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當空,上官愛披着雪白的披風來到逐月宮的時候,發現這裡比自己料想的要清淨一些。
此時,姬子懷頗爲狼狽的跪在院子裡,月色清冷,照得他的身影也顯得蕭索無助,長廊下,姬蟠一襲藍衣站在門邊,似乎是第一個瞧見她來的人。
上官愛款款走來,朝他微微頷首,對方卻冷了冷眸子,似乎十分不待見她。
“主子,那個姬蟠什麼表情啊。”一旁扶着她的翡翠小聲嘟囔道。
女子抿了抿脣角並不在意,徑直的走到了姬子懷的身邊,開門見山道:“想來長公主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將軍的過失了。”
姬子懷本就悔恨的很,驟然聽見這一句,心中猛然一顫,身形一晃,差點兒載到地上去。
姬蟠見狀,連忙匆匆而來:“貴妃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上官愛說着,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只是我驟然聽聞這消息,不免有些詫異。”說着微微擡眸看了一眼屋裡,然後側身,讓姬蟠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自己。
姬蟠聞言,一雙丹鳳眼看着她,微微一斂。聽見她幽幽道:“詫異於姬將軍居然會做出這樣頭腦發熱的事情,長公主喜歡酈沐君也不是一兩日的事情了,他們之間本來就是酈沐君鬆口便會水到渠成的事情,究竟將軍是怎麼想的,居然跑來砍人。”
此刻姬子懷是又惱又悔,垂着頭也沒心思跟上官愛較勁:“我何嘗不知道公主的心思一直在他身上,他若是真心要娶公主我也就認了,可是他卻偏偏利用公主對他的感情,用婚事做交換來救酈江,他分明是居心叵測……”
“將軍怎麼如此肯定。”上官愛冷不丁的打斷了他的話,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卻是看着一旁的姬蟠。
藍衣公子微微一愣,一時疑惑:“子懷,誰跟你如此說的。”
姬子懷也是一怔,擡眸看着他,愣愣道:“是大祭司啊,她還說她十分擔心墨畫嫁給酈沐君之後不會幸福……”說着越發的疑惑起來,“難道不是麼?”
聞言,上官愛驀然一笑,映着皎潔的月色,一瞬間宛若是空谷幽蘭,美得不可方物。
姬蟠一時看着她,有些出神。
聽見女子緩聲道:“一石二鳥,大祭司還真是善度人心呢。”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狡黠的看着姬蟠,道,“看來往事如煙,在大祭司的心中早已經放下尚書大人了,只是不知道尚書大人是否還一如既往的選擇自己的路呢。”
男子手心一緊,沉聲道:“你想說什麼?”此刻他心中很清楚,是第五淼挑唆了姬子懷,纔會闖下今天的禍事。
“大祭司原本是要挑起酈氏和姬氏的干戈,卻不想劍走偏鋒,誤殺了長公主的愛僕。真是造化弄人呀……”女子說着微微一頓,“只是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不是也在那所謂的天象裡呢。”
夜風中聽見姬蟠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上官愛……”
女子聞言擡眸看他,眼中並無訝異,緩緩上前,站在他的身側,輕聲道:“我忽然很是好奇,事已至此,尚書大人還會對她心生憐惜麼。”說着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大廳裡。
墨子寅的屍體還停在那裡,沒有棺木,只是蓋了一塊白布。
不等姬蟠回答,上官愛便舉步往大廳走去了。
一陣輕風乍起,亂了男子的心。聽見跪在那裡的姬子懷問道:“大哥,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姬蟠手心緊了緊,回眸看着上官愛跨進大門的身影,一言未發。
逐月宮的大廳裡。
“主子?”阿緋站在墨凰的身側,看見她忽然來,不由得一愣。
“陛下。”緋衣女子款款而來,看見慕容沖和朵蓉居然也在,袖中的手心微微一緊,目光只是淡淡的從他臉上掠過,然後徑直的朝着墨凰走了過去。
衆人看見她來,紛紛擡眸看了過去,一時間神色各異。
墨凰似乎沒想到她會忽然過來,眼中閃過一絲什麼,隨即柔聲道:“你怎麼過來了。”
“我是聽說……”上官愛說着,露出一絲擔憂,擡眸看了看,卻不見墨畫的身影,“長公主呢?”
“在寢室裡,她哭得嗓子都啞了,大祭司在裡面陪着她。”墨凰說着,握着她的手緊了緊。聽見女子說道:“那我去看看她。”說着便抽出了手,轉身間看見墨子午果真靠在門邊,微微垂着眼簾,看不出什麼神情。
雖然上官愛與墨子寅素來沒有什麼瓜葛,但是這次第五淼挑撥離間,卻意外的害死了他……一瞬間,上官愛真的很想知道此刻墨子午心裡是什麼滋味。
不過不着急。緋衣女子帶着阿璃轉身往寢殿走去,一切纔剛開始,他們可以慢慢來。
墨凰看着上官愛的身影,眉心微微一動,卻是問道:“衝兒,眼下畫兒身邊確實也缺少人手了,依你看,誰比較合適。”
聞言,慕容衝暗自收回了思緒,回眸看了一眼朵蓉,道:“陛下忽然這樣問我,我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說着似乎想了想,有些爲難道,“但是放眼看去,能頂替子寅位子的也就只有我身邊的墨澤和朵蓉了。”
紫衣女子聞言,手心微微一緊,不禁擡眸看他,卻見對方正含笑看着自己,柔聲道:“墨畫畢竟是我妹妹,且眼下如此傷神,自然是朵蓉更加合適了。再加上以她的功勞和能耐,位列十二首領之一也無不可。”
墨凰聞言,微微挑眉:“衝兒當真捨得?”
朵蓉心中一頓,一時忐忑起來,卻聽慕容衝理所當然道:“自然是捨不得的,所以還是請陛下問問她好了,她若願意,我便忍痛將她借給墨畫幾日。”
聞言,朵蓉心中一瞬心花怒放,不由得說道:“王爺,屬下願意爲王爺分憂,好好照顧長公主殿下。”
墨凰暗自挑眉,不知所想。聽見慕容衝柔聲道:“你既然如此懂事,我便安心了。”說着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
朵蓉一時垂眸淺笑,有些害羞了起來。
身後,墨澤看着她的側顏,一雙漆黑的眸子不禁沉了沉。
逐月宮的寢殿。
上官愛進來的時候,看見墨畫一襲玄衣趴在窗前,一雙狐狸似的眸子早就哭腫了,可是這樣看去卻還是含着淚水一般,真是我見猶憐。
一旁的酈沐君一襲白衣站在她身側,兩人一黑一白,還真是有意思。
“貴妃娘娘,你怎麼來了?”男子看見她來了,微微有些訝異。
第五淼聞言,擡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一言未發。
“我擔心你們,所以來看看。”說着,垂眸便看見了他纏着紗布的手,眉心微微一動,”大人也受傷了?”
第五淼這麼一挑唆,雖然沒有真的傷到酈沐君,但是現在看來,墨畫前兩日說要嫁給墨子寅也並非全是意氣用事。眼下,她最怕的還是墨畫反口,不願嫁給酈沐君了,如此她豈不是白忙一場了。
“我不礙事。”酈沐君微微抿脣,卻還是難掩愁色的看了一眼墨畫,無奈道:“公主傷心,我也無法。”
“公主。”上官愛走到跟前,輕輕的喚了一聲。如此墨畫纔看見她來了,微微擡眸,沒有應她。
“我剛纔進來的時候看見姬將軍還跪在院子裡,很是自責的樣子。”上官愛說着,自顧自的坐在了她的對面,“想來他也不是有意的。”
聞言,墨畫終於有了反應,啞聲道:“他是兇手,我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公主,身子要緊,若是子寅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如此傷神的。”第五淼柔聲勸道。
聽聞墨子寅,墨畫又不由得簌簌落淚:“是我害了他……”
“公主……”第五淼一雙杏目看着她,還想說什麼,卻被上官愛淡淡打斷道:“公主自責誰也無法,只是這樣盲目的自責,卻叫始作俑者逍遙法外,豈不是愚蠢麼。”
“……”墨畫心情本來就不好,驟然聽見這一句,怒目而視道:“你這陰陽怪氣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用劍賜死子寅的不是姬子懷麼!”
聞言,第五淼心中猛然一沉,一雙杏眸難以抑制的看向了上官愛,卻正好對山了她那雙含笑的眸子。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彷彿能看穿一切,有些話,根本不等她說,第五淼便覺得心慌意亂了。
“劍自然是姬將軍刺的。”上官愛悄然回眸看着墨畫,道,“但是這唆使他去殺酈大人的人,難道就是始作俑者了麼。”
“有人唆使他?”酈沐君也是一驚。
墨畫已然站起身,一雙狐狸似的眸子里布滿了血絲,正定定的看着上官愛,啞聲道:“是誰。”
上官愛一手撐着側顏,幽幽道:“大祭司。”說着擡眸看向第五淼,不等她反駁,便說道,“祭司大人若是不承認,可以叫姬將軍進來對峙。”
“你……”第五淼臉色一白,一個踉蹌便後退一步。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第五淼捂着瞬間紅了的臉頰,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墨畫。
玄衣女子狠狠的看着她,身子氣得發抖。
“公主……”酈沐君這才反應過來剛纔發生了什麼,墨畫居然狠狠的扇了第五淼一耳光。
夜色沉沉,聽見墨畫啞聲吼道:“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