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抿脣不語,她想起歐陽少衡,那個溫軟明媚的男子,卻因爲她而早年枯骨,每每想起這些,她便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公子玉簫不願看着她傷心,遂接了她的話茬道:“第一次見你,我與天瑜便懷疑你的身份,遂傳書給我們的人探查你的身份,不過,他們還沒有回信,只是當年少衡與我是生死之交,曾提起過自己對不住一個人,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在這世上還有個弟弟,若不是爲了幫我,他興許早已經找到你了。”
阿良抿了抿脣,眼底閃過一抹淚光:“我......我有見過那位哥哥,當時他意氣風發,還跟我說會勸他的母親,讓我入府,誰知後來發生那麼多事情,我以爲我們耶家除我之外,再無一人。又有人說爹他又謀反之罪,我......”
公子玉簫微微嘆息,和顏悅色道:“你不必多言,我們都知道的,只是他曾囑託我,若有一日遇到和他長相相似,年齡相差五歲左右的少年,定要我爲他留意,因爲那很可能是他的弟弟,他希望能補償你。”
阿良渾身一震,他面如土灰,想起記憶裡那個溫潤的男子,他不由悲從心中來,又見顧天瑜與公子玉簫面色難看,不由有些擔憂道:“我哥哥他是不是已經......出事了?”
顧天瑜眼眶微紅,攥拳道:“他是爲了救我纔去世的,說來,我愧對你歐陽家,而少衡對你的補償,自然要由我替他完成。”
阿良搖搖頭,倔強道:“長公主,阿良已經虧欠了您,沒有您阿良根本無法和月箏在一起,阿良哪裡還敢承您的恩,何況......哥哥他當年待我極好,想那老乞丐一身武藝,偏巧又救下我,雖是乞討卻從不缺吃食,想來也該是哥哥的手筆,他一分也不欠我的。所以,還望公主收回成命,否則豈不是折煞了奴才?”
顧天瑜望着阿良,不由微微頷首,讚揚道:“阿良,你果然是少衡的好弟弟,只是,他是我在這世界上虧欠最多的一個人,阿良,你當真不願讓本宮心安麼?”
阿良忙搖搖頭道:“當然不是......只是......”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下一刻,燕小六推門而入,遠遠的見了正廳坐滿了人,不由大喊道:“姐姐,姐夫,你們可讓小六一通好找啊!”
“小六~”顧天瑜看到此時一臉怨氣,眉眼中卻帶了笑意的燕小六,原本陰霾的心情一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溫婉的笑意。
燕小六走進來,見了林知府三人,微微抱拳以示問候,旋即徑直來到顧天瑜面前,飛了公子玉簫一頓白眼,吃味道:“姐夫真是越發長進了,成婚沒幾個月便把姐姐拐跑了,你們那藥鋪,三天兩頭有戰北野的人過來,眼看着老郎中都快招架不住了,好歹最近消停了,戰北野自己做了皇帝,我纔有時間出來找你們。”
林知府聽燕小六一口一個“戰北野”的,早已經嚇白了臉色,公子玉簫看出他的害怕,忙笑着解釋道:“林大人不必擔心,戰北野與我們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會在意這些的,至於這一位,他是姜帝當年手下年紀最小的一名悍將,不過早已經跟了天瑜,喚天瑜一聲‘姐姐’,平日裡與我們甚是親厚,絕非外人。”
林知府見公子玉簫親自解釋,不由受寵若驚,又聽說燕小六身份如此矜貴,不由連連抱拳道:“原來是燕少俠。”
燕小六輕輕一笑,摸了摸鼻子道:“少俠算不上,跟了姐姐以後,我就棄劍從商了,如今你可以喚我一句‘燕老闆’,不過看你這模樣,你是這裡的當官的?”
林知府忙點頭道:“在下林志吟,乃杭州知府。”
“你是知府?那太好了,我來的時候,看上了你們杭州的絲綢,準備與杭州合作,我們不妨來詳談一番?”燕小六如今愛上了做生意,小小年紀,就連出門也不忘生意。
顧天瑜在兩人談話間已經來到阿良面前,親自將他扶起,怕他因爲燕小六曾是姜帝的人而對其產生嫌隙,遂又前前後後將姜帝與自己、與少衡之間的事情講了些,好在阿良原本就對耶和這個爹沒什麼感情,只是很喜歡少衡,遂也對燕小六沒什麼敵意。
顧天瑜這邊剛放心,那邊便聽到燕小六與林知府的對話,不由輕笑出聲,拉了燕小六道:“小六,今日我們不談生意。”
燕小六見顧天瑜眼底滿是笑意,又看衆人憋笑的表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道:“哦。”這時他才注意到阿良,他微微蹙眉,上下仔細打量了阿良一番,方好奇道:“這人......這人與歐陽先生長得好生相像。”
阿良與燕小六是同歲,但從相貌看,燕小六要比他大許多,不知是不是這小子太老成的原因,加之兩人都是自小遭受磨難,許是因爲如此,他們見到第一眼便覺得十分投緣,阿良抱拳,淡淡道:“在下耶明,見過燕老闆。”
衆人這才知道阿良的真實姓名,燕小六也只是微微一愣,旋即笑如花開:“在下燕小六!”旋即他好奇的轉過臉問道:“難道這位就是姐姐要大哥查的人,他當真是歐陽先生的弟弟?”
顧天瑜微微一笑,頷首道:“沒錯,所以我想他能跟着你學做生意。”
此話一出,林知府三人自是變了顏色,燕小六與公子玉簫卻似早就預料到一般,並無多大驚訝,燕小六反而十分高興,笑眯眯道:“好啊,我正巧缺個幫手呢,那些哥哥如今都是我生意上的對手,我可不能讓他們鑽了空子。如果阿良學得好,日後我在杭州這一塊的生意,便都交給他了。”
顧天瑜無奈的搖頭笑道:“你啊,我本只給你茶莊的生意,你卻越做越大,你那幾位哥哥指不定心裡多恨你呢。”說着,她對此時斂眉不語的阿良道:“阿良,我真的希望你能有個好生活,雖然說靠你自己也一定能過好,可是,能不能讓姐姐自私一點?也安心一點?”
林知府拍了拍阿良的肩膀,勸道:“阿良,莫要再讓公主傷心了,她也是一番美意。”
此時林月箏知道阿良的身世,心疼十分,又看顧天瑜這般模樣,她忙拉了阿良的手,溫言軟語道:“阿良,你就聽公主的吧,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一點。”
阿良望着柔情滿面的林月箏,心想不爲自己想也要爲林月箏着想,遂他單膝下跪,抱拳感激道:“如此,阿良便謝謝公主的美意和成全了。”
顧天瑜搖搖頭,一時間竟笑的像個孩子,開心道:“不,是你成全了我。”從此之後,她心中的最後一個包袱便可以放下了。公子玉簫無聲無息執了她的手,柔聲道:“娘子,你滿意了麼?”
顧天瑜微微頷首,旋即溫和淺笑道:“林知府,前幾日叨擾了您,害的您茶不思飯不想的,天瑜在這給您賠禮了。”說罷便要福身。
林知府受寵若驚,忙上前攙扶道:“長公主,使不得,使不得啊,長公主,您對下官有恩,讓下官不再糊塗,您還爲我女兒覓得如此佳婿,該謝謝的是下官啊。”
顧天瑜淺笑道:“既如此,那我們便誰也不謝誰的了,今日你們便留在這兒用膳吧,我親自下廚。”
“那怎麼行呢?公主您身份尊貴,還是下官請客,不如就去那離人醉吧。”
一想到離人醉,顧天瑜不由想起當初初見林月箏的模樣,她笑着瞟了一眼林月箏,林月箏面頰緋紅,咬脣道:“哎呀,公主肯定不喜歡去那裡,還是......還是換別家吧。”
燕小六見衆人僵持不下,又瞟了一眼此時笑的如狐狸一般的公子玉簫,突然道:“需要這麼麻煩呢?我記得姐夫的手藝乃是一流,何必讓姐夫露一手瞧瞧?”
衆人均將目光落到公子玉簫的身上,林知府更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先......先生會做飯?”
公子玉簫慵懶淺笑,攏了攏衣袖,一雙鳳眸中水波瀲灩,帶了迷人的笑意,他淡淡道:“略通一二,想來這次來杭州,尚未親自下廚爲娘子準備一頓飯菜,今日倒也的確是個好機會,既如此,各位稍等片刻。”
燕小六見公子玉簫真要親自下廚,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怕顧天瑜治他一個對姐夫不敬的罪,忙道:“哎哎,姐夫,我開玩笑呢,哪能讓您真做啊?再說了,這家裡應該也沒菜吧。”
誰知公子玉簫卻淺笑道:“不妨事,本來就是準備今日親自下廚的,遂昨天便讓船孃運了些鮮肉蔬菜,保準讓你們滿意。”說罷他便鬆開顧天瑜的手,往廚房去了。
林知府感慨道:“公主真是好福氣啊,那位怎麼說也是曾執掌天下的人物,如今卻甘願陪在公主身邊,真是令人吃驚,不過這世上,恐怕也只有公主能讓他如此了。”
顧天瑜聽了這話,眼底笑意深濃,不過......她眼尾一掃,一時間邪氣橫生,燕小六立時一僵,訕笑道:“姐姐......我方纔只是跟姐夫開玩笑而已......您不會爲他報仇的是吧?我可是你弟弟呀。”
顧天瑜卻依舊只是笑如春風,淡淡道:“小六啊,姐姐沒記錯的話,你今年十八了是吧?阿良也十八了,再過些日子就要娶親了,你準備何時娶親啊?”
“姐姐......小六還小呢,那個......姐夫不也是......”
“已經有好幾家姑娘找媒婆替他們說親了,不如回去後姐姐便將你把這事兒辦了。”
“姐姐......嗚嗚嗚......小六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