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相木匠提議我們聯手,各爲所需的時候,我見果基金坡沒有急着吭聲,彷彿在盤算着這事情、權衡利弊。
相木匠一說完後,無塵道長接過話去說道:“到時候就算沙瑪畢摩的一幫人想對你金坡下手,嘿嘿,他能做到麼?你的人加上我們這一幫人,我量他也不是咱們的對手!到那時候,他想要你幫他做嫁衣,咱們怕也是要算計他一把咧!”
我一聽這話,暗暗想到姜果然是老的辣,相木匠無塵道長二人老謀深算,歷來是善於借力打力,工於謀劃。
或許是我太過幼稚,我見話說得如此直白,內心反而有些忐忑不安,感覺這是在做一場交易一般。
哪知道那果基金坡聽了,沉思片刻後,一個勁的叫好,然後說道:“這辦法穩妥,我先前擔心的便是咱們好不容易發現了撒梅令的下落,別讓沙瑪的一幫人得去了,撿了個便宜。”
無塵道長哈哈一笑,說道:“他沙瑪畢摩成天想着造反,想着害人,怕是沒有那個福氣喲!”
大家一聽這話都笑了起來,笑過後,那果基金坡嘆了口氣,瞪着眼珠子說道:“說實話我真不想來做這個巫王,但是我一想到我阿達不明不白的死,我阿普做了三十多年的巫王,對他們個個禮遇有加,皆有恩德,結果一死後,他們便欺負到他的子孫頭上來了……一想到這個,我便極其不甘心……我們果基家族的人,只有戰死的,沒有投降而死的……”
大家見他說得極其決絕,知道他是一個脾氣倔強、極不願意服輸的人。這也難怪,世代巫王的子孫,血統高貴,那性子自然不同於凡人。
見他說得有些傷感,這時候樊廚子對着果基金坡說道:“金坡你放心,你的事便是我們的事,我們這趟前來,不但要把小韻兒的魂魄找回來,還一定會幫你把撒梅令拿到的!”樊廚子快人快語,他一說完後,大家都笑着點了點頭。
閒聊一陣子後,這時候果基金坡的母親便笑盈盈的進來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請大家去餐房用餐。
於是果基金坡起身邀請大家一同去用餐,那茲莫畢摩說他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便不去用餐了,果基金坡對着他說道用了餐再去,我們見到茲莫畢摩便畢恭畢敬的點頭答應,然後隨着我們一同往客廳外面走去。
彝家畢摩衆多,而大涼山的十大畢摩,乃是衆多畢摩中的十個大畢摩,地位最高也最有權勢。結果我們見到六旬開外的茲莫畢摩對着三十出頭的巫王果基金坡畢恭畢敬,便知道這彝家世代存在極其森嚴的等級制度,不爲虛傳。
我們走到那餐房後,見到一張類似於漢族八仙桌一樣的一張大桌子,上面擺滿了漆器一樣的紅黃黑三色木盤木碗,每個餐具造型獨特,都異常的美,彷彿就是一件藝術品一般。
在潘光奇的讚美下,我們才知道那盤裡盛有坨坨肉、辣子湯雞、烤豬排、圓根酸菜湯、蕎麥煮粑、連渣菜、火燒洋芋和彝家杆杆米酒。
無塵道長和相木匠代表我們大家道着主人家的謝,然後大家圍坐下來,開始用餐。因爲無塵道長是出家人,忌葷腥,故此主人家得知這一情況後,急忙又吩咐廚娘去小炒幾個蔬菜,將一些豆皮山菌等素食放入到他的面前。
在彝家一般男主外女主內,丈夫去世後,兒子便是家裡的當家人。那果基金坡的母親水洛阿依話不多,飯桌上大多是果基金坡招呼着賓客,而她在廚房內指揮着廚娘,不時的上着飯菜過來。
主人家先說了很多感謝話,感謝相木匠三叔他們的救命之恩,於是在果基金坡敬酒過後,我們又答謝回敬,然後相互敬酒,暢飲美酒朵頤美食。
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大家又開始閒聊起來,無非說着這彝漢兩地的一些奇聞異事及諸多樂趣之事,整個屋子內充滿着歡聲笑語。
這其中果基金坡對我們說自從他做了巫王后,這三年來已經經歷了七八次的毒害和暗殺,但每次都被他僥倖躲過了。而最危險的一次,便是前幾次在扇子山發生的事情,又說他過後有些後怕,要不是我們,怕是命都要丟在那灘塗上面了。
一聽到這個,我們大家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想到他年紀輕輕,卻承受了太多的壓力。說到最後,大家都覺得那沙瑪畢摩一夥人實在是惡毒,欺凌人家孤兒寡母,確實是太過無恥了。
於是大家都說請他放心,要是以後有什麼需要大家幫忙的,我們一定會幫他。
那彝族青年急忙說着感謝話,這時候我見到一條光溜溜的小黑狗在飯桌下不停的對着我們搖尾巴,乞討着食物,見到它,讓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阿黑。
我們大夥正吃得快要結束的時候,那門口突然出現一個彝族漢子,他探頭探腦了兩下,見大家在用餐便又退了回去。
果基金坡喊道:“布次,什麼事情?”
那彝族漢子畢恭畢敬的進來,站在大門口看了看我們,欲言又止。果基金坡開口說道:“這裡都不是外人,有什麼事情就說。”我們見那果基金坡的言行舉止不怒自威,甚有王者風範。
那叫着布次的彝族漢子對着果基金坡微微鞠躬,然後開口說道:“阿普,吉狄畢摩、吉覺畢摩和格日畢摩已經到了縣城,他們說想來拜訪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果基金坡看了看手上的手錶,說道:“行,現在是六點,你喊他們七點過來,然後我們一同去小靈山七神殿舉行祭司大典。”
那彝族漢子一聽,哦了一聲,然後躬腰作揖後便緩緩的退了出去。如今我們多少知道一些這彝家的稱呼,阿莫爲母親,阿達爲父親、阿普是祖父的意思。而剛纔的彝族漢子稱呼果基金坡爲阿普,不是喊他爲祖父,而是一種對大人物的尊稱。
眼見着主人家事情繁忙,無塵道長側頭對着果基金坡說道:“金坡,我看你這兩日也忙,不如咱們今日這飯局就到這裡吧!”
那果基金坡略略有些尷尬的說道:“無妨,大家要吃好才行!”
大家急忙說已經吃好,讓他忙自己的事情不要耽誤時間,見到果基金坡點了點頭,這時候無塵道長站了起來,端着木酒盞說道:“來來來,我代表我們伏龍山的一行人,給主人家敬一杯酒,謝謝主人家的盛情款待!”
一聽這話,我們都連忙站了起來,端着酒杯給那果基金坡母子二人敬酒,表達謝意。
飯局過後,果基金坡對着相木匠和無塵道長說讓我們退了房,搬到他家裡來住。一聽這話,相木匠急忙擺手,說我們人多,還是住旅館方便一些。
於是果基金坡問我們住在哪家旅館的,相木匠告訴了他後,果基金坡連忙說那地方太普通,要給我們換一家酒店。
無塵道長和相木匠急忙推辭,說出門在外,不必講究排場,又說已經住下了,不想來回折騰。見二老這般說,果基金坡只得作罷,於是吩咐茲莫畢摩喊他安排人手負責我們這幾天的生活,又說一切費用開銷他全部負責。
茲莫畢摩急忙起身答應,我們說着感謝話,請他二人不必客氣。最後果基金坡說他們要連續開三天法會,今日晚上是一年一度的年尾祭祀活動,不會討論其它事情,明日開始纔會說一些彝家巫師內部的事情。
他又說讓我們在這邊好好玩玩,這兩天他會找機會請我們到小靈山去,引薦給其他畢摩認識,然後探討去死霧谷救人的事情。
說完後他又笑着說當然也是去奪回那撒梅令,還要請我們大家幫忙。相木匠笑着說:“互惠互利,互惠互利!”一聽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最後果基金坡又吩咐茲莫畢摩暫時不要將這事情說出去,免得走漏風聲引起不必要的其他麻煩出來,茲莫畢摩一聽,急忙點頭答應。
主人家事情繁忙,於是我們便起身告辭,出門過後,才發現那果基金坡不知何時已經安排了一輛黑色轎車停到門口,他知道我這一輛車坐不下這麼多人,於是提前喊了一輛車過來送我們回旅館去。
大夥和他道別告辭,然後相木匠、無塵道長和茲莫畢摩坐了我開的車,三叔和樊廚子坐了果基金坡安排的那輛黑色轎車,兩輛車緩緩的往着縣城方向駛去。
臨行的時候,我們見到果基金坡附在茲莫畢摩耳旁小聲說了幾句什麼話,彷彿在吩咐他去做什麼事情一般,那茲莫畢摩聽了,腦袋跟搗蒜一樣點直個不住。
於是茲莫畢摩同我們一道來到旅館後,他去接待前臺交代了幾句什麼話,我們隔得遠沒有聽到,但我們猜測他定然是去說不要我們結賬的事情。因爲沒聽到他到底在說什麼,我們也只得先裝糊塗當着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一般。
茲莫畢摩將我們送到房間後,便說他有事情要辦,失陪了。於是我們急忙起身給他道別,說着感謝話,然後送他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