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顧天瑜在簌簌掃雪聲中,從睡夢中醒來。
“醒了?”一早便回來的歐陽少衡,早早的便來到她的房間,坐到了圓桌前,一邊喝茶一邊等着顧天瑜醒過來。顧天瑜挑了挑眉,半開玩笑道:“你好大的膽子,怎麼總是喜歡入女子的閨房?”
歐陽少衡臉皮忒厚,他起身,來到盆架前準備拿盆打水,“我是你哥哥,我們之間還要這麼多的計較?”
顧天瑜嬌嗔道:“哼,早知道你願意與我結拜,是爲了這等事,說什麼我也不會答應的,現下入了賊船,下不來不說,偏偏你還是個皮糙肉厚的。”
歐陽少衡哈哈一笑,出門爲顧天瑜打好水,顧天瑜洗漱一番後,依舊準備隨意將發紮成一個馬尾。歐陽少衡瞥見梳妝檯前的那朵紫色鳶尾花,溫潤的眸子中閃過一抹溫潤笑意,他走上前,按住顧天瑜的手道:“既然有簪花這樣美的東西,就不要這麼隨便。”
顧天瑜轉過臉,四目相對,她看到歐陽少衡眼底的溫柔,似是要將她的心碾碎一般的柔情,依舊讓她有些舉足無措。
歐陽少衡卻極其自然的按下她的肩膀,讓她坐回位子上,拿來木梳,一邊爲她拆馬尾一邊柔聲道:“你既然存了要他重新愛上你的心,便不要總是這樣怠慢。”
顧天瑜面色微紅,垂眸淺笑道:“果然,我的什麼心思都瞞不過你。”顧天瑜想要一個開始,公子玉簫可以重新愛上她,並因她得到一切的美好開始。在這個新的故事中,他們不會再有悲傷,不會再有誤會。
她希望,自己可以重新成爲他唯一的虞貴妃。
歐陽少衡搖搖頭,“不是你瞞不住我,而是你對他的深情太明顯,連吳大娘都心知肚明,恨不能在一邊推你們一把,我又怎會不知?”
顧天瑜臉頰更紅了,她有些窘迫的蹙眉道:“什麼?連吳大娘都看出來了?我分明是在盡職盡責做着......一個丫鬟該做的事情罷了。”
歐陽少衡見她羞澀的模樣,忍不住揚起脣角,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專注地爲她梳好漂亮的髮髻。
顧天瑜也沒有說話,她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和身後那一身青衣的男子,恍惚想起曾經倔強無情的自己,在對他說出無情無義的話後,他撿起掉落在地的髮簪,爲她重新綰好的場景,那時,他的心情應該和如今完全不同吧。
經歷這麼多事情之後,歐陽少衡能依然站在她的身邊,始終如一的對她,於她而言是最大的幸福。這個男人手指靈活,幾下便將她的髮髻梳好。他拿來簪花,小心爲她別好,然後擡眸,含笑望着銅鏡中人比花美的顧天瑜,揚眉道:“怎麼樣?”
顧天瑜摸了摸簪花,眼底閃過無數欣喜流光。她頷首,認真道:“很美。如果是在現代的話,少衡,你不用去做醫生,完全可以做髮型設計師了。”
歐陽少衡有些疑惑道:“髮型設計師?”
顧天瑜望着他懵懂無知的模樣,忍不住得意的笑起來,然後她細細的給歐陽少衡講解了一番,歐陽少衡打趣道:“還有這等謀生計的法子?咯咯,那等我老了,不想擺弄藥草的時候,我便開這樣一家店,對了,你的寵物店,是不是也是你們那個時代存在的?”
顧天瑜不得不佩服歐陽少衡的聰穎,她頷首道:“不錯,大哥就是聰明。”
“姑娘,先生,吃飯了。”窗外傳來吳大娘嘹亮的喊聲。
顧天瑜忙拿了面紗,仔細戴好,回眸,她俏皮的衝歐陽少衡眨巴眨巴眼睛,又摸了摸那精緻的髮髻,便高興的轉身出門了。
歐陽少衡站在她的身後,依舊含笑,只是他的笑帶着幾分落寞哀傷。他單手扣住胸前,只有他知道,那裡,藏着一朵燦黃的蘭花。同樣是簪花,只是他送遲了一步,便失去了所有的機會。
想及此,他有些遺恨的搖了搖頭,便也跟着顧天瑜出去了。剛踏出房門,他便看到顧天瑜定在那裡,他有些好奇的斂眉道:“天瑜,怎麼了?”
擡眸,卻看到公子玉簫此時正訝異的望着兩人,那雙霞彩流長的鳳眸中,帶着些許意味不明的探究。
一大清早,看到一男一女從同一個房間內走出來,任誰都會多想的。只是,公子玉簫不明白的是,自己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不知道爲何,瞬間抽痛了一分。
說不出的心痛的感覺,因爲找尋不到原因,使得公子玉簫越發覺得疑惑。他就那樣望着兩人,一時間連該如何打招呼都忘記了。
歐陽少衡望着傻站在那裡的顧天瑜,不用看他也知道,她此時該有多麼的慌張,多害怕被誤解。遂他忙含笑走上前,淡淡道:“玉簫,你怎麼過來了?不會是看上了我家小妹,一大早便過來接她用膳吧?”
公子玉簫將目光從顧天瑜的臉上移開,望着笑的坦然自若的歐陽少衡,他有些好奇道:“少衡,莫要將你自己的那點心思,轉移到我的身上。”說罷,他有些詭異的衝顧天瑜笑了笑道:“雖說雲升是你妹妹,但只是幹.妹妹,你這般用心,一來便來尋她,究竟是我看上了她,還是你深情不悔,嗯哼?”
歐陽少衡搖搖頭,忙解釋道:“你折煞我了,我只是來看看小妹的眼睛如何了,那會兒你躺在牀榻上,我不也廢寢忘食的守着,照你的理論,我對你豈不是更......”說罷,他挑了挑眉,含笑的眼底滿是戲謔。
公子玉簫一陣惡寒,忙擺手道:“罷了罷了,當我沒說過。”
歐陽少衡走過去,眉開眼笑道:“那好,現在該你解釋一下,你爲什麼一大早便來雲升門口了吧?還有,那簪花是不是也是你送的?小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
公子玉簫面色微紅,忙搖頭道:“我也把雲升當妹妹的,只是不想她每天這麼古板,纔買了簪花送她,至於今早,我只是因爲發現了可疑的腳印,以爲是誰闖入了雲升的別院纔過來看看,誰知竟然是你這***。”
......
他們兩個爭來爭去,最後索性誰也不認同誰,嬉笑打鬧如孩童一般。於忠遠遠的站着,望着這一對多年的好友,眼眸中帶着幾分笑意。
公子玉簫自從醒來後,性格變了許多。興許真的是因爲忘記了顧天瑜,公子玉簫連同與歐陽少衡之間的隔閡都消失了。他只知道,歐陽少衡是他多年的摯友,而他,既然從皇帝的位子上消失,那麼他也不需要他們一直喊他皇上,他與歐陽少衡的相處更是隨便許多。
顧天瑜安靜站在那裡,積雪堆積在她的四周,門口該是還沒來得及打掃,此時,歐陽少衡與公子玉簫竟是隨手拿起雪,打起了雪仗。他們二人奔跑追逐,嬉笑聲幾乎如長龍奔舞於九天之上,讓人被那一分不羈的笑打動。
刺眼的陽光,在寒風中雖不溫暖,卻似將人籠罩在光環中一般。顧天瑜望着二人俊朗的笑臉,忍不住也輕笑起來。她的目光無意中與於忠的目光相撞,她看到這位曾經將她當做敵人的老奴,此時正滿臉感激的衝她頷首。
顧天瑜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關係,然後便款款走出小院,勸阻二人道:“好了,莫要讓人看笑話了,你們以爲自己還是小孩子?再不去吃飯,吳大娘要抄掃帚揍人了。”
話音剛落,只見一團白球飛躍而來。顧天瑜瞪大眼睛,還未反應過來,額頭便被狠狠砸中。她驚叫一聲,擡眸,卻見公子玉簫手中拿了一團雪球,正得意洋洋的望着她,見她頭上雪跡斑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哈哈,雲升,要不要我把你堆成雪人?”
剛說完,一個雪球便狠狠的砸中了他。歐陽少衡嘴角帶笑,揚眉道:“哼,想欺負雲升,也先看我這做兄長的允許不?”
公子玉簫伸出食指晃盪着,邪魅一笑道:“好啊好啊,你這見色忘友的傢伙,本來我還想放過你的,不過,如今我改變主意了!”說罷,他大手一揮,雄赳赳氣昂昂道:“於忠,過來幫我,看我今天不把這倆身上打出兩個窟窿來!”
顧天瑜見他將手中雪球往旁邊一丟,煞有介事的將原本隨意披散的發隨意紮起,完整露出那張長眉飛揚的俊朗面容,然後他將裙襬往腰上一紮,不顧冷風的擼起袖子,撈起一個大大的雪球,便衝發呆的顧天瑜丟去:“看美男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歐陽少衡一把將顧天瑜拉開,同時丟出手中雪球,義正言辭道:“好男兒怎可欺負弱女子?”
於忠此時也走上前來,拿了一個雪球,“咯咯”笑道:“在老奴眼中,姑娘乃天下第一強女,比之一般男子更甚一籌,先生怎可用‘弱女子’形容她?”說話間,他也已經拋出一個雪球。
歐陽少衡與顧天瑜手忙腳亂,卻躲無可躲:他們忘記了,於忠和公子玉簫都是會武的,而他們兩個,真的好似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顧天瑜這下可不樂意了,她與歐陽少衡對視一眼,然後賊兮兮的笑起來,兩人一同去撿雪球,同時他們袖中的某種可怕粉末拋灑出來,落到雪球上。
顧天瑜將雪球奮力扔出,雪球在空中拋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公子玉簫耍帥一般縱身躍起,一腳將雪球踢飛,然後一個後空翻,漂亮落地。他長眉斜挑,抱着胳膊道:“就憑你,也敢挑戰......嘖......”他斂眉,然後抱着腳開始撓起來,接着,他的腿開始癢,然後便是周身。
此時,被歐陽少衡丟了一個雪球的於忠,也開始彆彆扭扭的撓起來。
“哼~用了姐姐的爽身粉,公子和於先生覺得如何呢?”顧天瑜抹了一把鼻子,得意洋洋道。
“雲升,你死定了!”公子玉簫大喝一聲,旋即便開始了瘋狂的報復。
陽光下,四個人戰作一團。那飄逸的身影,肆無忌憚的笑聲,還有一望無際的白雪,似要將一切都融化般。
顧天瑜知道,這一天,她將永遠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