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還真心愛她,就放了她,好麼?”
柳明月已經走了許久,慕容霄卻依舊坐在那裡,看着那對龍鳳手鐲,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放手?放開誰的手?上官愛?
真是可笑,他一直求而不得的女人終於名正言順的屬於他了,他是瘋了麼,居然要放手。
男子的指尖輕輕的摩挲玉鐲的邊緣,溫潤的玉質猶如她的終日淺淺的笑容一樣。
驀然,那夜上官愛眼角的清淚,灼傷了他。心中驟然一痛……
“你去看看她吧,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希望你會有答案。”柳明月臨走前最後一句說。
慕容霄一時間茫然了,在他對自己渴望的一切終於可以唾手可得的時候,茫然了。
“王爺。”雷長意外的很早回來了,“金織紡關門了,並沒有營業。”
慕容霄收回思緒,擡手蓋上了盒子,道:“那就隨我去一趟武平侯府吧。”說着便起身,將那對玉鐲收到了袖中。
不管是爲了什麼,他也應該去看看她了,不是麼。
武平侯府,梅園。
單嵐看着忽然出現在這裡的男人,一臉警惕。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慕容霄會忽然來這裡,他又是憑什麼以爲,上官愛會見他。
“王爺請回吧,公主不見客。”
慕容霄一雙深邃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含着溫潤的笑意,卻又是那麼的深不可測:“她是本王的未婚妻,你覺得她能一輩子不見本王麼。”
“至少現在公主不會見您。”
慕容霄微微挑眉:“上官家的單氏,果真是忠僕。”說着便把那放着玉鐲的盒子遞給他,“你拿進去給她,若是她依舊不見,本王便不打擾了。”
單嵐一臉警惕的看着那盒子,沒想到慕容霄會這麼好說話。遲疑片刻,還是接下道:“請王爺在此等候。”然後便匆匆的進去了。
慕容霄站在院外,偶爾有護衛和侍女走過,都會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也有人會竊竊私語。
“王爺,似乎是在議論上官琪。”雷長垂首道。
慕容霄聞言,微微蹙眉道:“嫁給老四爲側妃,總比帶髮修行做道姑好,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聽說她除夕之後就大病一場,還曾經想找上官巖給王爺送信,不過屬下覺得沒有必要,便沒有理睬。”
男子聞言,看見單嵐已經出來了,低聲道:“是沒有那個必要了。”
“王爺,公主請您進去。”
慕容霄聞言,淺淺一笑,大步走了進去。
於是,慕容霄成了梅園謝客以來,第一位迎進去的人。
客廳裡,上官愛青絲鬆鬆的簪在腦後,裹着厚厚的雪貂大氅,坐在那裡,看着那玉鐲若有所思。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微微擡眸,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明,只是形容明顯消瘦了。
慕容霄的心微微一緊,還是含笑道:“真高興你願意見我。”
上官愛抿了抿脣,想要擠出一絲笑容,可惜徒勞。索性淡淡的將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王爺送這鐲子來是什麼意思。”
聞言,慕容霄一怔,快步上前看她:“你的嗓子怎麼了?”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沒有回答,聽見麼一旁的蓮心說道:“我們小姐一連七八日沒有說過一句話,前日裡又受了風寒。”
慕容霄一雙深邃的眸子緊緊地看着她:“嫁給我到底是有多讓你痛苦,你竟如此對待自己麼。”
女子聞言擡眸看他:“那是我的事。”
“你……”
上官愛說着便將玉鐲蓋上,淡淡道:“這個我已經還給了嫂嫂,還請王爺收回。”
“若我不呢。”慕容霄看着她倔強的側臉,手心一緊,“此前是我母妃做的不妥帖,不該擅自將這玉鐲贈與你,這件事本該由我親自來做。”
“我不會收。”聲音沙啞。
“收與不收都已經是你的了,你又何必如此固執。”
上官愛聞言,冷冷道:“王爺說我固執,你這樣硬要贈與我,不也是固執麼。”
“或許吧。”慕容霄見她面色蒼白,不過幾日已經形容消瘦成這樣,不免有些心軟下來,“可是這不是我要贈與你的,而是父皇,是天命,你明白麼。”
女子的手心驀然一緊。
慕容霄見她不說話,柔聲道:“我會對你好的,比慕容沖和慕容玉都要對你好。如今我們都不一樣了,我們在一起會很好,不是麼?”
不,不是!
上官愛忽然擡眸看他:“王爺是真心愛我的麼?”
“此心之真,天地可鑑。”
“那麼王爺有多愛我呢。”上官愛說着話的時候聲音沙啞,更加是聽不出什麼情緒,着實叫人覺得有些詭異。
慕容霄卻並不在意,誠然道:“最愛,唯愛。”
“比御座還要愛麼。”
心,驟然一頓。一時間,沉默的看她。
上官愛看着他,緩緩起身,可是雙腿不知爲何使不上力氣,一隻手用力的撐着桌沿:“如果我說,要王爺放棄皇位,我便與王爺做一對閒雲野鶴,王爺願意麼?”
慕容霄怔怔的看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想要看清她的用意。可是卻像是看進了一片幽潭,深不見底。不禁疑惑:“爲什麼?你們之間並無矛盾,不是麼。”
“是沒有矛盾,但是我喜歡。”上官愛看着他,“二選一,王爺今日給我一個痛快,我便給王爺一個痛快。很公平,不是麼?”
慕容霄看着她,沉默不語。
上官愛忽然笑了,沙啞的生意笑起來是那麼的詭異:“不會有答案的,你不會給我任何一個答案。這就是你,慕容霄。”女子看着他,那眼神能把他逼入死角,“因爲你要得到的,你從不會放手,皇位,女人,每一樣都是你要握在掌心的。這就是你的愛,自私而殘忍。”
慕容霄看着她張揚而狷狂的模樣,用如此沙啞而冰冷的聲音說着他心底深處的欲~望,只覺得有些可怕,彷彿她就是住在自己心中的魔鬼,知道他的一切。
終究,慕容霄沒有心軟,因爲他覺得沒有心軟的必要。他和她,本就是天作之合。
何況,已經到手的東西他爲什麼要放手!
“公主似乎病的不輕,本王就不打擾了。”慕容霄終於沉聲道:“婚期在即,還請公主保重自己,免得大婚當日累倒了,本王可就要心疼了。”
上官愛看着他,一言不發。
聽見慕容霄忽然低聲道:“你說的沒錯,我爲什麼要放手。”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愛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頹然坐在了椅子上。
蓮心一驚:“小姐,你沒事吧。”
上官愛搖搖頭,看着一旁的冷風玉鐲,淡淡道:“都下去吧,讓我靜一靜。”終究,她什麼也改變不了。
可是天命,往往都是弄人的。
正月十五那一日,一大早起來,外面便很是熱鬧。
蓮子蓮心想乘着元宵佳節攛掇着她出去走走,散散心,這半個月來,自慕容霄那一次之後又是一人未見,一句未說。
“小姐,今晚燈節咱們出去走走吧,心情好些說不定能想出辦法不是麼。”蓮子一邊幫上官愛梳頭,一邊勸道。
蓮心見狀也是說道:“對啊,小姐一連半月不見人,奴婢們也是憋悶壞了。就當爲了咱們,出去走一走不好麼。”
上官愛搖了搖頭,今晚若是出去,到處都是郎情妾意的景象,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心情會好些。
“公主。”單嵐忽然進來,跟子虎兩人各自端着一盤金器玉器的,看着叫人晃眼。
蓮心見狀一驚,連忙道:“怎麼端進來了。”
“是夫人拿來的,夫人現在還和四小姐站在院外。”單嵐爲難道,“夫人說婚期將近了,再怎麼不願意,也要開始準備了。”
聞言,上官愛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然後點了點頭。
蓮心見狀,只覺得心中也很是難受,對單嵐說:“請四夫人和四小姐進來吧。”
單嵐聞言,連忙跟子虎兩人把東成西就放下,匆匆出去了。
池氏和上官琳進來的時候,上官愛已經梳妝完畢,正擁着一條狐裘,抱着手爐倚在貴妃榻上,微微垂着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安靜。只是……
池氏見她驟然消瘦成這樣,不禁垂淚:“怎麼才半個月,竟然成這樣了……你們這些個伺候的都不知道去稟報一聲麼。”
蓮子蓮心見狀,連忙的跪了,一言不發。
上官琳擔憂的走過去握着她的手,又是一愣:“爲什麼抱着手爐手還是涼的。”
“心涼,身子自然是涼的。”上官愛聲音沙啞,擡眸看着池氏,“這一次是我連累你了。”
池氏一愣,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皇上原本已經應允給她封誥,卻忽然說她只是戶部尚書池霖的庶出長女,便暫且擱置了。
“我沒關係的,左不過是少了個封誥而已,仍然是正妻。倒是你,這次惹得皇上不痛快,纔要將婚期定的這樣急。”池氏坐在了一旁,“你們都起來吧,我也只是一時情急。”
“是。”蓮子蓮心聞言,才連忙起身去準備茶點。
池氏回眸看着一旁的金飾玉飾,說道:“這些是慶王府今早送來的,慶王的意思是明兒個便是十六,過大禮的最合適不過了,你看看這些可還喜歡,若是不喜歡他便再着人去辦。”說着又小心翼翼的加了句,“總歸是要嫁的。”
上官愛聞言,看着那些金燦燦的首飾,心中一片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