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木甲和木羅兄弟走遠後,那潘光奇依然一臉茫然,然後跺腳嘆了一口起說道:“唉,捅了這個馬蜂窩,這可如何是好呢!”
無塵道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看光奇這人,從小膽子最小,老了老了還是如此!”說完後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
潘光奇急忙擺手說道:“你們誤會了,我倒不是完全怕他們今後找我報復,而是這幾日巫王金坡要把我們引薦給十大畢摩,請他們幫忙救小韻兒的事情,如今咱們得罪了這二人,那這事……”
沒等他說完,相木匠一擡手止住了他的話,說道:“這兄弟二人如此蠻狠無禮,就算咱們今日對他們的惡言惡語忍氣吞聲,只怕是到時候見面之時他們同樣會處處刁難,氣焰更加囂張!”
無塵道長點頭說道:“不錯,狗改不了吃屎,看看剛纔兄弟二人那副眼中無人的德行,你還指望他二人能發善心?”
二老一說完後,大家都點了點頭,三叔皺着眉頭說:“今日咱們給他們點下馬威也好,叫他們日後見面也長個記性。”
見大家都這般說,那潘光奇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再說什麼。於是我們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後,見到廣場處很多彝人和漢人在跳舞,大夥看了一會,便轉悠着往旅館走去。
我一看時間,此刻已經是快八點了,想來那果基金坡和十大畢摩也要馬上開始法會和祭祀儀式了,怪不得剛纔那木羅畢摩催促木甲急忙着離開。
我們在冕寧縣城住了一晚上,原本以爲要等到彝巫法會召開完後金坡纔會向十大畢摩引薦我們,哪知道第二天中午我們剛吃過午飯,茲莫畢摩就趕到旅館來了,說等會帶我們去小靈山七神殿,見見其他畢摩。
相木匠急忙問茲莫:“你們法會這麼快就開完了?”
茲莫皺着眉頭答道:“開什麼完,從昨天祭祀儀式一結束,大家就爭吵個不休,正事情沒有說一件,歪理邪說倒是講了一籮筐。”
“又爲彝王的事情爭吵?”潘光奇湊上前來問道。
茲莫畢摩點了點頭,小聲的說道:“木裡縣的木坤木羅兄弟率先挑起矛盾,說他們不接受新巫王的人選,要十大畢摩和十大蘇尼投票表決,公選巫王。”
相木匠皺着眉頭問道:“金坡都做了快三年的巫王了,他們暗地不服氣不說還要說這話?”
茲莫搖頭說道:“服什麼氣,你們是有所不知,自從金坡巫王上任後,這彝巫內部的爭吵從來未斷過!兩年前沙瑪畢摩一幫人提出誰找到撒梅令誰就是巫王,結果這兩年大家都沒找到,故此今日木坤兄弟又挑起話題,說既然撒梅令尋不着,那巫王的人選也得重新議一議了!”
相木匠瞪着眼珠子說道:“真是豈有此理!”
茲莫畢摩繼續說道:“這還不說,今日一大早木坤木羅兄弟就命人擡出彝家三色大帳,展開讓大家看。你們不知,那帳布上記錄着歷代巫王和大畢摩的豐功偉績,於是木坤指着那三色帳,直接問新任巫王上任兩年來,有什麼功績可言?”
這時候我們才明白,原來昨天見到木甲的兩個徒弟擡着的一個被布包裹着的長條形東西,原來是那三色大帳布。無塵道長冷笑着說道:“他這是在逼宮咧!”
茲莫畢摩點頭答道:“誰說不是呢!你說金坡巫王上任後,他們便百般刁難,每次召開法會都在爭吵中開始,爭吵中結束,會會都是面紅耳赤,有幾次雙方的人還差點大打出手起來,沒有一件事情是統一了口徑的,你們說還能辦好什麼事情?”
“無塵道長捋着鬍鬚說道:“看來這背後的一切,都是沙瑪授意安排的。”
茲莫冷笑着說道:“不是他還有誰有這麼大的本事!不過也不光是他,木坤木羅的老舅父噶巴大蘇尼也在暗處使壞,那老東西如今控制了十大蘇尼,是彝家出了名的老惡棍,背信棄義,狡詐得很。”
相木匠罵道:“真是一屋子的壞水!”
茲莫畢摩繼續說道:“說白了他沙瑪想自己着巫王,而木坤兄弟想做大畢摩中的大畢摩,故此才心甘情願的讓他當槍使。”
潘光奇說道:“我聽說德昌縣的沙瑪家族和果基家族爲了爭巫王位置,鬥了上百年了,看來這沙瑪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茲莫畢摩點頭說道:“一直鬥着,彝巫沙瑪家族和果基家族世代不合,這是大涼山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情,公開的秘密。不過這麼多年來,沙瑪家族一直被果基家族壓着,沒有人能坐上了巫王的位置。”
相木匠說道:“公道自在人心,別人不選他沙瑪家族的人,那是有道理的!”
這時候樊廚子雙手互握,一副緊張的模樣說道:“那這麼說,金坡的處境就危險了!”
無塵道長也跟着怒道:“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像什麼話!”
茲莫畢摩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幸而新巫王這邊有吉狄畢摩、吉覺畢摩、格日畢摩和我公開支持,那沙瑪一幫人的奸計才一時未得逞。”
三叔一直未發言,這時候他緩緩說道:“但長期這樣爭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彝巫四分五裂,各自爲政,新巫王無法聚集人心,位置自然坐不穩妥。”
茲莫畢摩點頭說道:“魯老弟這話說得極是,故此金坡巫王讓我來請各位前去,說既然正事說不下去,那麼就把你們引薦給其他畢摩,說說其他事情,轉移轉移話題。然後順便交代出撒梅令的下落,讓大家團結起來一同去尋找咱們彝家的至寶。”
相木匠點頭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只怕是我們過去,他們會爭吵得更加厲害。”
茲莫畢摩無奈的笑着說道:“如今已經爭吵得不可開交了,還能厲害到哪裡去?”
他這話一出口,大夥都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大家決定馬上便動身,一同去小靈山。
我正要去拿車鑰匙,茲莫畢摩攔住我說道:“下面有車,巫王安排了車輛過來,專門來接我們的。”
於是大夥一同下樓去,果然見到那旅館大門口停着兩輛黑色轎車,於是無塵道長、相木匠、潘光奇和茲莫畢摩坐了第一輛車,我、三叔和樊廚子上了第二輛車。
兩名彝家漢子開的車,載着我們緩緩的往着城東方向的小靈山駛去了。
汽車在一條綠蔭黃草道上穿梭行駛,這小靈山景區氣候宜人,生態極其的好,一路過去,山環水抱,風光秀美。
聽茲莫畢摩解釋,說這條道路春天的時候山花爛漫錦秀滿園,而到了夏天萬樹披綠郁郁青青,等到了秋季楓樹着紅層林盡染,特別是冬天的時候,那玉樹瓊花景象萬千。
茲莫畢摩又笑着說這幾日氣溫還算暖和,故此我們沒有看到冬日的盛景,一聽這話,大夥都笑着說這比較遺憾了。
汽車行駛了二十來分鐘後,我們便到了一處山坳之處,透過車窗一看,我見到前面一處土掌房一樣的建築物。
彝家尋常的土掌房就算是兩層,一般也就四五米高,大多爲泥胚混着雜草壘砌而成,但前面的房子高達十來米,全爲大塊大塊的花崗岩石板子和石條子搭建而成,顯得格外古樸雄偉。
屋前聳立着三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滿了太陽花、人面、火把、眼睛一樣的彝家圖案,遠遠望去,讓人感到無比的肅穆和莊重。
司機將車停到那石柱子前面,我們還沒下車,便有兩個彝族漢子過來開門,下了車後,轎車師傅便緩緩的掉頭開走了。
我們四處打量着,見到此處非常安靜,風景極佳,一條褐石板路面通向那土掌房的大門口。過了三根大石頭柱子後,大家隨着茲莫畢摩往那屋內走去,這一條路上隔了五米便站了兩個壯實的彝家漢子,他們的手統一背在身後,面無表情的望着遠方,給這裡營造了一種非常有氣勢、莊/嚴的感覺。
一進那大石板房後,一個五六十來平方米的接待大廳映入眼前,五六米高的頂子,懸掛着精美的燈飾,佈滿傳統圖案的牆面,牆角碩大的花瓶,豪華的沙發茶几,桌子上的果盤內盛滿了水果糕點……這一切讓我們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幾個身材高挑的彝家女子見到我們進來,微笑着衝着我們點了點頭,這時候茲莫畢摩招呼我們在沙發上坐下,說他進去通報一聲,說完後便轉身走向那站着兩個彝族漢子、一扇關着的大門。
茲莫畢摩一過去,那兩個彝漢便連忙點頭躬腰,給他拉開了那扇雕花木門,茲莫畢摩一進去,一名彝家美女便端了茶水過來。
大家嘖嘖稱讚起來,樊廚子小聲說道:“這十大畢摩太有錢了,弄了這麼一個聚會的地方,開什麼會,還吵什麼,這地方多適合休閒養老呢!”
一聽他這話,大夥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