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危樓風細

“阿天,我累了,歇會成不成?”馬車裡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秋水天開始深呼吸,自從上路後,他每天都要深呼吸好幾次,沒辦法,這是唯一能平息怒氣的辦法。

本來阿懶抵死不來京城,他實在放心不下,使了個心計,臨走那天晚上,藉口捨不得她,和她纏綿到深夜,阿懶當然受不住,一覺睡死過去,他收拾妥當,趕緊把人抱上馬車,天矇矇亮就出發,阿懶睡到傍晚醒來,馬車已走出老遠。

還好他的阿懶脾氣好,很快認清楚現實,安安心心吃飯睡覺兼折騰他,動不動就要歇息,他自知理虧,以從未有過的耐心招撫,實在太生氣就找個地方大吼幾聲,回頭繼續應付他的阿懶。

蓬萊書院的呂山長考慮周到,已租下一個落魄商人府第,請好僕役,讓書院所有的應考生在此歇息,還專門安排人在城門等候。兩人磨磨蹭蹭到京城時已黃昏,在長亭等着接人的許夫子見到秋水天,以猛虎下山的速度撲了上來,哇哇大叫:“你們總算來了,都等你們好多天了!”

許夫子直接把他們領到那府第,一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如過江之鯽,秋水天總算看到傳說中的熱鬧景象,興奮莫名,一雙眼睛還不夠看,一刻不停地指點給他的阿懶分享,誰知阿懶一進城就縮進馬車,一覺睡到底,氣得他耐性頓失,把她扛進去扔在牀上,當然,是鋪得軟軟的牀上。

等他專心致志把阿懶洗得香噴噴的從浴池裡撈出來,想要她陪着去逛逛,阿懶又開始嫌冷,縮在牀上雷打不動,秋水天一氣之下,衝到院子,對着那枯樹一陣長嘯,那真是風雲變色,鬼哭狼嚎,僕役嚇得四散逃竄,有的乾脆直接拎包袱跑路,府裡的管事劉夫子和考生們集體出動,好說歹說,一時熱鬧非凡。

秋水天沒想到自己一聲大吼有這等離奇的效果,當即在院中杵成人形木樁,雲韓仙半天等不到人,還以爲他真丟下自己去逛,餓得前胸貼後背,氣呼呼地走出來,見到院中的一團混亂和那表情無辜的巨人,立刻明白怎麼回事,腦子裡轟地一聲,抄起一根笤帚朝他劈頭蓋臉打去,咬牙切齒道:“你杵在這裡幹嘛,等天上掉餅下來吃麼,還不快給我做事去!”

衆人呆若木雞,這一頓笤帚的效果奇佳,僕役們根本不用再勸,一個個把包袱放回去繼續做事,膽大的還遙遙衝秋水天做個鬼臉,報復他剛纔的驚嚇。

蓬萊書院管理甚嚴,進了府只能一心備考,除非拜訪親友,考生不得到處亂逛,衣食用度都由專人管理,考生吃了幾天大鍋飯菜,對京城美食早就垂涎三尺,可惜管事劉夫子在書院以“鐵面”著稱,就是探親訪友也要規定時間,一點都不容情。

考生前些日子都陸續到齊,見到秋教習和韓夫子雙雙趕來,個個雀躍不已,因爲,韓夫子在的時候,秋教習的手藝是出名的好,大家以後有口福了。

劉夫子見人來齊了,心情大好,親自搬了罈好酒來,秋水天大顯身手,做出一桌子好菜,大家吃吃喝喝到了半夜才散。秋水天把喝醉的幾個學生和夫子送回去,回來接他的阿懶,卻見阿懶長身而立,在中庭枯樹下仰望白茫茫的月亮,那頎長的背影單薄如昔,似乎承受不住那清冷月光。

秋水天心裡一陣不舒服,脫下衣裳披在她身上,甕聲甕氣道:“看什麼看,不會坐在裡面等我麼,凍病了怎麼辦!”

只要有秋水天在,雲韓仙就像全身骨頭都被人拆了,只見她懶筋又發作了,軟綿綿的站都站不住,往秋水天脖子上一掛,吃吃直笑,“好累啊!”

秋水天百般柔情涌上心頭,把她打橫抱起走進屋內,忙前忙後把她伺候好自己才爬上牀,看到窩得正迷糊的愛人,氣悶不已,硬生生把她從被子卷裡掏出來,按進胸膛他專屬的地方。

陽光正暖,正是讀書備考的好時候,可是,聽到院子裡的動靜,學生們都在書房呆不住了,紛紛探出頭來張望,劉夫子氣得吹鬍子瞪眼,可在秋教習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只得巴巴來找唯一能制服秋教習的懶夫子。

傳言果然不假,韓夫子果然懶得出奇,都日上三竿了還在跟周公下棋,劉夫子趁秋教習在專心致志工作,悄悄摸到門口,叫了三四聲都沒把懶夫子叫醒,只得換個方式,用力扔了個木盆進去。

雲韓仙搖搖晃晃打開門,劉夫子一見她就哀喚,“韓夫子,你去管管秋教習吧,馬上就要考試了,他在外面鬧騰個沒完,學生沒法讀書啊!”

強調了三遍後,她終於聽明白了,連忙道:“我換了衣裳就來!”

劉夫子這才發現她睡眼迷濛,髮絲紛亂,有種說不出的風情,臉上一紅,連忙退了出來,摸了摸怦怦直響的胸口,暗道:“難怪秋教習如此癡情,遇到這種女人,哪個不會動心!”

他做賊般縮到廊柱後,看到韓夫子披散着頭髮,衣服穿得鬆鬆垮垮,趿拉着鞋子慢騰騰走到院中,二話不說,照準秋教習的頭頂打去,牛高馬大的秋教習躲都不躲,乖乖讓她打了幾下,回頭給她穿好衣裳,束好發,又蹲下來爲她把鞋子套上。

劉夫子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連連爲秋教習感到不值,誰知懶夫子還不肯領情,冷冷道:“一大早你吵什麼吵,我還要睡覺哪!”

劉夫子突然鬆了口氣,若是讓秋教習知道自己去告狀,只怕以後他對自己沒什麼好臉色。這時,秋教習悶悶道:“我想做張舒服一點的躺椅給你曬太陽。”天下竟有這種賢夫!劉

夫子連連咋舌,突然想起兩人在蓬萊書院時遇到的那場劫難,心頭痠痛不已,再也聽不下去了,低頭躡手躡腳地走開,把平靜而甜蜜的兩人世界還給他們。

劉夫子剛轉到前廳,一藍衣男子急匆匆迎面而來,劉夫子定睛一看,連忙疾走兩步拜倒,“見過招大人!”

來者便是招福,他目光掃視一圈,揮揮手讓劉夫子起來,含笑道:“大家都是熟人,不必客氣。我進京述職,趕緊過來看看,這次準備得如何,千萬別出什麼岔子纔好。”

劉夫子連連稱是,招大人風風火火朝後院走去,劉夫子連忙跟上,見招大人無頭蒼蠅一般左轉轉右轉轉,疑竇叢生,正要開口,招大人已經找到目標,停下腳步。

院中,秋教習正和韓夫子喁喁低語,韓夫子目光專注,仰面而笑,陽光照在她瓷白如玉的臉上,彷彿撒了一片絨絨的金,亮得讓人目眩神迷。

劉夫子彷彿能感覺到招大人身上發出的寒氣,不由得微微瑟縮一下,蹙眉道:“招大人,您找秋教習有什麼事麼?”

院中的兩人同時回頭,招大人擠出燦爛笑容,高高抱拳道:“找得你們好苦!秋教習是第一次來京城吧,由我做東,我們去南平河遊覽一番如何?”

秋水天和雲韓仙交換一個眼神,同時搖頭,招大人面子上掛不住,沉下臉來,劉夫子賠笑道:“我到京城多日,一直未曾遊覽過南平河,招大人能否讓我沾沾光呢?秋教習,南平河的美景天下聞名,你難得來一趟,不去看看實在可惜啊!”

見秋水天已有躍躍欲試之意,雲韓仙在心頭苦笑連連,在他手上悄然拍了一記,“想去就去吧,我去裝扮一下。”

招大人鬆了口氣,朝劉夫子微微頷首,劉夫子心頭恨恨道:“就知道逢迎拍馬,欺上瞞下,我倒要看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雲韓仙換了青裳青帽出來,一張小臉遮了大半,招大人愣愣看了幾眼,秋水天立刻擋在她面前,渾身長了刺一般,招大人咬了咬牙,笑吟吟道:“今天大家都是朋友,無須諸多繁文縟節,我已備好車馬,大家請隨我來。”

劉夫子抓過一個僕役,把事情交代清楚,四人魚貫而出,門口果然停着一輛大車,秋教習把雲韓仙送入車中,奪過車伕的鞭子,朝她咧嘴一笑,“京城的路十分好認,我個大,佔地方,乾脆給你們趕車。”

招大人正中下懷,率先鑽了進去,劉夫子撇撇嘴,鑽進去恰恰插到兩人中間,招大人瞪了他幾眼,無可奈何,只得撂開簾子看風景。

“招大人,謝謝招夫人給我送的衣裳。”雲韓仙笑了笑,將身體縮進角落裡,竭力避開從車窗而入的亮閃閃光線。

“什麼?”招大人悚然一驚,“你說我娘見過你們?”

“是啊,招夫人特地送衣裳和首飾給我,真是多謝!”雲韓仙突然有隱隱的不安。

招大人只覺一顆心沉沉往下墜,澀然一笑,“不客氣,我們兩家也算沾親帶故,你孤苦伶仃,我們照顧一下是應該的。”

“招大人果然是俠義心腸!”劉夫子連連頷首稱歎。

“不敢當,不敢當!”招大人擺擺手,轉頭看着窗外,雖然嘴巴仍咧着,但是他知道,自己這個笑比哭還要難看,還是不要嚇唬他們了。

“娘,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句話這些天他已經自問過多次,卻始終得不到答案。在他進京述職的這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招夫人、林姨、江姨和汪奴竟然同時不見蹤影。而且,很顯然,他們的離去一定跟韓夫子有關。

來到南平門口,一隊錦衣侍衛正在盤查,從腰牌來看似出自安王府,招大人心頭咯噔一聲,似置身刑場之上,明晃晃的刀就懸在脖頸,他用力閉上眼睛,彷彿聽到一個淒厲的聲音,“老天,你要收就來收我,把秋水天還回來……”

他接到林姨的消息,連忙趕到蓬萊書院,卻還是晚了一步,這一步,讓他與夢過千百次的親情與愛失之交臂。

不對,是他自作孽,白白將自己的幸福拱手相送,也斷送了她的一生。

“停車檢查!”聽到一個嚴厲的聲音,招大人渾身一震,猛地拉開車簾,怒吼道:“滾開,本官是中州刺史!”

侍衛連忙拜倒,招大人猶不解恨,嘟嘟囔囔道:“每天檢查來檢查去,也沒看見找出什麼名堂,真是浪費人力物力!”

見雲韓仙一臉慘白,目光炯炯看着自己,招大人突然有些無措,彷彿小時候說謊,被一雙同樣沉靜的眼睛注視,他轉頭看向窗外,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帶他們出來的初衷,不就是讓她遇到這些侍衛嗎,自己這是怎麼啦,爲什麼會一對上她就方寸大亂?

他長長嘆息,只覺眼前一片慘淡,心頭滿是荒蕪,且無力迴天。

雲韓仙鬆開血痕遍佈的手,悄悄吁了一口氣,透過車簾,看到那人山一般的背影,突然有種靠上去痛哭的衝動。

秋水天有隱隱不安,目光在那羣侍衛身上掃來掃去,看着他們拉過一個個年輕女子,又一個個放開,心頭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空,下意識地回頭,透過車簾看到自己的阿懶還在,終於放了心,也不管她能否看見,朝她咧嘴一笑,高高揚鞭。

天氣正暖,南平河沒有結冰,兩邊仍有零星的綠意, 而兩岸人家連綿不絕的臘梅成了最鮮亮的點綴。南平門外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遊船在碼頭擠得密密麻麻,四人租了條小船,船家是對老夫妻,都是黑黑瘦瘦,臉上溝壑縱橫,看起來十分和氣。

艙中設有桌椅和牀,雲韓仙早已遊覽數次,一上船就縮入艙中,抵死不出來露臉,三人也不勉強,在船頭喝酒賞風景,秋水天看不出什麼名堂,一會就膩味了,一門心思喝酒,一邊還怕自家阿懶無聊,不停向她彙報情況,把船上幾人一半氣得頭頂生煙,一半笑得腹痛。

“阿懶,那裡竟然有人釣魚!那老頭真笨啊,這麼多船,怎麼釣得到嘛,難怪這麼久沒看見動靜,我在潭子裡一捉一個準,省時又省力!”秋水天手舞足蹈,在演示什麼叫得意忘形。

“不準叫!”從船艙裡傳出一個有氣沒力的聲音,聽到船家的笑聲,秋水天嘿嘿直笑,突然興起,扒下外裳露出精壯的胸膛,衝船艙裡招呼一聲,“阿懶,我抓魚給你看!”

只聽撲通一聲,雲韓仙氣急敗壞衝出來,抓着船頭的衣裳直跺腳,招福涼涼道:“別急,他水性好着呢,書院的魚大多是他抓的!”

劉夫子連連稱是,老船家也來了興致,脫下外裳,撈起冰冷的水拍了拍胸膛,一個猛子紮了進去,老婦吃吃直笑,“待會我們就有魚吃了,你們試試老婆子的手藝,南平河的魚味道特別鮮美。”

看到有人跳下水,旁邊一條遊船的幾個漢子連連叫好,兩邊的船家是認識的,老婦朝那邊吆喝一聲,“老何,等下給你家客人做兩條魚啊!”

那邊的船家笑道:“好啊,等你們的魚抓上來再說,我家的客人是從燕國來的,胃口大着哪,你們多抓兩條,不然不夠吃!”

老婦啐了一口,“就你難伺候,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這時,一條魚被人拋上船頭,一路蹦跳,她連忙抓住放進簍子裡,朝那個船家得意地比劃。

魚接二連三拋上來,把船上幾人忙得不亦樂乎,招大人和劉夫子不顧形象,也加入了捉魚的行列,捉不穩就抱住,弄得身上溼淋淋的,不過臉上都露出輕鬆的笑容。

看到這邊的熱鬧,那條船上幾個大漢大聲喝彩,老婦笑得合不攏嘴,以手做成傳聲筒形狀對着水面叫道:“丟點魚到那條船,我們這裡太多啦!”

有人從水裡冒出來,大聲應下,朝雲韓仙咧嘴一笑,抹了抹臉上的水,又鑽進水裡。

那條船上有人驚叫出聲,喝彩聲頓時停了,雲韓仙扭頭一看,幾個大漢頭碰頭嘀嘀咕咕幾句,很快又分開。

她扭頭看向招福,見他也正注視着那邊船上的人,臉色凝重,似若有所思,不覺心中漏跳幾拍,想起以後在京城還有數不清的麻煩,一不做二不休,慢慢挪到船舷,假作撈水洗手,慘叫一聲,撲進冰涼的河水中。

醒來時,雲韓仙已窩在溫暖的被窩裡,秋水天兩隻眼睛近在眼前,銅鈴一般,把她嚇得一個激靈,劈頭就打。

秋水天硬生生受了兩下,孩子一般在她頸窩蹭來蹭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雲韓仙還準備洗耳恭聽其長篇大論,誰知他只是一動不動抱着,嘴角越彎越大,幾乎咧到耳根。

她有些毛骨悚然,揪着他耳朵恨恨道:“笑什麼笑?”

他搖搖頭,狠狠地吻了下來。在她憋暈之前突然起身,悶悶道:“你不喜歡出門直說就好,不要這麼嚇我!”

她老臉一紅,梗直了脖子道:“你什麼意思!”

“是招大人說的,”他又笑起來,“他說這叫苦肉計。”

她惱羞成怒,抄起枕頭想砸過去,又被他連人帶枕頭擁在懷中。

寂靜的夜裡,只要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也是一種幸福,雲韓仙心中百轉千折,悶悶道:“阿天,我跟你說實話,我不想來是因爲我在京城的事情未了,一露面肯定就有**煩!”

秋水天悚然一驚,突然劈頭給自己幾巴掌,雲韓仙嚇了一跳,撲上去捉住他的手,怒道:“你想幹什麼!”她悲從心起,抓起那大手打在自己臉上,哽咽道:“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貪生怕死,我不知廉恥……”

秋水天心頭大慟,結結實實把她按進胸膛,囁嚅道:“都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你是從京城逃出去的,還一門心思拐你來陪我,你別哭,我再也不敢了,考完我們就回去!”

“你爲什麼都不問?”雲韓仙有心坦白,狠下心腸道。

“問什麼?”秋水天有點不明所以。

雲韓仙嘆了又嘆,慘笑道:“問我的過去,問我到底幹過些什麼齷齪事……”

“別這樣!”秋水天慌慌張張捂住他的嘴,正色道,“阿懶,你聽清楚,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在我心裡,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不管你是不是很厲害的懶神仙,你只是我的阿懶,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雲韓仙突然有些無所適從,只能用四肢藤蔓般把他牢牢纏繞,那一瞬,她想把他嵌入自己的身體,又或是把自己溶入他的血裡肉裡。

就這樣擁抱糾纏,直到天荒地老。

蓬萊書院已統一爲大家報名,秋水天一來就只等幾天後的考試,眼看考期將至,整個大院瀰漫着一種緊張氣氛,到處書聲琅琅,最後一進小院成了秋水天和其他幾個武舉考生的演武場,大家操練得熱火朝天,而云韓仙在屋檐下喝茶看書,倒也自得其樂。

距考試還有兩天,一張名帖打破了這份寧靜,名帖上赫然印着“三皇子玉連真”,內容是邀請秋教習和韓夫子去聚仙樓一聚。

這天晚上,管事劉夫子親自將名帖送到兩人手上,冷汗淋漓道:“我有親戚在宮中做事,對宮廷之事稍有提及,目前是宮廷爭鬥最厲害的時候,兩位千萬不要趟這渾水,小心項上人頭不保啊!”

秋水天呵呵笑道:“不妨事,這人我認識。”雲韓仙將名帖拿在手中反覆觀察,抿嘴一笑,“這不是你認識的那人寫的,雖然筆跡模仿得很像,可那人不會在我們面前用這個名字,我相信,他也不喜歡用這個名字。”

秋水天恍然大悟,拊掌而笑,“正是正是!”

劉夫子汗如雨下,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你們的意思,有人想借機生事?”

雲韓仙冷笑連連,“而且只怕來頭不小!劉夫子,請您趕快加派人手看住大門,不要放任何人出進……”

話音未落,有人在外面可憐兮兮叫道:“韓夫子,開門啊,是我!”

雲韓仙拉開門,一臉倉皇的霍小堯跌了進來,抓住她手臂又哭又笑,“夫子,我總算等到你們了,三……秦水潯被他爹關起來了,樂樂也是,你快想個辦法救他們出來,宮……他家很危險!”

雲韓仙將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劉夫子情知事情不妙,趕緊告辭去加強防務,秋水天拳頭攥得死緊,胸膛起伏不定,呼呼喘着粗氣,雲韓仙瞪他一眼,將他拉到椅子上,他霍地站起來,雲韓仙將他死死按下去,抱着他的頭,輕輕拍打他的背,悄聲道:“不要魯莽,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說着,她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個冰涼的吻,他奇蹟般平靜下來,大手一伸,將她纖瘦的身體緊緊扣進懷中,靠在她肩膀,不發一言。

霍小堯呆呆看着這一幕,臉上鼻涕眼淚縱橫,慘不忍睹,雲韓仙撲哧笑出聲來,扔了塊手帕過去,霍小堯醒悟過來,把臉擦紅了才停下來,結結巴巴道:“夫子,我求了我爹,忘了說,我爹很厲害,是朝廷的龍虎將軍……可我爹都說沒辦法救人,你看怎麼辦啊!還有,我爹說皇宮是龍潭虎穴,動不動有人下毒刺殺什麼的,他們兩個在裡面很危險!他們一回來就沒消息,是不是被人殺死了……”

他說着說着又哭起來,這回連雲韓仙也心煩意亂,抓着秋水天的手不禁用了幾分力氣,秋水天眉頭一擰,大喝道:“再哭我扔你出去!”

霍小堯的哭聲嘎然而止,抽抽答答在兩人臉上看來看去,突然一拍腦袋,“對了,我爹說收到他們遞出來的消息,說今天晚上在聚仙樓相聚,我們趕快去瞧瞧吧!”

秋水天突然站起來,看看桌上的名帖,又怔怔看着雲韓仙,似乎在質疑她剛剛的話,雲韓仙心頭一緊,低頭輕聲道:“他是你什麼人?”

“弟弟!”秋水天聲音低沉,卻有斬釘截鐵的氣勢,“也是我們的好學生!”

他把“我們”兩字咬得很重,雲韓仙聽出責怪之意,只覺心裡的血漸漸成了冰,痛不可抑。

“你在家等我們的消息好不好?”見她臉色不對,秋水天醒悟到自己太過焦急,連忙壓低了聲音問。

得不到回答,秋水天不耐煩了,用力抱了抱她,拉着霍小堯拔就走,霍小堯滿臉驚奇,“秋夫子,你什麼時候認他做弟弟的,我也做你弟弟好不好,我一直想要一個像你這麼高壯勇猛的哥哥呢!”

“好!”秋水天自覺剛纔話說得太快太急,訕訕回答,一巴掌下去,差點把他的肩膀打垮。

雲韓仙慘笑一聲,戴上紗帽默默跟了上去。該來的總會來,躲如何躲得過?

劉夫子正在門**代事情,將三人急急忙忙要走,連忙擋在面前,雲韓仙一個箭步將他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道:“趕快派人請招大人過來,越快越好,我們沒有回來之前,不要讓他走!”

劉夫子聽出不妥,眉頭一擰,剛想開口,雲韓仙含笑道:“不要擔心我們,我們去去就回!”

不等劉夫子回答,雲韓仙已狂奔而去,氣喘吁吁上了馬車,回頭高高抱拳,輕道“保重”。

劉夫子惶恐不已,狠狠跺腳,立刻派人去請招大人。

馬車一路疾奔,很快來到京城最著名的聚仙樓,聚仙樓在南平門附近,是城裡最靠近南平河的酒樓,在這裡吃飯兼觀看水光山色乃是文人墨客至大的享受,夜色朦朧,河邊燈火連天,河中波光粼粼,水風輕柔,帶着飄渺的歌聲而至,真是星欲墜,人如醺。

霍小堯一馬當先走了進去,立刻有人將三人引到聚仙樓最高的東風閣坐定,他尚未開口,菜已一道道送了上來,雲韓仙臉色微變,對笑容滿面的掌櫃低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掌櫃滿臉的肉抖了抖,低聲答道:“公子,這不是霍公子的哥哥安排的麼?”

“哥哥?”霍小堯一臉茫然,湊到桌邊瞧了瞧,嘿嘿笑道:“我沒有哥哥啊,他們肯定又把我爹看成我哥啦,這應該是我爹準備的,有我喜歡的南平醋魚呢,他想得可真周到!”

說着,他急不可待衝到樓下等人,還回頭朝兩人做了個鬼臉,那樂顛顛的樣子着實可愛。

秋水天拉着雲韓仙坐下來,見她嘴角一直彎着詭異的弧度,似笑非笑,似悲又喜,心下有些恐慌,湊到她耳邊輕柔道:“你在想什麼?”

雲韓仙慢慢擡頭,無比專注地看進他墨黑的眼底,彷彿最後一次看這個人,最後一回與他這樣親密接觸。

她微笑着開口,眸中卻隱隱泛着水光,“我在想,我明明看到了結局,卻沒有辦法阻止,這是我的錯!我的力量還不夠,不能讓你完全信任,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變成男子,這一次,換我來照顧你保護你,讓你一生無憂無慮。”

秋水天心肝俱裂,千言萬語堵到胸口,卻始終衝不出喉嚨,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愚鈍與衝動,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他的阿懶怎麼能放棄他!

霍小堯的驚叫聲傳來,兩人皆悚然一驚,雲韓仙將他用力推向窗戶,“趕快走,你的事情關係重大,我留下來跟他們周旋!”

秋水天滿腹怒火,冷哼一聲,將她攔腰抱住,閃身來到窗邊,往下一看,兩人心涼了半截,只見樓下官兵密密麻麻,燈籠照亮了整條街道,真是好大陣仗!

“霍小膽子,怎麼一看見我就跑,太不給我這個哥哥面子了吧!”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秋水天深深吸了口氣,將懷中的人緊了緊,昂然回首。

一個高大的白衣男子施施然走進來,雖然滿面笑容,目光卻如千年寒冰。細看之下,他的眉目與秦水潯倒有五分相似,秦水潯雖然單薄些許,氣質卻更顯儒雅溫和。

霍小堯並非蠢人,思前想後,飛快理清頭緒,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強笑道:“太子哥哥,謝謝你的招待,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都是蓬萊書院的夫子……”

“你就是秋水天?”太子頗爲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笑眯眯地看着秋水天,眼角的餘光在雲韓仙身上掃過,眉頭微微挑了挑,痞痞地笑道:“小膽子,這位就是你口中‘最最好看又才華橫溢’的女夫子,是因爲太好看,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麼?說來秋教習豔福不淺嘛,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霍小堯咬着下脣,眼中幾欲噴出火來,這些話明明就是他在飯桌上跟爹爹炫耀之語,怎麼可能會從他耳中傳出來,難道爹爹已經跟太子走到一起?

他仰頭大笑,秋水天氣得渾身顫抖,手已握得骨節發白,卻被雲韓仙死死拉住,雲韓仙高高抱拳道:“多謝太子殿下相請,民婦不敢高攀,先同夫君告辭!”

秋水天已經一句廢話都不想說,一手拉住一個,橫衝直撞而去。門口,兩人橫刀攔在他們面前,冷冷道:“此樓正在例行檢查,誰也不準出去!”

“太子哥哥,你到底想做什麼!”霍小堯急得淚水漣漣,甩開秋水天去拉太子,卻被他猛地推倒在地。

“怎麼,想對我動手麼?”太子眼神驟然凌厲,冷笑連連,“也對,你什麼時候當我是你哥哥?我從小對你這麼好,你做什麼事都瞞着我,去書院也不告訴我,跟老三狼狽爲奸,一回來也不來看我,只想着把老三弄出來!他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如此死心塌地!”

霍小堯嗚嗚直哭,太子突然嘿嘿笑道:“小膽子,別生氣,我們兄弟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今天趁着人多,你就陪陪我吧!”

霍小堯看了看門口兩個虎視眈眈的大漢,輕嘆一聲,放軟了語氣道:“太子哥哥,吃完飯就讓他們走,成嗎?”

太子揮手讓兩人出去,哈哈大笑,“當然,小膽子,趕快叫客人入座吧!”

已是騎虎難下,在霍小堯悔恨交加的目光中,雲韓仙拉着秋水天坐了回來,秋水天把他的阿懶護得死緊,看起來頗爲怪異。

霍小堯一坐下來便一個勁勸酒,只想快快打發這瘟神,卻不料太子目標盯準了秋水天,不住地舉杯相邀,幾杯下肚,他似乎已微醺,端着杯走向連體嬰般的兩人,滿臉笑容道:“連城敬你一杯,希望能有幸一睹人間絕色的真容!”

此話一出,衆人皆色變,霍小堯情知今日難以脫身,不由自主發起抖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雲韓仙,被她一眼瞪了回去,挺了挺胸膛,哭喪着臉道:“太子哥哥,這是秋水天的妻子,身體不怎麼好,秋水天愛之甚篤,很少讓她見人,平時連我要看都不肯呢!”

爲了證實他的話,秋水天霍地起身,把雲韓仙攬入懷裡,甕聲甕氣道:“太子殿下,我的阿懶不便見人!”

“阿懶!”太子驚叫出聲,眼中掠過一道詭異光芒,意味深長地看着雲韓仙,嘿嘿笑道,“這可是個好名字,說不定值一千兩黃金呢!”

這回霍小堯不抖了,換成雲韓仙全身發抖,秋水天心疼不已,一拍桌子,大喝道:“你說夠了沒有,你不要以爲我怕你!”

太子正中下懷,大笑道:“你們聽到了沒有,有人要威脅太子!小膽子,你和老三找的朋友果然厲害,看來我這條小命遲早要斷送在你們手裡!”說話間,他驟然發難,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攻向秋水天,大家齊齊驚呼出聲,秋水天懷裡有云韓仙,根本無從躲避,只得揮拳硬生生接下這招,霍小堯身形一閃,正要去救,卻見玉連城一刀砍在秋水天手臂,趁其無法招架,大手一抓,把雲韓仙拎了起來,腳下一點,飛身而起,退到窗邊,一把扯下她的紗帽。

“果然是你!”太子狂笑不止,用血淋淋的刀挑起雲韓仙下巴,“你還是一點沒變,難怪讓皇叔神魂顛倒,惦念至今……”

雲韓仙雙手死死握成拳,又悄然鬆開,迅速掃了衆人一眼,見霍小堯垂手戰戰兢兢而立,滿面驚惶,秋水天不顧手臂上的淋漓鮮血,虎視眈眈,作勢要撲上來,心念頓轉,大喝道:“太子殿下,民婦甘願領罪!”

無論如何,她要保住秋水天,不能讓他多年辛苦功虧一簣!

來不及了,秋水天見他的阿懶受辱,天王老子也不管,怒吼着撲了上去,霍小堯雖然個頭小膽子小,也是從小學武,技藝過人,暗道不妙,踢起一把椅子攔住他的去勢,閃身攻了上去,雖淚光仍在,眼中怯弱之色已退去幾分。

他不得不堅強!他一直以爲自己是最得寵的孩子,有爹爹爲自己遮蔽風雨,而今事實逼到眼前,他終於知道自己錯得離譜,深深敬愛的爹爹已出賣他,與太子合謀,想將與太子作對的三皇子玉連真置於死地。可是,他明明一次次興奮地告訴爹爹,經過他仔細觀察,玉連真是曠世奇才,是翡翠朝維持盛世的希望!

爹爹爲何如此糊塗?難道他忘了霍家的祖訓?

他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仗着年紀小四處逢迎,裝聾作啞,一直避免捲入宮闈爭鬥,太子分明有備而來,目的就是挑釁,不但要抓秋教習和韓夫子,還要把蓬萊書院的學生一網打盡,讓三皇子的根基毀於一旦。

蓬萊書院所出學生的才學有目共睹,如果讓這些人成了氣候,太子即使登基,以後也難以服衆,導致政令難行。

怪只怪自己太過單純,怪只怪爹爹太過可惡,怪只怪自己招惹到這麼個瘟神,怪只怪……

現在怪什麼都已太遲,秋水天一腳踢飛椅子,怒吼向太子撲去,霍小堯暗暗叫苦,一招截下他,大叫道:“不要衝動!他是太子……”

秋水天一拳砸來,霍小堯知其神力,不敢硬接,連忙閃身避開,回身一腳踢去,想阻斷他的去路,誰知秋水天一個縱跳撲到太子面前,扭住他的手臂奪下刀,把雲韓仙護在懷裡。

侍衛們蜂擁而入,說時遲那時快,太子嘴角掠過一抹得意的笑容,一拳攻向秋水天的肋下,趁他揮刀來守,腰一扭,把自己的肩膀送了上去。

太子只是以見紅爲目的,刀一入肩便迅速抽身,捂着傷口大叫,“來人,拿下刺客!”

秋水天握着滴血的刀,呆若木雞。

看到太子胸膛的鮮紅,雲韓仙自知秋水天大難臨頭,眼中突然一片赤紅,驟然發難,奪過那把刀,朝太子猛撲過去。她寧可要玉連真得到皇位,也不會讓這混蛋太子得逞!

何況,秋水天若死,她不想獨活。

太子目瞪口呆,在一陣暈眩中眼睜睜看着她逼近,說時遲那時快,秋水天率先反應過來,猿臂一伸,把她拎了起來,奪過手裡的刀,飛快地瞥了霍小堯一眼,把雲韓仙扔了過去。

霍小堯連忙把人接住,見她眼神已近瘋狂,心頭大慟,一個手刃砍在她脖頸,一擡頭,侍衛已把秋水天團團圍住,脖子上幾把明晃晃的刀,映得那大漢臉色如冰。

太子剛想命人捉下雲韓仙,轉念一想,自己已達到目的,何況雲韓仙是皇叔的人,還不如讓皇叔和玉連真去鬥,自己置身事外,專心致志對付蓬萊書院這幫小賊。他強壓怒氣,瞪得空氣中彷彿火星四起。

霍小堯自知大勢已去,哭只會給人笑話,而示弱更挽回不了今日之敗局,沒來由地生出幾分豪氣,攥緊拳頭瞪住太子,冷笑道:“恭喜太子哥哥如願以償!”

太子讓侍衛包紮傷口,笑得齜牙咧嘴,“小膽子,你膽子長大了嘛,敢這樣跟我說話!不過,哥哥勸你一句,你好好讀你的書,不要摻和到這種事情裡,哥哥保你一生榮華富貴,咱們兄弟一場,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他臉色一整,大喝道:“來人,把刺客給本宮押進監牢,立刻派人去衙門調派人手,把東街蓬萊書院的人統統拿下,本宮懷疑他們和行刺一事有關!”

轉頭看着秋水天,他笑得無比張狂,“秋教習,本宮讓你死個明白:其一,聽說本宮派去蓬萊山的衆多好手盡喪你手,你既然如此有本事,就不該和本宮作對,跟老三那倒黴蛋混到一起;其二,天下這麼多女人,你找誰不好,偏偏要找皇叔的心頭肉,本宮能留你,皇叔也留不得你!秋教習,今天的事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本宮!”

從頭到尾,秋水天充耳未聞,目光牢牢粘在他的阿懶臉上,如黑夜裡的潮水,洶涌澎湃,滿是哀傷。

霍小堯不忍再看,抱着雲韓仙匆匆離去,把太子的得意笑聲用錐子刺入心頭。

他已在一瞬間長大,再不能靠哭泣撒賴解決問題。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要先一步找到皇上,向他陳訴所有事情,把大家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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