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淵深邃的眸子看着那個紅色的牌子，目光又復落到了高豐的身上，對方不用擡頭也知道那目光的意思。
“哈哈哈，好，好。”慕容淵擡眸看去，又復威嚴，“天命不可違，今年的四方武演，就由池愛卿對陣伏愛卿，由武平侯對戰北漠赫連太子。”
山裡的秋風乍起，吹着皇帝的袍子獵獵作響，聽見他說：“只是這次上官愛卿要親自出馬麼？”
雖然不能由禁軍出馬那樣保險，但是上官遠峰也不是好相與的。
“皇上，此次一衆都是大楚的青年才俊，要赫連跟侯爺對陣，是不是有些欺負人了。”赫連巍一雙鷹眸含着不可一世的笑意，側首看着上官遠峰，“侯爺說是不是。”
朝陽下，上官遠峰銀黑的鎧甲熠熠生輝，一雙深沉的眸子卻是擡頭看着高高在上的王，沉聲道：“殿下此言差矣，這兩軍對陣，不僅有時限，在其他方面也有限制，老夫領着五百人，跟殿下領的五百人，並沒有什麼優勢。”
“既然如此，經驗並不會有多少優勢，那侯爺還是讓年輕人試一試不是更好麼。”赫連巍說着回眸看着慕容淵，“還是大楚的陛下怕輸了大楚的顏面。”
“赫連太子，請謹言慎行。”池鎮忍不住道。
慕容淵微微斂目，一言不發。
“父皇，赫連太子別有用心，請父皇三思。”慕容玉微微上前，輕聲道。
上官遠峰看着皇帝，若有所思。他上官家小一輩的人中，善於領兵佈陣的都隨他二弟三弟常年駐守在南疆，而他的兩個兒子並不善於此道。原本南山武演他們也只是走走過場，讓瑁兒上也無不可……
可是偏偏，來了個赫連巍！
“父親，讓兒子來吧，兒子可以的。”上官瑁焦急道。
單青聞言，看了看他，沉聲道：“侯爺，有屬下在，二公子應該可以。”
單嵐跟在上官愛的身側，看着女子恬淡的側顏，蹙了蹙眉還是說道：“大哥，我的主子是郡主。”
聞言，上官瑁渾身一震，握着繮繩的手心一緊，回首深深的看着一直垂眸不語的上官愛。
“是啊，赫連太子是衝着愛兒來的。”上官遠峰無奈一嘆，終於聽見慕容淵含着淺淺的笑意說道：“赫連太子所言甚是，不過是個武演，也無需上官卿家親自上陣。”
“陛下深明大義。”赫連巍得意一笑，看向上官遠峰，“那麼侯爺是要讓二公子與本王對陣麼。”
上官瑁聞言滿眼希冀的看着上官遠峰，可是還是聽見他深沉有力的聲音說道：“武平侯府出戰首將，小女上官愛，副將單青，次子上官瑁。望陛下恩准。”
擲地有聲。
“什麼，讓一個女人領兵打仗。”
“真是，武平侯在開玩笑吧。”
“你沒聽說啊……”有女子竊竊私語，“關於上官遠峰似乎已經決定讓這個女兒世襲候位了。”
“真的假的……”
微風拂過，燕貴妃淺淺一笑：“看來你大哥是鐵了心了。”
上官惠妃勉強的扯了扯脣角：“這排兵佈陣怎麼是簡單的事情，武演場上刀劍無眼的，小愛……”
“你也別擔心了，眼下事已至此，侯爺一定是再三權衡，覺得小愛上更有把握才如此說的吧。”
上官惠妃目光遠遠地落在上官愛的身上，略顯擔憂。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慕容淵的身上，聽見他似乎並不在意的聲音說道：“既然卿家如此說，只要赫連太子不介意，便由素安郡主出戰吧。”
一瞬間全場譁然，連底下的將士也開始竊竊私語，目光紛紛看向一襲白衣弱質纖纖的上官愛。
“謝皇上。”
赫連巍見狀，揚聲笑道：“本宮怎麼會在意呢，只要郡主輸了不要哭鼻子耍賴就好。”
“赫連巍，你當真好意思贏一個女兒家。”慕容衝深不見底的星眸，冷冷的看着赫連巍。
剛纔他就在想那個牌子是怎麼回事，看高豐和池巍的反應，就知道是意料之外的。那麼又是誰動了手腳？
幾乎是同一時間，慕容玉也想到了，會不會是慕容霄。
“郡主乃天生鳳女，怎是普通女子可比。”赫連巍說着看向上官愛，挑釁道，“只要到時候郡主輸了，大楚不要推辭她只是一介女流就行。”
“你……”上官瑁忍無可忍。
卻聽見一言不發的上官愛忽然說道：“正好相反呢。”略帶笑意的眸子清澈見底：“我還是比較喜歡看被一介女流打敗的赫連太子，無地自容的模樣。”
赫連巍眸子微微一沉，嘴角卻笑意不減：“既然郡主如此自信，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
上官愛眉心微微一動，對方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如果郡主贏了，大楚只要有郡主在一日，我北漠便年年納貢。”
聞言，慕容玉手心一緊：年年納貢！他跟赫連巍盤旋許久也只談下了五年。他居然……目光落在了慕容淵的身上。
如此一來，皇上一定會應允的。
聽見赫連巍繼續說道：“如果郡主輸了，便下嫁本宮，隨本宮回去相夫教子，如何？”
慕容衝手心一緊，現在要有一支箭，他肯定毫不猶豫的射穿赫連巍的腦袋！
上官愛依舊含笑看着赫連巍，心中明白他果然是衝着自己來的。可是眼下……她爲了不動搖軍心，不得不的答應這個額外的賭約。
況且……微微收回目光，擡眸看向高高在上的慕容淵。即便是她不答應，這樣誘人的條件，他也會答應的。
那麼，何苦兩邊不討好呢。
“素安，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自己決定吧。”慕容淵含笑看她，很好說話的樣子。
上官愛微微策馬上前，清澈的眸子眼波流轉，自信的聲音絲毫沒有動搖：“既然太子殿下這麼想給我大楚年年納貢，素安怎麼好不領情呢。”說着微微回眸，看着上官一族的五百將士，揚聲道：“我是真心不喜歡這位高大威猛的赫連太子，還請各位怒要將我嫁給他，可以麼？”
輕描淡寫一句，彷彿玩笑，可是卻是把自己的終身都託託付給了自家將士。
聞言，單嵐率先振臂一呼：“屬末將誓死保護郡主！”
衆人見狀，紛紛高呼：“末將誓死保護郡主！”
一時間，她上官愛成了上官家名副其實的女王蜂！
慕容淵略帶笑意的眸子看着上官愛，然後揚聲道：“既然如此，賭約就此達成，朕做主了。”說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池鎮，“下面便決定攻守雙方吧。”
池鎮聞言，上前揚聲道：“兩組人馬分攻守雙方，在明天太陽升起之前，守方佔領高地守住自己的軍旗，攻方奪取軍旗，戰術自定，不得射殺對方主將，其他不論！”
“在你們的身後就是你們各自的軍旗，攻守雙方你們比賽決定，至於比什麼，不論。畢竟，守方是有一定優勢的。”池鎮說着指着遠處的兩座小山丘，山丘之上，一紅一籃兩面旗幟很是醒目，“不過，旗幟只要是倒下或者損毀，守方也算是輸了。”
聞言，上官愛微微眯起了眸子，長長的羽睫掩藏了一切思緒。
“郡主，別說本王欺負你，就由你守旗吧。”赫連巍大方道。
上官愛聞言擡眸，淡淡一笑：“多謝殿下的好意了，還是比賽決定吧。”
“哦？”
上官愛微微擡手：“單嵐，拿我的弓箭。”
“她要做什麼？”燕凝霜一愣，聽慕容蓮說道：“你緊張什麼，小愛的箭法那麼好，一定贏他。”
“她現在再好的箭法也發揮不了多少了，這幾日她日夜練習騎術，渾身痠痛，根本使不出幾分力氣。”燕凝霜擔憂的看着上官愛，“直接答應不好麼。”
燕允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恐怕是怕輸了士氣吧，畢竟，眼下最不能輸的就是士氣。”
慕容玉也是一臉的擔憂。
“太子殿下，清晨驚起的飛鳥是最好了，我們一人一箭，贏守輸攻，可好？”上官愛青絲在微風中輕揚，嘴角的笑意恬淡柔和。
赫連巍看着她，他聽說過她箭法甚好，不過眼下輸贏他都無所謂。
“好，就依郡主所言。”說着便由副將將他的大弓拿了過來。
上官愛含笑看他，揚聲道：“請鼓手擊鼓吧。”
聞言，一旁的鼓手敲響了戰鼓，不一會兒就驚起了林間的飛鳥。
赫連巍挽弓拉箭，長箭帶着凌厲之勢劃破天際，然後在毫無意外的射中了一隻山雀。
“赫連太子好箭法，山雀這樣小也能一擊即中。”上官愛含笑道，絲毫沒有壓力的樣子。
“郡主請吧。”
上官愛拿過單嵐手裡的弓箭，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坐在馬上拉弓搭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屏息凝神。
女子儘量從容的把弓拉滿，然後氣定神閒的瞄準晴空裡飛翔的羣鳥。就在長箭離弦的那一刻，她胯下的雪花驄忽然動了一下。上官愛身形微微一晃，眼睜睜的看着已經離弦的箭射偏了。
一片唏噓。
“那匹馬怎麼回事。”慕容蓮懊惱道，“沒事兒它動什麼動。”
燕凝霜也有些惋惜：“小雪兒還小，第一次站在這麼多人的地方，不安分是正常的。”
“哎呀，真是可惜了。”
慕容淵見狀，深邃的眸子依舊含着淺淺的笑意看着上官愛。
“郡主要不要再試一次。”赫連巍大方道。
上官愛略顯惋惜的搖了搖頭，依舊淺淺的笑着：“不了，意外也是一種考驗，我願賭服輸，請太子殿下守旗吧。”天知道她這一箭，渾身是多麼的痠痛難當。
“如此便承讓了。”
上官瑁見狀，有些生氣的看着上官愛，可是當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發火，只能乾生氣。
一旁的伏凌見狀，冷冷道：“郡主的法子不錯，池將軍覺得呢。”
“甚好。”池巍回了一句，目光從上官愛的臉上淡淡拂過，然後接過自己的弓箭，很是果斷了射了出去。
伏凌的箭緊隨其後。
結果，伏凌攻，池巍守。
“好，如此便定下了。”慕容淵揚聲道：“四方將士暫且各自回營修整，武演午時三刻正式開始，屆時，朕就看各位愛卿的表現了。”慕容淵說完深深的看了上官愛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臣等，恭送陛下。”
陽光正好，上官愛看着赫連巍帶着北漠將士離開，清澈的眸子微微一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