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遠峰見狀,匆匆過來扶住了她,擡頭看着上官瑢:“那個畜牲這樣對你,你還執迷不悟。”
“女兒不孝……可他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大姐。”上官愛已然含了淚,卻還是迫使自己冷靜,“我知道了,會送你回去,你放心。”
上官瑢看着她,淺淺一笑:“謝謝。”說着慢慢的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塊小小的紅肚兜,塞進上官愛的手中:“這是……給明月的,叫她不要爲了一塊肚兜苦惱了,我這個做姑姑的也只能拿得出……這個了……”
“嗯。”上官愛點點頭,眼淚終於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大姐的繡功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爹,娘。”上官瑢喚了一聲,“不要把子衛送回去,好好撫養他成人……女兒求你們……”
上官遠峰看着女兒,眼中淚光閃爍,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爹答應你。”
“謝謝爹……”上官瑢最後看了一眼身邊的孩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我好累……等不到大哥了……”
“大姐……”
“子衛,娘愛你。”上官瑢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喃喃的喚道:“周郎……”
手臂驀然一沉,聽見原本熟睡的孩子驟然大哭了起來。有人匆匆進來,見此情形,心中鈍痛:“我回來晚了,是不是……”
上官愛回眸看着滿頭大汗的上官璟,點了點頭:“大姐,走了。”
最後那一句,上官瑢終究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瑢兒……我的瑢兒……”許氏已經顧不得外孫,撲在女兒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上官愛含淚起身,將子衛抱了起來,可是孩子卻是嚎啕大哭,彷彿要用盡所有的力氣。
上官愛抱着他,看着已經對這個世界再無知覺的上官瑢,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裡閃過。
還記得她被冤枉跟周煜互通款曲,她溫婉又淡漠的樣子。還記得她決心要嫁給周煜彷徨又決絕的樣子。還記得她在陽光下拿着繡針甜蜜又幸福的樣子……
那一刻,上官愛恍若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前世裡對慕容霄的樣子。一樣的那麼的癡傻,一樣的那麼執着……她彷彿有些明白自己此刻爲什麼會這樣傷心難過了,因爲……
她又看見自己,死了一次。
聽到了寢室裡的哭聲,外面的人一下子都衝了進來。柳明月看着上官璟難受的樣子,輕輕的抱着他,柔聲道:“璟,別難過,大妹也算是解脫了。”
上官璟抱着妻子,埋首在她頸間,熱淚漸漸染溼了她的肩頭,聽見他沉重而哽咽的聲音:“可是……她還那樣年輕……”
“我知道……”柳明月見他這樣難過,眼淚也不能自抑。
“我以爲她嫁給周煜能幸福……可是……他卻害死了她……”上官璟憤怒道,豁然含淚擡頭,“我要殺了周煜和上官琪!”說着竟然就要往外走。
“璟!”柳明月一下就慌了,連忙拉住了他的手腕。可是對方卻已經被悲傷衝紅了眼睛。
上官琳見狀也攔在了他面前:“大姐屍骨未寒,你就要提着劍去行兇麼。”
“他們纔是兇手!”
“他們是兇手也不能白搭上你!”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上官璟說着就要衝出去,驟然聽見上官愛喊道:“大哥,大姐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驀然回首。
上官愛抱着子衛走過來,將上官瑢親手繡的肚兜放在他手裡:“她說,這是給你們的孩子的,她說,這是她唯一能給的了。”
上官璟看着手裡的肚兜,那是上官瑢這輩子最後一件繡品了,一針一線,那麼的熟悉。
“瑢兒……”男子高大的身軀終於承受不住這樣巨大的悲傷,一點點蹲了下去。柳明月見狀緊緊地捂着嘴,眼淚止不住落下來,伸手撐着夫君的肩,不讓自己倒下去。
蓮心看着上官璟,眼淚也止不住的落下來,那麼的安靜。身邊的蓮子已經抱着她哭的稀里嘩啦的了。
上官琳也抱着池氏,默默地流淚,明明跟上官瑢並沒有什麼交集,也哭的那樣傷心。
上官愛站在屋子的中央,看着悲傷在這裡蔓延,眼角的淚水已經乾涸,可是心中的悲傷卻在累積疊加。
夜色沉沉,竹園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哀傷中。
清修堂。
有人漏夜而來,看着跪坐在觀音前的上官琪,喚道:“堂妹。”
上官琪微微一愣,回頭看去:“你怎麼來了,不怕被人看見麼。”
“上官瑢快不行了,眼下所有人都在竹園呢。”男子走來,笑容一如既往的憨厚溫良。
上官琪聞言一怔,隨即冷冷一笑笑道:“那麼你來找我有何事。”
“自然是爲了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上官巖淺淺一笑,不復往日模樣,“上官愛。”
夜裡,武平侯府派人悄悄的通知了周太傅府上,周太傅還在病中,卻還是帶病親自來府上把上官瑢的遺體接了回去。
自始至終,沒有瞧見周煜的身影,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是否已經得知妻子已逝。
第二天,周府就已經白裝素裹,武平侯家的大小姐進門兩年就被逼死了,一時間,周煜又被放在了風口浪尖上了。
武平侯府,並沒有掛孝。但是竹園卻掛上了白綾,一身素裹。
上官愛一身素白,走到上官瑢的靈位前上了香,看見上面寫的是“武平侯愛女上官瑢之靈位”不由得微微一愣。
“原本,我們都以爲她不會再回去了,所以一早準備了這些,就想着當她還未出嫁,死後入侯府的靈堂。”許氏的聲音已經哭的沙啞,看着女兒靈位,眼淚像是怎麼也流不完一樣,“真沒想到……她就算被傷至此也要回去……”
上官愛靜靜的聽着,心中的哀傷淡淡的如何也揮之不去。
“二姨娘,節哀。”上官愛看着她懷中安睡的子衛,孩子昨晚哭了大半夜,眼睛都還是紅腫的。
許氏抱着子衛,或許是怕吵醒孩子,一直都忍着哭聲,簌簌落淚。
“老爺說,靈位只能放到頭七,明月懷着身孕要避忌,所以這些日子我想讓她搬去你那裡住。”
“嗯,我去安排,姨娘放心好了。”上官愛說着便回首吩咐道,“蓮子,去讓單嵐帶人過來幫大少奶奶搬東西。”
“是。”蓮子剛轉身要出去,就有人急匆匆的進來了,差點兒撞個正着,是一身戎裝的上官瑁。
“二哥。”
上官瑁一臉不可置信的走來,看着上官瑢的靈位,搖了搖頭:“怎麼這樣突然。”
“是上官琪,她爲了報復,爲了滅口……給大姐下毒。”上官琳理所當然道。
上官瑁聞言,赫然回首看她,然後目光落在了上官愛的臉上,像是尋求一般:“真的?”
上官愛點了點頭,見他漸漸握緊的手,淡淡道:“先上香吧,我們出去說。”說着便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暖暖,可是冬日的寒氣卻還是會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法阻攔。
上官愛站在庭院裡,看着到處掛着的白綾。擡手呵了一口氣,然後便看見上官瑁沉着臉走了過來,身後是一臉擔憂的上官琳。
“她說的是真的麼。”男子的聲音冰冷,“真的是琪兒做的。”
“是。”上官愛面不改色,“琪兒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二哥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麼。”
上官瑁手心一緊:“她雖然平時愛裝模作樣,有時候也小氣會耍些小心機……”
“小心機?”上官琳冷冷一笑,“她的所謂的小心計說定一下就能讓整個武平侯府跟着她陪葬。”
“什麼意思。”上官瑁回首看她。
上官琳眨了眨眼不說話,上官瑁見狀,轉身要走:“我自己去問她。”
“二哥,她現在在清修堂清修,不能擅自探望。”上官愛冷冷道,“尤其是眼下。”
上官瑁一愣,隨即向她逼近,沉聲道:“是不是你又做了什麼。”
“上官瑁,你想幹嘛。”上官琳擋在上官愛的跟前。
男子隔着她看着上官愛:“這個家裡現在是不是順你者昌,逆你者亡。”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二哥,你傷心過頭了。”
“上官琪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沒有人冤枉她,要不是三姐求情,她已經被父親勾出族譜,趕出侯府了,哪裡還有一席之地容她清修。”
“什麼……”上官瑁滿眼的不可置信。
上官愛擡眸看他:“二哥你一路趕回來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琳看着上官愛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上官瑁,生氣道:“你爲什麼這麼討厭她誤會她,要不是她哪有我們的如今,嗯?嫡少爺。”
……
上官瑁更加疑惑起來,自己不在府裡的這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一日,冬日的陽光暖暖,上官瑁站在庭院裡靜靜的聽着,那一刻他清晰的感覺到了,什麼叫命運的反覆無常。
當天晚上,柳明月已經被安置好了,正拿着上官瑢臨終送給她的肚兜,不知道在想什麼。
上官愛無奈一嘆,擡手拿了一條毯子給她蓋上,柔聲道:“嫂嫂在這麼看下去,要把着肚兜看穿了。”
柳明月淺淺一笑:“昨夜璟拿着這個肚兜坐在瑢兒牀邊大半夜,我知道他們兄妹情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痛苦。”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上官愛輕輕的撫着她的肚子,“嫂嫂爲了大哥也要好好的保重身子,保重孩子,是不是?”
柳明月點頭:“嗯,我知道的。”
“郡主。”單嵐匆匆進來,看見柳明月,猶豫了一下。
上官愛見狀,叮囑道:“嫂嫂早點休息,我先回屋了。”
柳明月看着她,知道她有事情,點了點頭,目送她出門。
門外,冷風習習,聽見單嵐小聲道:“上官琪今天絕食了一天,剛纔得到消息說她因爲大小姐的死愧疚難當,撞牆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