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吧。”上官愛沙啞的聲音低聲道。
“我瞧着你隨意,可是慶王那邊倒是實打實的很是重視,聽說前些日子就在府裡翻土動木的,就爲了迎你過門。”池氏說着無奈一嘆,“總歸是已成定局,眼下老爺的意思是以後總歸你是母儀天下的,也算是皇恩浩蕩了。”
母儀天下?上官愛心中冷笑,卻不好怪罪他們什麼,畢竟他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總歸是自己無能,沒有在一開始就殺了慕容霄和上官琪這對狗男女,同歸於盡算了。
“我知道的,當時我既然接了聖旨就會體體面面的出嫁,不會叫父親爲難的。”上官愛的嘴角擠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一切就由母親做主吧。”
一聲“母親”叫池氏一愣,隨即笑道:“既然你叫我一聲母親,我必然會全心全意去辦,叫你風風光光的。”
“有勞母親了。”
池氏聞言看着慕容霄送來的那些東西:“這些我瞧過了,都是極好的。既然你也不想多費神,那便不挑剔了。”
“嗯。”
池氏看着她,說道:“前兩日我跟老爺去看過琪兒了,身體也不大好,這境況倒是跟你一樣了。”
聞言,上官愛眼波微微流轉:“可不是一樣了麼。”都是嫁給我自己最不想嫁的人,說起來還真是同病相憐呢。
“我瞧着秦王殿下對她倒是極好的,三天兩頭的打着商議婚事的理由去看她,又叫了旁的大夫去給她診治。雖然皇上不待見這個兒媳,但是礙着秦王的面子,老爺也不好太過苛待琪兒了。”
“我知道,這是應該的。”上官子垂着眸子,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不管她眼下的前路如何,上官琪的路她一早就準備好了,不會改變。
她何嘗不知道慕容亮一門心思都在上官琪的身上,那又如何,這樣纔有趣不是麼。
即便是地獄,她也要拉着她上官琪墊背。
“只是,五妹妹既然是皇上欽點的終身側妃,還請母親提醒父親,不要叫皇上誤會了什麼纔好。”
池氏聞言,點了點頭,說着起身道:“會的,你放心。你既然身子不好,我還是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說完看了一眼上官琳。
對方連忙說道:“我不回去,我要再待一會兒。”
池氏有些遲疑的看着上官愛,見她點了點頭,才應允:“你不要太呱噪了,叨擾了你三姐休息。”
“知道了。”上官琳不滿的嘟囔了一聲,見池氏走了,才小心翼翼的將一個字條塞給上官愛。
上官愛微微一愣,打開一看,心中巨震,連忙問道:“誰給你的。”
“是太后跟前那個辛女官。”上官琳說着還有些小興奮,“沒想到她那個樣子倒是功夫很好,黎明的時候驀然在我身後出現,差點兒沒嚇死我。”
上官愛握着那字條,只覺得整顆心都在顫抖,一時間懷疑,害怕,希望,悲傷一齊涌過來,五味雜陳。
幾人都不知道是怎麼了,都是疑惑的看着她。終於聽見她說:“蓮子蓮心,準備一下,今晚逛花燈。”
兩人皆是一愣,卻還是欣喜萬分的應了:“是。”
上官愛伸手緊緊地握着上官琳的手:“你幫我辦件事。”這個府中最不起眼的恐怕就是這個半路撿來的嫡出小姐了。
上官琳自然是願意,連忙點頭。聽見她沙啞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叮囑了兩句,仔細的記下,便匆匆告辭了。
上官愛見狀,看着手心的字條深深一嘆,喚了阿璃拿了燭臺來,然後擡手燒了。上面赫然寫的是——太后病危,今晚請公主務必進宮相見,小心。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大街上自然是熱鬧非常,上官愛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披風,走在人羣中。
“小姐,那燈好好看。”蓮子一出門便像是山裡放出來似得,歡呼雀躍,偶爾引得路人側目。
上官愛無奈的抿了抿脣角,聽見蓮心笑道:“姐姐你這樣,小姐都被你繞暈了。”
“無礙的。”上官愛說着便看見了不遠處一處小攤上掛着一盞花燈,像極了去年元宵節慕容衝送她的那盞。
驀然想起他挑着花燈霸道的攬着自己的肩膀,戲弄慕容玉,要他喊“皇嬸”。想起他會爲了一枚白梅戒指,一連幾日送了她幾十只戒指……想起他自戀而小氣的模樣,想起他眼中的那片星河。
心,驀然一緊。
上官愛猛然回過神,聽見阿璃在耳邊輕聲道:“主子,時辰差不多了,四小姐也已經準備好了。”
上官愛點了點頭,帶上兜帽,纖細的身影隱匿進了熱鬧的人羣。不遠處悄然跟着的人一時間丟失了目標,連忙四下尋找,然後便看見了上官愛又復出現在了一個小攤前跟自己的侍女說着什麼,這才鬆了一口氣。
祈壽宮。
燕太后半倚在牀上,面容蒼白而憔悴,沒有半點兒生氣。一雙眸子卻一直柔和的看着窗臺上那盆金茶花。
“辛兒,還沒來麼。”
辛嬤嬤聞言,趕緊道:“還沒有,時候尚早,太后放心,公主一定趕得及的。”
燕太后點了點頭,卻忽然咳嗽了起來,辛嬤嬤見狀,趕緊拿着帕子遞過去,一片暗紅。心驟然一痛:“太后……”
“沒事兒,哀家沒事兒。”燕太后柔聲安慰道,“很快,就會好了。”
辛嬤嬤聞言,眸子一黯,染上了一層霧氣:“如今皇上已經將祈壽宮戒嚴了,奴婢怕公主就算進宮了,也進不來怎麼辦。”
燕太后淺淺一笑:“放心,哀家的素安不是他們能擋得住的。”
此刻,宮外。
上官愛帶着阿璃一路進來均是暢通無阻,可是卻偏偏被攔在了祈壽宮外。
阿璃見狀,冷聲道:“怎麼,你們難道都不認識素安公主了麼。”
領頭的侍衛自然認得上官愛,卻依舊跪下道:“公主恕罪,皇上有命,太后病重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在光華的月色下清冷無比:果真有貓膩!
“今兒個是元宵佳節,本公主甚是想念外祖母,見院子裡的燈籠花開的甚好,想送來給她老人家瞧瞧。”上官愛說着,看了一眼蓮心手中的花,淡淡道,“這也不行麼。”
那侍衛頭領聞言看了一眼那盆花,還是說道:“花兒奴才可以給公主送進去,但是公主恕罪,奴才們不能放您進去。”
“你……”阿璃急的都快動手了。
上官愛卻淺淺一笑:“是個好奴才,池統領把你們調教的很好。”說着微微俯身,略帶沙啞的聲音輕聲道,“但是我上官愛要去的地方,就一定要去。”說着再擡眸一片冰涼。
阿璃見狀,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展開了懷中一直抱着的九鳳袍披在了上官愛的身上,月華之下,女子傲然而立的身姿宛若九天而降的火鳳,叫人不敢直視。
聽見阿璃清冷的聲音說道:“見九鳳袍如見太后,還不跪下。”
衆人皆是一愣,不知道要不要跪。
上官愛輕蔑的看着他們,淡淡道:“還是說你們池統領想要造反,困了太后在祈壽宮。”
聞言,衆人皆是一個激靈,立馬跪下齊聲道:“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再不敢阻攔。
上官愛也不與他們廢話,叫阿璃他們在外面等候,便徑直往太后寢宮走去。領頭的侍衛回過神,連忙道:“還不快去告訴皇上,說素安公主來了。”
“是。”
祈壽宮的寢殿,上官愛披着九鳳袍匆匆而來。
“公主。”辛嬤嬤乍一看見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您可算來了。”
燕太后聞言,連忙擡眸看來:“愛兒……”
“外祖母。”上官愛驟然看見她如此沒有生氣的模樣,心中一酸,急忙上前兩步一個踉蹌便跪倒在了牀邊。
燕太后連忙握住了她的手:“慢點兒,聲音怎麼成這樣了?”
“不礙事的。”上官愛不由得溼了眼眶,“外祖母,孫兒來晚了。”
“不晚……不晚……剛剛好。”燕太后慈祥的看着她,目光是那麼的柔和而留戀。一旁的辛女官見狀,不由得哽咽了起來,卻還是提醒道:“皇上應該很快會來了,太后。”
上官愛心中一震:“究竟是怎麼回事,皇上爲什麼會忽然軟禁您,爲什麼不讓我見您。”
“因爲哀家跟他大吵了一架。”燕太后擡手輕輕的撫着她的額發,“爲了你的婚事。”
上官愛映着燭火看着她,心中一頓,身上的九鳳袍在燭火下耀眼奪目。
“哀家從來不插手儲君之事,一來後宮不得干政,二來哀家一直以爲只要玉兒足夠好,足夠讓他父皇滿意,就會是儲君,遲早而已。”燕太后的聲音不大,緩緩地,好像怕一着急便說不明白一樣,“可是哀家沒有想到,原來皇帝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玉兒繼承大統。直到哀家聽說,除夕夜宴,你被封了公主,世襲爵位,卻被賜婚霄兒,哀家才頓悟了。”
“皇上這是把我連同上官家四十萬兵權一道許給了慶王。”上官愛任由太后握着手,微微垂眸。
燕太后點點頭:“皇上,一直忌憚着燕氏一族,柳氏一門清貴,霄兒又最像皇上,有了你們上官家,自此便可平衡朝局。真是一盤好棋,是不是。”
上官愛點點頭:“無奈孫兒的棋一直不好,才淪爲了陛下的棋子。”
“不怪你,哀家這個做母后也沒有看出來,不是麼。”燕太后說着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又道,“哀家心裡清楚,你嫁給了霄兒之後,只要哀家一死,燕氏一族的末路也就不遠了,哀家不能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外祖母……”
燕太后說着搖搖頭,示意讓她說完,上官愛見狀,便不再說話了。
“愛兒,今夜之後便是國喪,你有兩年的時間去幫哀家完成心願,知道麼。”燕太后說着緊緊地握着她的手道,“從今以後,玉兒和燕氏一族便交到你手上了。”
聞言,上官愛心頭巨震,一時不明所以:“外祖母,您胡說什麼,什麼國喪……”明明,明明還不到時候啊。
聽見一旁辛女官哭聲道:“太后爲了阻止公主出嫁,這幾日連服毒藥,今夜子時之後,便是大限。”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