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纔起來,因爲失眠的緣故,黑眼圈更加的嚴重。我用熱水帕子敷着眼部,希望能恢復到往常一樣,免得父母見到了擔憂。
母親端上來的飯菜,我們正準備動筷子,程思泯突然打來電話,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消息,說他的舅舅已經找到了,不過人死了。說是雲南那邊的警察在一座大峽谷裡找到屍體的,死去多時……聽完後我張大嘴巴,不知道怎麼勸程思泯纔好,他問了問我的病情,喊我多注意身體,然後說他今天晚上就坐飛機和外公舅媽一家去雲南,處理他舅舅的後事。
接完電話後,我又開始沉默起來,想想他外公老年失子,白髮人送黑髮人,該是多麼的悲傷!可有什麼辦法呢!這世態一切的發展,大到國家,小到我們個人,都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吃飯的時候,我給母親說起程思泯舅舅的事情,母親也很嘆息,說這人的命就是這樣,註定的東西,無法更改半點,誰都無法預料明天的事情。
父親昨天已經回老家那邊去了,說有點事情要辦。
這些日子,我就這樣病怏怏的在家裡調養身子,現在我哪裡也不想去,甚至不想下樓。我自己的病痛,以及和婷婷分手的事情,弄得我身心俱疲。
等到父親過來的時候,我大吃了一驚,因爲他帶過來一個老年婦女。這個婦女我是認識的,是離我們縣城三十公里外田家溝村的一個出名的巫婆,人稱田神婆的就是。
我們當地人稱巫婆爲神婆,她們的職責就是勾兌幽冥。可以說和端公、陰陽先生是同僚,辦的是類似的差事。我記得當時外祖母病時請她過來問過神畫過水,所謂的問神,不過是設醮臺點香燭問問神靈的意思,看看兇吉。畫水大概的操作就是用一個土碗裝上一碗清水,然後用筷子在水上面畫來畫去,口裡唸唸有詞的說些咒語,然後那大師就能從水面上讀出些信息。
聽說這樣就能瞭解到這病人的基本病因,便於對症下藥。這畫水並不見得就只是用水,有的巫師還會用碗裝上一碗大米,然後在米的上面放個雞蛋,做法後也可以從蛋裡卜知兇吉,查看事情的端倪。
我外祖母對她極是信奉,病好了之後隔三差五的就過去請安,自然要帶去物品孝敬。算來這個人現在應該有六十好多歲了,但看上去不過就五十出頭的人,容貌比母親還顯年輕。我有些驚奇她的容貌,小的時候見到她幾乎就是這樣的模樣,十多年來過去,還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她的身世我從外祖母的嘴裡多少知道了一些,以前嫁過兩次人,可惜兩任老公都死了,沒有留下子女,算來是個剋夫的命。後來聽說收養了一個孩子,但在孩子十來歲的時候又被她的親生爹媽喊了回去,說田神婆成天裝神弄鬼的別把孩子給教壞了。這位異人除了眼神比較犀利一些,她的相貌及裝扮和農村的婦女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不言而喻,她老人家的蒞臨跟我的病有關係。
母親雖然對她的到來也有些吃驚,但還是非常熱情的接待她。煮了兩個荷包蛋給她接風,又忙着準備晚飯。我去廚房拿東西,無意聽到母親在責怪父親,說什麼商量好了的是去喊魯三叔他們過來,結果怎麼把這位神婆請來了……我聽到母親對她的到來有些不滿意。
此時的田神婆在客廳裡聚精會神看瓊遙的言情片,看到暢快處還嘻嘻哈哈的笑出聲來。我端菜過去,看到她老人家盤着腿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磕瓜子,嘴角上沾了一個瓜子皮跟着牙齒抖動,吃渴了還要喝上一大口茶水,如同牛飲。一想到我外祖母心中的神仙就是這樣的神態,我有些忍俊不已,差點笑出聲來。
我想她老人家要是聽到了我父母的談話,難保立馬擡屁股就走人。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諺語雖然俗氣,但也有些道理。
飯桌上我母親一個勁的給她夾菜,他們三人開始閒聊起來,沒多久就扯到我身上來了。田神婆神秘的說進門就感覺到不對勁,說這屋裡陰氣重,又說瞧我印堂發黑,面如土灰,定是撞上了邪晦。我母親有些不理解,請教她說以前我們親戚住的好好的,怎麼我們一買過來就不對了?
她老人家瞪着眼睛以教訓的口氣對我母親說:“你們懂什麼!你們是不懂這些個道理的,凡事講個機緣,並不是每個人都一樣,有些地方有的人住得有些人卻是萬萬住不得的……以前的人家八字硬,陽氣重能壓倒陰氣,所以並不見什麼事端出來,輪到我們住就壓不住了……”
我母親如受教誨一樣的聆聽,對那神婆點頭哈腰的迎合,父親則在一旁靜靜的不說話。我想這可真是爲難他了,要是以前的他,聽了今天這樣的鬼話,早就掀翻了桌子,上去給這個裝神弄鬼的村婦兩巴掌!我想到他這次回去應該是和母親商量好的,回去請魯三叔過來幫我看看,但有可能因爲和魯三叔有過節,面子上放不下去,於是私底下改了注意,把田神婆給請了出來。
最後父親竟然開始問田神婆我的病嚴重不嚴重,那田神婆支支吾吾的說什麼嚴重也不嚴重,我正奇怪她的話語,母親一口接過話來,說只要她治好了我的病,絕對不得虧待她的。我這才明白她老人家在賣關子,不過是想多要些辛苦費罷了。這也沒有什麼,人家這麼老遠的過來,也應該多孝敬點才說得過去。
吃完飯後那神婆子便說要開始爲我做法,母親按她的吩咐端來一大碗清水,又準備了一根乾淨筷子,我父親則去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免得外面的人看到屋內的動靜。準備完畢後她讓我端坐在她的對面,我見她半閉着眼睛,右手拿着筷子在碗裡來回的畫,口裡又在嘰裡咕嚕的唸叨什麼,聲調一會的高一會的底,弄得我瞌睡兮兮的,眼皮開始打架。
屋內很靜謐,我父母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上一口,生怕打擾到她老人家做法。田神婆用筷子畫了一通後就睜開眼睛去看碗內,看完後又開始唸叨開始亂畫,然後再看碗裡的水。我對着碗看了半天,並沒有看出什麼名堂來。
大約十多分鐘過去,她老人家出了一大口氣,然後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後開始對我詢問起來,問我是不是出過遠門,到什麼地方去過,又問我最近做過什麼樣子的夢。我一一的對她說起,她聽完後對着我母親說到:“對了,所有的根由都找到了,就是去阿壩那邊玩耍惹的禍,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愛亂跑,在家裡坐不住……”
這老神婆子找到根由後還不忘順便教訓我一番,聽了這話,急得我母親連忙問她怎麼辦纔好,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將信將疑,只得聽她的安排了。她老人家拍拍胸口說一切包在她身上,說完後吩咐我母親把買好的香燭拿出來點上,放在客廳的茶几上擺放好。我見田神婆從她的布包裡面拿出來一些法器,有把小木劍,一些黃紙和一支小毛筆。還有一個小的木盒子,打開一看裡面裝了一些紅紅的東西,如同印油一樣。
她讓我還是坐在她的對面,我見她閉上眼睛也跟着閉上了眼睛,就這樣幾分鐘過後我又聽到了田神婆咿呀咿呀恩呀恩呀的嘀咕了一整子,然後開始唸叨:
“赤赤陽陽,日出東方。此符斷夢,避出不祥。讀之三遍,百鬼潛藏。急急如律令……”
她邊念邊開始用小筆在黃紙上畫起符來,龍飛鳳舞畫得很流暢。我聽她又開始唸叨:“崑崙山上一窩草,七十二年長不老,吾奉師命拿來莊天地,諸師邪法搬解了……”
等她念完咒畫完符後就用小木劍把符紙挑起來到香燭上點燃,把燃着的符紙放到水碗裡面,水火交融,發出哧哧的聲響。她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水,然後撲哧的一下全噴到了我的臉上,我被這突然的襲擊嚇了一大跳,想用手去抹臉上的水卻被母親止住了,使眼色讓我不要動靜,我只好忍着。
“好了好了,一切都順利了。”田神婆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的說道。我母親歡天喜地的謝她,然後摸出一個紅包呈了上去。
收拾完畢後都是已經是晚上十二點過去,父親給田神婆端來洗臉水伺候她老人家洗漱,母親忙着收拾屋子。晚上父親和我睡了一間屋,母親同田神婆睡在隔壁。
這晚上我睡的還比較好,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用無比崇敬的眼光注視着田神婆,感覺她老人家萬丈光芒。
哪知道早飯後,我們正準備陪她老人家上街去逛逛,這時候我的頭疼症又開始發作起來。我當着仙姑的面在家裡跳起大神來,這無疑於給別人一記響亮的耳光!父母連忙上來按我,田神婆在旁邊也驚呆了,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感覺是面子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