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良辰吉日。
五天轉瞬即逝,在冷軒漠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婚宴順利的進行着。冷家堡每天都是忙裡忙外,張燈結綵,到處都是大紅的喜慶景象。
婚宴當天,惜夢早早地就穿上了量身定做的喜服。滿身的鮮紅色看着是那麼的光鮮耀眼。惜夢興高采烈的在銅鏡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滿臉都是喜悅。
“淩姐姐,你看我的這身嫁衣怎麼樣?”惜夢興高采烈的問一旁的凝珊。
“嗯,很漂亮,很適合你。”凝珊微笑着答道。
“淩姐姐你覺得我是帶這個花簪好,還是帶這個流蘇的髮簪好呢?”惜夢忙不迭的在一堆首飾裡挑選中意的髮簪,眼花繚亂的首飾擺滿了一桌子,惜夢不停地拿起又放下,猶豫不決。這可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事,每一絲小小的細節都要做得完美。
凝珊被惜夢問的有些不耐煩,她推脫着找了個藉口,離開了房間,來到了院子裡。清晨的空氣清新干淨,讓人神清氣爽。凝珊不禁深深的吸了幾口氣。
自從那日遊湖之後,顏姑娘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冷家堡。童珠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回來。她也曾偷偷前往白氏醫館,可是每次還沒走到門口,一個面容冷峻的男子便會冷冷的擋在她面前,雖然他一言不發,但是身上強大的內力,還是讓凝珊望而卻步。
她不知道白氏醫館的人究竟在盤算着什麼,可是這股不同尋常的寂靜讓她的心一直提心吊膽。她總覺得,冷家堡要出事,而且這股不祥的預感,比玄影族血祭時還要強烈!
離開了玄影山莊後,凝珊因爲身體羸弱,一直沒有進行占卜之術。現在身體的情況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或許可以趁機占卜一卦。
凝珊見四下無人,輕輕和起了拇指和無名指,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凝珊——”就在她準備占卜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凝珊一怔,緩緩地回過頭,只見凌煦濯一席玄影族長衣袍,微笑着站在不遠處。
“哥——!”凝珊看見凌煦濯,激動地趕忙跑上前,興奮地說道:“你怎麼來了?”
“鳳兄成親,我怎會不來?”凌煦濯笑着拍了拍凝珊的小臉:“小裳接到請柬,早就按耐不住了。我處理好族中事務,這才帶着她趕過來。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能見到哥哥,我就滿足了。”凝珊笑着搖了搖頭,許久未見到凌煦濯,凝珊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占卜的事早就被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凌煦濯和凝珊又說又笑的離開了院子,院子裡又恢復了剛纔的安靜。院子的另一頭,只聽砰——地一聲,冷小裳一腳踹開了房門,她毫不客氣的走到鳳燁的牀前,一把掀開被子,對着還躺在牀上的鳳燁的臉上就是一拳。
唔——
鳳燁吃痛的捂着被打的左臉,不解的望着來人:“小裳?”
“鳳哥哥,你怎麼回事?爲什麼才數月不見,你就要這麼快娶惜夢姐姐了?”冷小裳氣鼓鼓的插着腰,語氣兇狠的質問道。
鳳燁無奈的揉了揉被打的左臉,自嘲的笑了笑。自從決定要娶惜夢之後,他的臉似乎就沒好過,之前被宜春院那個僕人打的臉腫了好些日子,現在小裳一回來又給了一拳,鳳燁無奈的搖了搖頭,無言的苦澀涌上心頭。
“這是大哥的命令。”鳳燁平淡的說道,他平靜的穿上衣服,一張俊美的臉上,卻是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大哥?”冷小裳一愣。軒漠大哥雖然爲人冰冷,不苟言笑,但是卻從來不會逼迫人,爲什麼這次,會把鳳燁逼到這種程度。
小裳轉念一想,還是不依不饒:“你不願意,你不會說嗎,你這樣勉強娶了惜夢姐姐,對她也不公平。”
鳳燁無言瞥了小裳一眼,說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和惜夢在一起嗎,爲什麼這會又來這麼多事?”
“我——”小裳一下子啞口無言。的確,她一開始的確是希望鳳燁和惜夢在一起,爲了清除掉他們之間的絆腳石,她甚至不惜前去威脅顏璃珞。
可是,在玄影山莊住了這些日子,她深刻體會到了陪伴在自己愛人身邊的感受。凌煦濯接任族長之初,族內大小事宜皆需由他親自處理。
再加上凌天嶽暴斃給凌煦濯帶來的謠言和壓力,讓他在玄影山莊的日子也舉步維艱。在這些日子中,冷小裳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護着他,即使遇到天大的困難,只要他們在一起,一切似乎就不是難題。
冷小裳漸漸明白,原來愛一個人,真的就是把那個人徹徹底底的放在心裡。愛,強求不來,也無法抹去。當愛情降臨的時候,無論身份地位如何,即使海角天涯,也依舊會把兩個人越捆越緊。
可是,對鳳燁而言,這種愛卻只是奢求。小裳自幼和鳳燁一起長大,他知道,在鳳燁的眼裡,冷軒漠大哥就是他的長輩,他的兄長。不僅僅因爲大哥收留了他,更因爲大哥給了他一個家。他無法反抗大哥的命令,無法違揹他對冷家的承諾。
冷小裳突然覺得很悲哀。她一直覺得鳳哥哥是一個瀟灑倜儻的男兒,走到哪裡都能談笑自如,似乎能掌握天下風雲。可是今天,看着鳳燁如死灰般平靜的面容,她卻突然明白,原來鳳燁纔是一直最痛苦的人。
冷小裳在原地默默站了一會,轉身衝出了房間。
既然鳳哥哥開不了口,那麼辦法只有一個!清晨,冷軒漠梳洗完畢,坐在窗前正準備用膳,只見門猛地一下被推開,冷小裳一下子推門進來,氣喘吁吁的喊到:
“大哥,你不能讓鳳哥哥娶惜夢姐姐!”
冷軒漠眉頭一皺,他緩緩地把頭轉向冷小裳的方向,語氣平和,但卻帶着不容侵犯的威嚴:“小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今日是鳳燁和惜夢的良辰吉日,你一大清早的胡說什麼!”
“大哥!你不能讓惜夢和鳳哥哥成親!你會毀了他們的!”冷小裳卻沒有被冷軒漠的氣勢嚇倒,依舊不依不饒的說道:“鳳哥哥不喜歡惜夢姐姐,他愛的是別人,大哥你也知道的吧,就是那個顏姑娘——”
“我冷族的人,豈能和幻魔島的烏合之衆談情說愛?”冷軒漠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打斷了冷小裳的話:“你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冷小裳不敢置信的望着冷軒漠,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大哥,她吃驚的後退兩步,顫抖的說道:“不——不會的,大哥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這樣逼迫鳳哥哥的!”
冷軒漠漠然的手中的茶杯,臉上的表情冷了冷。冷小裳突然在心底裡感到一陣寒冷,眼前的大哥渾身散發着寒意,彷彿是個陌生人。冷小裳膽戰心驚的後退了兩步,正欲奪門而逃,卻發現冷軒漠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門口。
“你——”冷小裳大吃一驚,剛纔大哥明明還在窗邊,爲什麼一瞬間就轉移到了門口,這樣敏捷的動作,只有深知蒼風家武學精妙的人才能做得出來!軒漠大哥不是一直都沒有武功的嗎?
冷軒漠站在門口,冷冷轉向冷小裳的方向。他緩緩地朝它走去,濃濃的黑影逐漸在冷小裳眼前放大,冷小裳一時驚恐的跌坐在了地上。眼前的人和她印象中的大哥實在相差的太多,她實在難以相信,這個人就是疼愛了她十幾年的兄長。
“小裳,你不該這個時候回來。”低沉的聲音,伴隨着寒冷的表情,冷小裳還沒來得及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便失去了知覺。
良辰美景,鞭炮聲鳴。
冷家堡裡裡外外,張燈結綵。火紅的燈籠,震耳欲聾的炮竹聲,伴隨着賓客們熙熙攘攘的喧鬧聲,讓這個安靜的豪宅煥然一新。
鳳燁一席紅衣,面無表情的站在大門口,機械的和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一一行禮。
火紅的衣袍,刺眼的嘲笑着他的無奈。鳳燁感到渾身火辣辣的難受,但更痛苦的,還是他已經麻木的心。
遠處,凌煦濯和凝珊迎面走來。凌煦濯將賀禮交給鳳燁,微笑着說道:“鳳兄,恭喜你了,沒想到你的婚禮竟然趕在了我的前面。”
鳳燁無奈一笑,默默地接過了凌煦濯的禮物。
凌煦濯見鳳燁面露愁容,有些不解,他轉過頭看向凝珊,似乎想從她那裡找到原因。凝珊心知鳳燁心中苦痛,在心底裡嘆了口氣,她輕輕拍了拍鳳燁的肩:
“鳳兄,你這又是何苦?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要再猶豫了。”
鳳燁苦笑了一下。猶豫?呵呵,老天從來都沒有給他猶豫的機會,他甚至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道:“璃珞那裡,有沒有什麼消息?”
凝珊流露出一抹擔心:“……沒有,白氏醫館並不讓我接近他們。”
鳳燁沉默着沒有說話。自從那日不歡而散之後,他和顏璃珞之間的心靈相通感應似乎也隨之消失了。無論怎樣他怎樣用心感受,卻再也感受不到了顏璃珞的感情。
或許穆白解了他們二人之間的連心蠱,亦或是璃珞切斷了他們二人的感應,鳳燁無從得知。他的心只剩下空蕩蕩的,如同被人抽空了一般。
凌煦濯在一邊聽着二人的談話,在心底裡也猜明白了七八分。想來鳳燁一直對惜夢不冷不熱,身爲男人他自然明白,鳳燁對惜夢並無男女之意。
但是鳳燁卻又是極其重情義之人,惜夢捨命相救,冷家十年養育之恩,這些都是鳳燁無法反抗的致命劫。除了接受冷家安排的命運,鳳燁沒有其他選擇。
凌煦濯默默地望了一眼鳳燁,在心底裡感到可惜。雖然玄影和蒼風之間亦有隔閡,但是凌煦濯卻並不是小氣的人。即使是江湖對手,他亦欣賞鳳燁的才華和能力。
想來小裳心急火燎的趕回來,恐怕也是知道了鳳燁的處境。原本以爲小裳會大鬧一番,可是回來了這許些時候,整個冷家堡卻沒有任何的動靜,凌煦濯有些狐疑,這實在不符合小裳的脾氣。
“對了,你們看見小裳了嗎?”凌煦濯左顧右盼,想從人羣中搜尋到他未婚妻的身影。
鳳燁聞言,摸了摸被打的臉頰,苦笑了一下:“她早上回來,給了我兩拳就跑出去了。”
凌煦濯皺了皺眉,小裳出手打人不足爲奇,可是爲什麼跑出去後,卻不來找他,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跑到哪裡去了?”凌煦濯追問。
還未等鳳燁回答,遠處一個腳步由遠及近,冷軒漠緩緩的走出來,朝着凌煦濯的方向轉了過去,點了點頭算作施禮:“在下冷軒漠,想來你就是玄影家的新族長了吧。”
冷軒漠?
凌煦濯聞言,眉頭皺的更緊。在武林中,人人皆知蒼風冷家族長冷軒宇,眼前的這個瞎子冷軒漠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