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熱烈的風吹過,衆人不禁覺得有些浮躁,就連平日裡從不慍怒的小魚兒也蹙了蹙秀眉,卻不知是因爲這風吹得不舒服,還是因爲心裡不舒服。
顧天瑜拉了拉公子玉簫的袖子,鳳眸一挑,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旋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解釋道:“表哥,小魚兒,你們莫要生氣,待會兒我便教訓那倆沒禮貌的小傢伙,讓他們和清和清雪道歉。”
沈墨濃面色不甚好,擺手道:“不用了,他們兩個不懂規矩,不敲門便闖入寶寶和豆豆的房間,也難怪衝撞了他們,你莫要縱容清和清雪……”話未說完,他便生生止住了,因爲小魚兒突然抱起了清和和清雪,頭也不回的跨過了門檻離開了。
沈墨濃微微斂眉,面色難看的望着小魚兒的背影,也顧不得與顧天瑜二人解釋,當下便掀袍追了出去。
顧天瑜望着他們,不由長長太息一聲,旋即面色清冷,轉眸冷淡的望着此時一臉若無其事的公子玉簫,斂眉道:“我怎麼不知道寶寶和豆豆有起牀氣?”原來,方纔她那麼問,不過是給自己孩子一個臺階,畢竟誰都有些護短的心思,卻沒想到公子玉簫會這麼說。
公子玉簫見她面色不悅,忙環住她,將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柔聲道:“娘子生氣了?我只是不想要他們留下來而已,畢竟淵兒要來還要過許久,萬一在那之前,他們便認定了寶寶和豆豆,該怎麼辦?。”
“就因爲這一個理由?你耍了戰北野耍了墨濃,現下又讓墨濃和小魚兒之間關係尷尬,公子玉簫,你難道還不認爲自己是錯的?”顧天瑜原本以爲公子玉簫會承認錯誤,不曾想他竟然依然堅定的認爲自己沒錯。
公子玉簫微微斂眉,不知爲何心中有些煩躁,面上卻沒有做多表現,而是依舊滿不在乎道:“你不是也希望他們不要纏着寶寶和豆豆麼?何況,他們夫妻感情那麼好,過不了多久自然便好了。”
“公子玉簫!”顧天瑜終於忍無可忍,她一把推開公子玉簫,斂眉怒瞪着他道:“難道就因爲我們的私心,你犯錯便犯得理所當然麼?況且小魚兒性子敏感,她不像我們有誤會也能說個明白,所有憋屈都只能放在心裡,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公子玉簫凝眉望着此時氣急敗壞的顧天瑜,心中的不舒服越來越強烈,他嗆聲道:“小魚兒心情不好是因爲我麼?”
顧天瑜身軀一震,面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秀眉深蹙,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公子玉簫,旋即銀牙緊咬,微微頷首,自嘲般笑了笑道:“沒錯,不是因爲你,是因爲我,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說罷,她便轉身準備離開。
公子玉簫有些懊惱的望着顧天瑜,旋即上前,緊緊攥着她的手腕,將她大力拉回自己的懷中,焦急道:“天瑜,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天瑜挑了挑眉,沒好氣道:“那你是什麼意思?你還能是什麼意思?公子玉簫,你就喜歡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現在,所有人都因爲你變得不開心,你可滿意了?”
公子玉簫微微一愣,他有些難以相信的望着俏臉通紅的顧天瑜,旋即無奈苦笑,緩緩鬆開她的手腕道:“原來你眼裡的我,從來都沒有變過。”
顧天瑜呼吸一滯,眼眸中竟帶了幾分慌亂,眼前淡影恍惚閃過,然而,當她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房間內已經沒有了公子玉簫的痕跡。
顧天瑜想到公子玉簫方纔那受傷的表情,不由有些懊惱,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便變得這般焦躁了?是因爲小魚兒?還是就像他說的,自己潛意識裡就認爲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想看到的。
站了許久,顧天瑜才緩緩轉身,有些失魂落魄的擡眸,旋即她後退一步,撫着心口面色難看道:“你們怎麼在這兒?”原來,忘兒不知何時已經牽着寶寶豆豆二人來了這裡,只是他們面色都有幾分難看,似是被方纔那爭吵嚇傻了。
“義母,義父還會回來麼?”不知爲何,此時的忘兒面色慘白,額頭沁着細汗,一雙眼睛中滿是驚恐,聲音亦沙啞非常,似是十分害怕。
顧天瑜凝眉,有些古怪的望着忘兒,柔聲道:“他當然會回來啦,不要多想了。”說着她招招手,示意寶寶和豆豆過來,寶寶和豆豆竟有些不情願的挪過去,寶寶有些不解的問道:“娘,您爲什麼要爲了別人和爹爹吵架?”
顧天瑜面色一白,知道女兒這是在怪自己呢,只是她一生氣便會說些傷人的話,更何況是公子玉簫有錯在先?她仔細思量一番,斟酌道:“傻孩子,人和人吵架本來就有很多原因的,而且爲了別人吵架就說明沒有什麼大問題,所以呢,你們爹爹和我沒有關係的,晚上就會好的。所以,你們先隨乳孃去吃飯,好不好?”
寶寶兩人相視一眼,精明如他們,自然是有些不相信,但顧天瑜的話他們又不得不聽,於是,兩人只得不情願的跟着乳孃往飯廳走,但走到一半,豆豆突然轉身,喚道:“孃親。”
顧天瑜好奇轉眸,便見他眉眼微垂,面色緊繃,那模樣好似一個要打敗仗的將士,沮喪中帶着一分慷慨就義的勇敢,他望着顧天瑜,良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囁嚅道:“娘,其實並不是爹爹讓我們這麼做的,而是我和寶寶商量好的。我們早就醒了……”
顧天瑜怔然不語,望着被乳孃帶走的兩個孩子,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對公子玉簫存了太大的偏見。其實,他和她一樣,都是爲了維護自己的孩子,她卻……卻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想去找公子玉簫,但在顧天瑜眼中,現下還有個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擡眸望着此時面色依舊難看,兩眼空洞無神如中魔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忘兒,凝眉道:“忘兒。”
忘兒沒有動,甚至沒有看她,他好似陷入了一個痛楚的回憶中無法自拔,顧天瑜怕他這樣下去會出問題,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道:“忘兒,看着我。”
忘兒這纔回過神來,他望着顧天瑜,渾身如被解了穴般輕鬆,他抿了抿脣,垂下眼簾,囁嚅道:“義母。”
“不要再想過去的事情了,義母和義父不會有事的,你們……三個小孩子都會成長的很快了,知道麼?”顧天瑜語重心長道,言語中的擔憂不言而喻。
忘兒有些感動的望着顧天瑜,看着她那雙美麗的丹鳳眸,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在小村莊裡被稱爲“第一美人”的孃親,只可惜紅顏薄命,誰也不知道他的親爹是誰,誰也不知道她的孃親是否愛那個在她最落魄時,願意遭受所有白眼而娶她過門的傻蛋爹爹。
“義母,謝謝你,我娘,我爹在天之靈一定會很欣慰的。”忘兒溼着眼眶囁嚅道。
“乖啦,義母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走,跟義母吃飯去,可別把咱乖兒子給餓壞了。”顧天瑜說着便拉起忘兒的手往飯廳走去。她一直不明白,爲何自己看到這孩子第一眼便會特別想去疼他,可是後來她明白了,因爲,她原本該有個孩子,若不是沒了,如今也該這麼大了。
所以,顧天瑜將忘兒當做是上天賜給她的,亦是公子玉簫給她最好的禮物。
而送了顧天瑜最好的禮物的公子玉簫,此時卻鬱悶之極的徘徊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滿面的委屈煩擾無處可解。
他的腦海中反反覆覆都是顧天瑜的那句氣話,說實在的,他甚至怒火中燒到想一掌把面前所有的東西都拍作齏粉,然而,如果是別人惹怒了他,這樣做興許還能泄憤,可對方是顧天瑜,是他愛到無法自拔的娘子,他縱然將這天捅破個窟窿又能如何呢?
……
驛館內,麝月神清氣爽的自夢中醒來,只是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險些以爲自己依舊在做夢,因爲此時房間內四處都是豔紅的花朵,這些花被分開擺放在各個精緻的花瓶之中,嬌豔欲滴,香氣撲鼻。
她揉了揉額角,緩緩起身,發現就連自己的被衾上都被灑滿了花,心中突然有什麼動了一下,那種感動令人忍不住便要落下淚來。麝月柔聲喚道:“來人啊。”
一個丫鬟推門而入,她恭謹上前,含笑福身道:“娘娘您醒啦,皇上讓奴婢待您醒後,侍候您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一番,再引您去他那。”
麝月想起戰北野,心中依舊有個疙瘩,只是他的話她又怎麼敢忤逆,遂她微微頷首道:“知道了。”
很快便洗漱好後,麝月發現丫鬟竟爲她挑選了一件豔紅的抹胸長裙,其做工精細,黑色暗底上銀色曼陀羅花繡的栩栩如生,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拿出去想必有許多女子爭相去搶,然麝月卻有些不悅的斂眉道:“本宮許久都不穿紅色了,你跟了本宮這麼久,難道還不清楚麼?”
那丫鬟淺笑道:“回娘娘的話,這件衣裳是皇上兩個時辰前找歌城最好的幾個繡娘趕製出來的,皇上還讓奴婢告訴娘娘,說從前的一切都沒有變過,他依舊最喜歡那個愛穿紅色的娘娘。”
麝月有些意外的望着她,咬脣道:“他當真說了這話?”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眉宇間亦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欣喜。
那丫鬟輕笑起來道:“娘娘,您還不瞭解皇上麼?他肯定不會這麼直接說出這種話,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而且這滿是的花,都是皇上自己去摘,並親手一隻只插放好的,爲的便是要讓娘娘您起來之後,心情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