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寄思緩緩移開目光,望着御花園中堆滿的積雪與漫地月光,又望向那宮殿遠處的四處高牆,悲涼地笑了笑,卻不語。她又怎會心甘情願地留在這深宮中,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勾心鬥角,且與後宮中無數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夫君。她所向往的,是胤禛初次對她許諾的生活,與他種一畝良田,生一對兒女,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不離,不棄,永世歡好。
半餉後,寄思才又道,“皇上在哪裡,本宮便在哪裡。”
年羹堯微微皺眉,眼裡有無限羨慕之意,“上天對皇上爲何如此眷顧,能讓娘娘如此不離不棄,哪怕要您受盡委屈,在這深宮中嚐盡孤苦,您也如此心甘情願。若上天能如此對臣,臣寧願用性命去換這份真摯之情。”
寄思望着年羹堯,莞爾輕笑,“年大哥又何嘗不幸運了?誥命夫人不正是如此不離不棄地待年大哥嗎?”
年羹堯答非所問道,“娘娘就真的沒有想過,要離開這深宮之地嗎?”他望了望遠處,眼裡有悲涼與亢奮,“你瞧瞧這四處,宮牆高壁,住在深宮裡的女人,又有誰能自由。”
寄思垂了頭,用纖纖柔荑絞着垂落在身前的流蘇墜子,笑了笑道,“本宮何嘗不向往宮外的生活,何嘗不希望能人一個人寧願拋開所有陪着本宮過平平凡凡的生活,種一畝良田,生一對兒女……”
說到此處,年羹堯不知爲何登時激動起來,握緊寄思的手,心裡的亢奮迫得他連禮數都忘了,“寄思,我便是那個願意陪你過平平凡凡生活的人,若你願意,我帶你離開這裡,好嗎?”
寄思急忙甩開他的手,迫得她臉頰緋紅,“將軍請自重。本宮是皇上的妃嬪,本宮的心在皇上那裡,待將軍只是兄妹之情,還望將軍切莫多想。”
年羹堯退了半步,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突然不知所措起來,“娘娘,臣愚昧,臣該死。”他不知如何言語,目光慌張地四處亂竄,忽而瞧見白皚皚的雪地中落滿了滴滴點點的血跡,再往上一看寄思的右掌正凶猛不斷地往外滲着血漬,“娘娘,您的手受如此嚴重的傷,讓臣先替你簡單包紮一下吧。”
寄思退開兩步,
不去看他,語聲生硬道,“本宮要回長春gong了,不勞煩將軍,請將軍時刻謹記自己的身分。你與本宮,只是主與僕。”
語畢,寄思轉身而去,剛一邁步卻碰見雪松樹下迎面而來的胤禛。身後的宮人替他撐着傘,那傘頂上落滿了雪花,風一吹雪松樹下又落下一大堆重重的雪球。
雪球散落在胤禛頭頂時,那紛紛揚揚有如柳絮般的雪花撲了下來。儘管有宮人及時替他撐傘,仍舊擋不住瞬間下落的雪花撲了他滿身。他的目光一如這雪花一樣冰涼地望來。年羹堯與寄思急忙朝他行禮,他卻半餉不肯說一句話,就如此目光冰涼地望着寄思。
良久後,才緩緩邁步上前,扶起在雪地中早已凍得四肢冰涼的寄思,語聲不冷不熱道,“辰嬪在御花園待了多久了,竟然凍得如此冰涼,怎麼手還受傷了?”
寄思隨着他重重有力的掌心起身,身子不由輕顫,垂着頭不敢看他,似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害怕,“臣妾本想回長春gong探望姐姐,回去的途中竟遇到了年將軍,且與年將軍閒聊了幾句。”
胤禛放眼望了望幾米開外仍舊半跪在雪地中的年羹堯,又望回垂頭的寄思,“回長春gong怎會經過御花園,莫非是辰嬪與年將軍約好的?”
寄思的身子頹然輕顫,沉住氣回稟道,“去往長春gong的路剛好被大雪堵住了,也不知今天的宮人怎會忘記清掃宮路,所以臣妾繞道而行,才恰巧碰上了年將軍。”
正此時候,烏喇那拉氏領着宮人從遠處而來,聽聞寄思如此一說,立即吩咐身邊的佩兒說道,“去看看長春巷是否是被雪堵住了,若是真被堵住了趕緊派人清掃乾淨。皇上如此疑心重重的人必定會派人前去查明真相,以驗證辰嬪所說。”如此一來,烏喇那拉氏便可以讓辰嬪的話毫無對證,皇上便會鐵定她是在撒謊。佩兒離去後,烏喇那拉氏眼裡閃爍着流離明滅的矜驕之意,似是勝權在握,卻佯裝十分焦急的模樣急急走上前,望了望寄思,又望向胤禛道,“皇上,您可安好。辰嬪妹妹沒事嗎?”
烏喇那拉氏將目光落在雪地中落滿的血滴與寄思的右掌上,立即驚訝道
,“訝,妹妹這是受傷了呢。方纔宮人來稟報說妹妹在御花園中跌倒了,後直擔心妹妹安危這才急忙趕了過來,瞧皇上對妹妹多好。傷得嚴重不嚴重,快讓本宮瞧瞧。”她走進寄思,抓起她的手細細瞧瞧了,嘖嘖道,“這般細皮嫩肉的肌膚怎磕破了,瞧妹妹多不小心,快回宮傳御醫吧。”又望了望幾米開外,佯裝這才瞧見年羹堯,道,“年將軍怎也要在此處,方纔本宮還瞧見將軍正在冬至晚宴上與衆大臣相談甚歡嗎?”
所有人都不答,年羹堯緩了半拍才解釋道,“回稟皇后,臣路過此地,正瞧碰見辰嬪娘娘跌倒雪地中。”
烏喇那拉氏望了望胤禛,見他陰沉着一張臉,心想他一定是瞧見了所有,並且對辰嬪和年羹堯起了疑心。若是日後她再將二人來往的書信藉機公佈,胤禛必定會大發雷霆,到時候便是元寄思的劫難日。想到此,她便高興不已,卻佯裝不解道,“皇上這是怎麼了,還不快傳御醫替妹妹瞧瞧,別摔出什麼好歹來。”望着辰嬪,又道,“妹妹可還摔着其它地方了,疼嗎?”
寄思從烏喇那拉氏掌心中縮回右手,搖了搖頭,一臉蒼白道,“謝皇后關心,臣妾沒事。”
胤禛這纔不冷不熱地說道,“既然辰嬪受了傷,就回長春gong歇着吧,晚宴也不必再去了。隨後朕便讓御醫去長春gong。年將軍也免禮吧,皇后隨朕回去。”語畢,胤禛轉身而去,那雙雲頭紋繡金冬靴在寄思的視線中漸行漸遠,胤禛腳下的步伐匆忙無比,很快便瞧不見他了,只留下雪地裡落滿了排排足跡。烏喇那拉氏爲難地望了她一眼,莞爾笑道,“妹妹且先行回長春gong吧,本宮還有些事要去,晚些再去長春gong探望妹妹。”
年羹堯怕再惹誤會,立即借烏喇那拉氏還未離開時回稟道,“皇后,辰嬪娘娘,臣先行告退。”語畢,隱忍對寄思的掛念和擔憂匆忙而去。烏喇那拉氏也追着胤禛的步伐離去,回到宴席之前隱約聽聞前言的胤禛在吩咐蘇培盛前去長春巷查探,那路是否是被雪堵住了。過了半個時辰後,蘇培盛回到正坐回宴席的胤禛身邊,身上滿是風雪的痕跡,悄聲在胤禛耳前回稟着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