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倏然停了下來,守城的士兵掀簾望了一眼,便放下簾子,走到了一邊。
馬伕揚鞭,馬蹄聲伴着軲轆轉動的聲音,一聲聲在耳畔響起。而這座繁華的京城,終於被她們留在了身後。
顧天瑜鬆了口氣,一雙眸子一時間也靈活了許多。她摸了摸鼻子,神神秘秘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的生意大好的~”說罷,她甩了甩髮,眉飛色舞道:“我要開一家寵物店。”
“什麼?寵......寵物店?”歐陽少衡莫名其妙的望着顧天瑜,“我可從來沒聽過會有這種店。”
顧天瑜不屑的”嗤“了一聲,白了他一眼,咕囔道:“沒文化。”說罷,她斜躺在車內,神情慵懶道:“只是,我想開的寵物店裡,會有很多很多可愛的小動物,它們會取得那些貴夫人們的喜愛,我會讓這些愛慕虛榮的女人們,花重金買下這些小不點。”
歐陽少衡揉了揉眉心,擔憂道:“可是,你去哪弄這麼多隻動物?何況,它們會聽你的麼?”
顧天瑜衝他神秘一笑,挑眉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歐陽少衡不明白,這種事情要怎麼試?
然而顧天瑜只是淺淺一笑,便把頭轉向了窗外,她望着天空無數的飛鳥,想起不久前被她親手埋葬的三丫,脣邊的笑意,緩緩的收回。
短短几日,她最相信的一個人,一隻鳥,全部因她而死。所以,這一次她想一個人,單獨往前走。那樣便可以不傷害任何人。
然而,歐陽少衡來了,他以不允許她拒絕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沒人知道,面對新的旅程,每個人都有未知的恐懼感,何況,顧天瑜從未離開過別人,在民間的這幾日,也一直都是姜弄月和莫離陪着她。她沒有那麼強大,這一點她很清楚,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讓歐陽少衡留在身邊,是她最好的選擇。
用手掌遮住刺眼的陽光。顧天瑜轉過臉,突然笑眯眯道:“其實我很自私。”
歐陽少衡凝眸望着她,目光淺淡而溫柔:“我倒希望,你真的自私,而不是......爲了別人而放棄自己的所有。”
顧天瑜有些不滿的努了努嘴,豎起中指道:“喂喂喂,從今天開始,莫要跟我說這些陳詞濫調,就好像你今早沒有跟我說‘娘娘吉祥’時,就該知道,我已經準備拋棄一切。”
歐陽少衡點點頭,神色淡淡道:“那好吧。那麼,你現在叫什麼,我現在又是什麼?”
顧天瑜單手揉了揉太陽穴,起名字呀?這可是個腦力活。
歐陽少衡輕抿一口茶,漫不經心道:“還有,你要一直用這張臉......麼?”
顧天瑜搖搖頭,幾乎要跳起來般激動道:“怎麼可能?我纔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和一個老怪物似的。”
“那麼......你是想到了地方就把面具拿下來?”
“不是......”顧天瑜單手撐腮,身子突然前傾,一雙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歐陽少衡,大大的眼睛中滿是算計。
歐陽少衡有些無奈道:“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幫我做張漂亮的人皮面具吧。”顧天瑜一把將面具扯下來,眉開眼笑道,“要清秀小少年的臉。”
歐陽少衡有些懷疑的看了看她的胸,挑眉悠悠道:“你能女扮男裝?嘖嘖......可是看那尺寸,很難啊。”
“呸!”顧天瑜一把丟出剛喝完的茶盅,歐陽少衡輕巧躲過,雲淡風輕的望着她,她一拍桌子,惡狠狠道:“小爺有的是法子,你把小爺交代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於是......我們的名字和身份?”歐陽少衡將那茶盅重新放回去,悠悠的給顧天瑜斟茶。
顧天瑜單手在矮几上敲了一會兒,隨即展顏一笑,說道:“今兒起,我們倆就是兄弟倆,你叫蕭少衡,我叫蕭無良。”
歐陽少衡無奈搖搖頭,聳聳肩道:“無良?你這名字起得的確夠無良的。那好吧,叫一聲兄長來聽聽。”
顧天瑜冷笑一聲,挑眉道:“想得美~”說罷,她撩起簾子,對車伕道:“師傅,麻煩遇到山的話就停一下。在下有事兒上山,這一路上耽誤的行程,在下會合計成銀兩不給您,您看成麼?”
那車伕樂得合不攏嘴,轉過臉,才發現原本的老夫人,瞬間變成一個美麗動人的大姑娘了,他眨巴着眼睛,支支吾吾道:“你......”
顧天瑜笑眯眯的晃了晃手中的人皮面具,恬不知恥道:“自古紅顏多禍水,老人家,姑娘出門在外,本就不能多多拋頭露面不是?”
那老車伕點點頭,哈哈一笑,餘光瞥見一尾青色衣襬,笑容立刻消失殆盡,苦哈哈的說:“姑娘,這車錢好說,這解藥......您可一定要給老夫說說情。”
顧天瑜點點頭,“好說好說。”
歐陽少衡望着她神采飛揚的模樣,想起在丞相府見到的她,那般活潑可愛,突然覺得,或許,她本就屬於這大千世界,而不是那波譎雲詭的皇宮。在宮中,即便她聰穎,能在爾虞我詐中聰明保身,但......有些事情,終究不是她能控制,即便她勝了,也難免受傷。
車伕得了保證,安心的開始駕車,而車內,顧天瑜已經開始打着自己的小算盤了。正如歐陽少衡所說,這世間的動物很多,但貴婦人們喜歡的寵物,定是可愛又珍貴的,該要仔細挑選的好。
歐陽少衡見她似在安靜思考,也不打擾,只在一邊安靜的飲茶望着她。
行了一日,直到傍晚時分,車伕將車停在了一處山腳下。這座山不大,且不遠處就有山村,想必定有客棧容身。他有些不放心的問顧天瑜:“姑娘,這黑燈瞎火的,您真要去山上麼?不如今晚先在山腳下休息一晚,明兒一早再上山不遲。”
顧天瑜利落的跳下馬車,目光打量了一下這座山,隨即搓了搓手笑眯眯道:“老人家放心,我從小就喜歡探險,習慣了。”說罷從腰間取出一些銀兩,指了指前面一家客棧道:“這裡有些銀兩,麻煩老人家去客棧給我們定兩間房間,您趕了一天的馬車,要間好一點的房間,點些吃食,舒舒服服睡一晚上,明天好繼續上路。”
那老車伕有些欣喜的接過銀兩,忙道:“姑娘真是好人。呵呵,不過這銀兩有些多了......”
“無妨,就當是給您的辛苦費了。”說罷,她便撩起裙襬,將其扎到一邊後,對剛剛下車的歐陽少衡道:“小衡子,遂本姑娘來。”
歐陽少衡頗爲無奈的望着她的背影,他知道無論怎麼說,顧天瑜恐怕都很難改變這個稱呼。無奈之下,他只能衝目瞪口呆的老車伕笑一笑,然後跟上顧天瑜。
這座山並不算陡峭,但即便如此,歐陽少衡還是很驚訝顧天瑜敏捷的動作,他跟在她後面,倒像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少年。
一隻喜鵲飛到顧天瑜的肩膀上,她轉過臉,望着這喜鵲,突然愣在那裡,“我認識你?”
那喜鵲歡快的繞着她轉了兩週,“是的,我是三丫的朋友,曾經吃過你給的肉。三丫怎麼沒有一起來?”
顧天瑜翻身坐在了一塊碎石上,她捧着喜鵲道:“它吃了不好的東西,鬧脾氣了,飛去了很遠的地方。”
那喜鵲眨巴着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探尋道:“你是說,它死了麼?”
顧天瑜沒有說話,她捧着喜鵲,想起曾經三丫總是撲入她的懷中,或是站在她的肩膀上,它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總要吃的,而是告訴她,她是它的主人,從此以後,它會保護她。
沒人能理解她對三丫的感情,也正是如此,喜兒的背叛才讓她如此痛苦。因爲,三丫因這背叛,而永遠的離開了她。
“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的朋友,我是個壞人,是不是?”顧天瑜輕輕撫弄着喜鵲的額頭,有些憂傷道。
那小喜鵲感受到她的悲傷,用翅膀輕輕撫弄着她,似在安慰。
“謝謝。”
歐陽少衡站在那兒許久,他目光詫異的望着顧天瑜,看着她模樣認真的捧着喜鵲,似是真的在與之交流。
顧天瑜想起還有一個觀衆,她擡眸,俏皮的衝歐陽少衡眨眨眼,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能知道別人的目的和動作麼?”
歐陽少衡搖搖頭。
“因爲我有一隻鳥,在我不再癡傻的那一天,我便將它養在身邊,它能爲我探知一切,包括在宴會上,我彈奏《廣陵散》時,也是它帶着這羣喜鵲飛進來的。你知道嗎?它就像是我最知心的朋友。”
歐陽少衡望着一本正經說着這些的顧天瑜,有些艱難地問道:“你是說,你會馴獸?”
“撲哧”,顧天瑜搖搖頭,說道:“不是會馴獸,而是我能夠和動物交流,我能聽懂它們的話。”
“......”歐陽少衡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顧天瑜在脣邊豎起食指,“這是我的秘密,一定不要告訴別人。”說罷,她起身,不待歐陽少衡反應過來,便對那小喜鵲道:“姐姐呢,想要這裡一些可愛的動物,你和他們是朋友麼?”
小喜鵲點點頭:“你想要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這山上有一隻很大的老虎呢......你要去的話,最好小心一點。”
顧天瑜點點頭,在它額頭印下一個淺淺的吻,柔聲道:“謝謝你,那你能讓你的朋友們過來麼?”
小喜鵲“喳喳”叫了兩聲,然後便往山林中飛去了。
顧天瑜轉過臉,望着一副不可思議模樣的歐陽少衡,伸出手道:“我說,你有帶毒藥來麼?我們待會兒可能要去訓斥一隻老虎。”
歐陽少衡慢吞吞的從懷中拿出一瓶藥,緩緩遞到顧天瑜的手上,有些無語道:“你最好不要開玩笑。”
顧天瑜揚了揚眉,相當猥瑣的笑着接過了他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