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懷抱伴着華涼的清香,擾了顧天瑜緊繃的神經。她僵直了身子,任由公子玉簫將她圈入懷中,心中覺得好笑,爲何他演戲總如此逼真?
“好得不得了。託皇上的福,再沒有人盯着我了。”她不緊不慢道,聲音無一絲起伏。
公子玉簫身體微微顫抖,繡着顧天瑜頭上那朵芙蓉花,似沒聽到她的話,沉醉道:“芙蓉花,和你很相配。”
顧天瑜心中一動,卻依然不冷不熱道:“清水出芙蓉,我這樣的女子,哪裡有資格與之媲美?”
公子玉簫微微嘆息,柔聲道:“你還在生朕的氣?朕前幾日是氣糊塗了,你......別在意。其實朕......朕對你......”
“皇上!”顧天瑜突然冷聲打斷他,公子玉簫清醒了幾分,臉上火辣辣的熱起來,從沒想過,竟會這麼迫不及待的對一個女子表明心跡。可是,他是真的在乎了......是真的動心了,他不想欺騙自己,可她呢?是否也喜歡自己?
顧天瑜見公子玉簫沉默,不知爲何竟鬆了口氣,繼續道:“皇上,臣妾還有事,望皇上快些回答我的問題。”
公子玉簫鬆開手,望着面前這倔強的少女,心中有幾分酸澀。她想回家,是了,她說過,討厭這爾虞我詐的地方,她一直想回去,又怎會對自己動情?
“我正在讓人竭力找七彩琉璃珠的下落,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他一手把玩着她額前細發,臉上重又掛上不可挑剔的笑容。
顧天瑜點點頭,淺笑道:“那便好。該說的都說完了,皇上,臣妾告退!”說罷,將發從他的手中收回,便轉身,迅速離開了御書房。
公子玉簫依然保持剛剛的姿勢,手中似拈了一撮細發,目光迷離,良久,才頹然放下手,嘆息一聲。
他的心,怕是她不屑要吧?既如此,他不給就是了。
......
恍恍惚惚回到東娥宮,一進門,三丫已經迫不及待的飛到她的肩膀上,用小小的腦袋蹭着她的臉頰,似是在安慰她一般。
顧天瑜笑着拍拍它,柔聲道:“今天謝謝你了,三丫,有你真好。”
三丫歡快的叫了幾聲,騰飛而去,跟另外幾隻喜鵲一同於樹間玩耍去了。
“小姐,您回來啦。”喜兒此時正忙着打掃,見到顧天瑜回來,忙迎了上來。
顧天瑜望着喜兒,心道,她還有三丫,還有喜兒,她不需要公子玉簫的愛,不需要。
可是,心爲何這樣痛呢?
待衆人打掃完衛生,已經到了晚膳時間。
顧天瑜草草吃了幾口,並未對“皇上特意吩咐多做些”這幾個字有一分留意,她已經決定,從今兒起,徹底斷了對公子玉簫的念頭,何況,回到現代後,她也不可能與他有任何關係。
大家看出娘娘心情不好,也都老老實實的,小凳子摸着那副紙牌,心間癢癢的,結果被喜兒狠狠瞪了一眼,委屈的再不敢多說。
夜間,顧天瑜又陷入失眠中,她瞪大眼睛望着賬頂,心中煩躁難以排解。忽然聽得一陣低沉悅耳的簫聲,她好奇的起身,側耳傾聽。
“小姐,怎麼了?”喜兒忙上前問道。
顧天瑜擺擺手道:“沒事,只是聽到了簫聲,覺得好奇。”
“是不是惹得小姐清靜了?我找那人去。”喜兒忙轉身,卻被顧天瑜拉住了。
“你在這就行,我心情鬱結,本了無睡意,聽了這簫聲,覺得身體都舒爽了許多,我這就去看看,是誰夜間吹出這麼醉人的曲子來,你且在這等着。”說罷,她便披了衣服下牀。
喜兒要勸,被顧天瑜一眼給瞪了回去。
院中十分寂靜,一輪圓月高懸,茂密的梧桐樹上,三丫正愜意的打着盹兒,大片鳶尾花於清風中微微搖晃。顧天瑜循着聲音一路七拐八拐,不知不覺已走出東娥宮,來到了一處清幽小院。小院被各種花草圍繞着,沒有高高的紅牆,只有竹籬笆,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顧天瑜穿花拂葉而過,遠遠便看到牡丹花叢中,一張圓桌上,一青袍男子孑然獨坐,背影有幾分熟悉。
顧天瑜蹙眉,宮中有這樣一處別緻的小院已讓她覺得驚詫,還有這樣一個奇怪的人,更讓她覺得好奇。
聽聞身後的腳步聲,***的男子放下玉簫,頭也不回道:“娘娘,好久不見,過的可好?”
顧天瑜身形一滯,幾欲呼出聲,她不可置信道:“歐陽少衡?”
歐陽少衡轉過臉來,依然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五官淡而俊朗,他有些以外的望着顧天瑜,隨即苦笑道:“看來,你過的也不是很好。”
顧天瑜隨意攏了攏黑髮,走到他身邊坐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道:“你果然是公子玉簫的人。”
歐陽少衡撲哧一笑,玩味道:“真想不到,娘娘竟敢直呼皇上名諱。”
顧天瑜冷笑:“一個名字罷了,起名字不就是讓人叫的?”說罷,她便將目光落在那玉簫上,挑了挑眉道:“半夜三更,何故跑來***?”
“因爲我覺得,大概會有人失眠。”歐陽少衡依舊笑如春風。
顧天瑜不言語,目光瞥見桌上的兩壇酒,眼睛一亮,便急急拿了一瓶,心情也似好了幾分,道:“有好酒也不早說。”言畢便自顧自拆了酒,然後便仰頭猛灌了一口,嘖嘖道:“嗯,好喝。”
歐陽少衡意外的望着她,一句“這酒不是爲你準備的”終究沒說出口。
“唔,這酒不是梨花白,是什麼?”顧天瑜湊於鼻尖嗅了嗅,然後吧唧吧唧嘴巴,笑眯眯道:“味道不錯。”說罷,仰頭又是猛灌一口。
歐陽少衡忙奪了她的酒罈子,蹙眉道:“一個女孩子,怎可這麼喝酒?若讓皇上看到,該如何是好?”
顧天瑜面色微微泛紅,歪着腦袋撐腮,半眯着眼睛好奇的望着歐陽少衡道:“你別說你不知道,我不過是皇上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我怎樣,關他何事。”說罷,便奪了酒罈子,仰頭又灌了一口,笑眯眯道:“你還沒說呢,這是什麼酒?”
“花雕,陳年老酒,也是皇上的最愛。”歐陽少衡不再阻攔顧天瑜,抓起另一個酒罈,也仰頭灌了一口。
“嗯,我還是喜歡梨花白。”顧天瑜笑眯眯道。
歐陽少衡目光清定的望着她,說道:“娘娘在生氣?”
顧天瑜不語,用酒罈子撐着下巴,望着滿園牡丹發呆。
“娘娘是在怪皇上沒有告訴你,我是他的人麼?”歐陽少衡蹙眉道。
顧天瑜“撲哧”一聲笑出來,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是他的人?哈哈哈,這說法,哈哈~”她自顧自笑着,歐陽少衡何等脾氣的人,都被她給氣的嘴角抽搐,可是看到她開懷大笑的模樣,又不知該如何發作。
顧天瑜一個人笑夠了,便又仰頭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氣,淡淡道:“真沒意思,要是他聽了這話,準能跟我拌嘴,哈哈。”
“娘娘既然想見皇上,何故一人喝悶酒?”
“一人?悶酒?你瘋了麼?我們明明是兩人,我喝酒也喝的很大聲,哪裡燜了,嗯?”
“......”歐陽少衡翻了個白眼,無奈道:“算了,你既然裝糊塗,我也不多說什麼。”
顧天瑜笑眯眯道:“別說的好像你什麼都懂似的。哎,你愛過誰麼?”
歐陽少衡身子一僵,想起那個臉上總是掛着溫婉笑意的美麗女子,苦笑道:“有。”
顧天瑜有些意外的望着歐陽少衡,抿嘴一笑道:“原來你也是個有心的。那你和那個人在一起了麼?”
歐陽少衡擡眸望着顧天瑜,只見此時她趴在石桌上,素手抱着酒罈子,三千青絲凌亂於桌上,眼眸微眯,兩腮酡紅,許是已經醉了。
“娘娘,您醉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歐陽少衡看她穿的單薄,不由擔心道。
顧天瑜卻不屑道:“你以爲我是誰?我可是千杯不醉,兩瓶二鍋頭都灌不倒我,幾口花雕而已,如何能醉?”
歐陽少衡還要說什麼,顧天瑜卻拉了他的袖子,不依不饒道:“你沒有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對不對?”
歐陽少衡望着蔥白的小手,目光復雜,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無奈點頭。
“我就知道,月老可沒這麼好心,嘿嘿......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都是他孃的狗屁!我顧天瑜長這麼大,第一次爲一個男人動心,卻是個不能愛的男人。既然他不能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又怎可把心交出去?後宮佳麗三千?哼!我愛的男人,永遠只能愛我一個,所以,他不行......他不行的......”
歐陽少衡驚訝的望着又在灌酒的顧天瑜,蹙眉道:“你既然愛他,爲何不爲了他委屈自己一分?”
顧天瑜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好笑地問:“委屈?哎呀呀,那是什麼?難道在愛情裡還有委屈?假若你愛的人成親了,你願意委屈自己做她的‘姦夫’?還是願意做小的,嫁過去,因爲愛,就要受到那些女人的惡毒對待?如果你愛的那個人是這麼對你的,就證明她不愛你,她不愛你還牽絆着你,這樣的人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憑什麼爲了別人委屈我自己?他都不在乎我的感受,爲了保護心底的那個人,拿我當擋箭牌,呵......還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的女人,爲了這樣的人,我該委屈自己?”
歐陽少衡沉默不語,悶悶的喝酒。
顧天瑜再次拉住他,喃喃道:“我告訴你,在愛情裡就不該有誰爲誰受委屈!心若交錯了人,收回來就是了,打着愛的名義傷害別人,呵......那纔是最殘忍的事情。”說罷,她悠悠舉起酒罈,才發現酒罈已經空了。
不滿的將酒罈丟到一邊,她趴在那裡,喃喃道:“歐陽少衡,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沉默良久,歐陽少衡道:“對......誰都沒資格拿愛傷害別人。”
“嗯,你是個明白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歐陽少衡揉着額角,心中雜亂一片。
“她醉了?”這時,在外圍站了許久的公子玉簫走了過來。
歐陽少衡點點頭。
公子玉簫俯身將顧天瑜擁入懷中,什麼也沒說,便抱着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