管他知道,就算能喊出聲來也來不及了。
趕上,給我趕上,趕上啊!'
從未有這麼一刻,千草白石痛恨起自己過去的敷衍,如果他像最初那般,老老實實的完成每項訓練,此刻會不會就能趕上這一球。
實力的差距就是努力的差距,實際成績的差距就是責任感的差距。
明明他知道那個白頭髮小鬼會往哪打,身體卻跟不上……
“啪!“
排球砸在了三米線處的邊線上,一記跨越前半場的小斜線。
【井闥山25:25鷗臺】
鷗臺再度追平比分!
“精彩絕倫的長回合球!!!”
直到裁判吹響哨聲,晝神幸郎這才鬆了口氣,堅持不住,放任自己倒地。
望着頭頂刺目的燈帶,他的視線朦朧模糊起來。這時,一個白色羽毛球頭突然出現在瞳孔倒影裡,大咧咧地一把擋住白色燈光……或許對方就是光本身也說不定。
“接得漂亮!幸郎!”星海光來笑着伸出手。
晝神幸郎愣了愣,輕聲道:“這次我成功了。”
沒有失誤,過往吃進去的所有食物成爲身體的肌肉,過往每一次艱辛的訓練成爲了身體的記憶。失誤不會死,不打排球也不會死。謝謝你,光來。
“千草……前輩。”撲救過去卻已經趕不及的煙千里正好停在千草白石的下方,幾滴水珠從上往下砸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留下幾點溼痕。
是汗水?'
煙千里呆呆地擡起頭,千草白石淺灰色劉海將大半張臉蓋住,只露出一截銳利緊繃的下頜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