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問氣得跺腳,收回指着秀錦鼻尖的手,用力握成拳頭,悶哼一聲後衝出房門。
其他的宮人都沒有法子,就算有心,也使不上勁兒,都不過十二三歲,哪見過這樣要死要活的場面。偏偏這個時候,秀錦還添油加醋道,“你們也別難過,大不了辰嬪死了大家再另謀它路。跟着辰嬪也太倒黴了,她不受寵,大家也沒有好日子過。死了倒好,說不定一離開長chungong,就能遇上好的主子。”
說着,秀錦不由瞥一眼昏睡不起的寄思,嗤之以鼻道,“早死早脫身,這副病央央的身子看着就晦氣。”
衆人齊齊瞥一眼臉色蒼白的主子,一個個被秀錦說得蠢蠢欲動,當真巴不得她早死。有的迫於無奈,不願跟着這樣的主子過苦楚被人欺的日子,有的則是與秀錦一般存有噁心。秀錦冷笑道,“早就知道她成不了大器。也難怪,從辛者庫出來的jian蹄子怎可能深得聖寵?你們也別守着她了,守也是白守,還不快去爲自己早做打算。”她帶頭離去,身後緊跟着另兩個宮女。
唯獨那紅脣白臉的小太監對着秀錦的背影罵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主子都病成這樣了,病榻前怎可以無人侍候,萬一主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秀錦回頭白他一眼,“小圓子,你確定當真要守着這個病央子嗎?”
小太監袁俯儀氣怒道,“不許對主子無禮,還有,奴才叫袁俯儀,不叫小圓子。”
秀錦哼聲,“袁俯儀也好,小圓子也好,還不是都是太監,別怪本姑娘沒有提醒過你,待這病央子死後,你若找不到好的主子,是會被遣去辛者庫充當苦疫的。趁這個時候,還不趕快把平日裡積攢下來的財帛拿去打點打點關係,替自己買一條出路。”
望着小太監被嚇住的猶豫模樣,秀錦滿意的笑了,又一聲催促。袁俯儀卻像是過不了良心這一道坎,倏然擡起頭來,
“奴才平日裡辛苦積攢下來的錢,是準備寄出宮外給我孃的。就算辰嬪主子當真有個不測,奴才也會敬孝到最後一刻,要走你們走,一個個沒良心的東西。”
待秀錦領着另兩個宮女氣呼呼的離去,小太監袁俯儀跪侍在寄思的病榻前,做作揖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一定要讓主子好起來!”
榻上的寄思依舊緊緊的掩着雙目,一副哪怕是地動山搖都毫無知覺的模樣,唯獨她那頎長長白的拾指微微動了動,似乎一切明瞭於心,卻無法動彈。
初問一直守在蘇培盛的寢室外頭,直至凌晨才見滿臉疲倦又猶帶愁苦與無奈的總管大人歸來。此時已是夜深人靜,初冬裡的風像刀子一樣穿衣而過。初問早已被凍得四肢僵硬,見了蘇培盛倒栽蔥一般跪下去,整個人都伏在冰涼的地面上。還沒等蘇培盛緩過神來,她便苦苦哀求道,“求求蘇公公救救我家主子,求求蘇公公了。”
藉着遠處迴廊傳來的朦朧宮燈,蘇培盛纔看清她伏地時手裡高高的捧着一些銀兩。在這宮中,找他求情的人接二連三,他也收過一些財帛,對初問的舉動也就見怪不怪,“你家主子是誰?”
初問眼見主子有救,急忙稟報,“我家主子是長chungong的辰嬪娘娘……”
蘇培盛頓時一驚,“脣嬪?”聽聞初問急急將一切道明,急忙焦急如焚地扶起她,“辰嬪娘娘竟病得如此重?”他又何嘗不知道其中原由,皇上一兩個月不肯踏入長chungong半步,辰嬪不得寵,全是因爲她的真實身分。而初問所說的太醫院的人不肯買賬,必定也是有來頭不小的人在暗中吩咐。
“快帶我去見見辰嬪娘娘。”蘇培盛來不急喘一口氣,急忙邁步。初問在夜裡等久了,又憂心忡忡,一整天都未吃一口飯,未喝一口水,剛跟着蘇培盛邁步,就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還能走嗎?”蘇培盛剛要去摻扶,初問已經強
韌的爬起來,擦乾喜極而泣的淚水連連點頭。主子終於有救了,她一高興就將破皮之痛拋之腦後。
若大的長chungong只熙熙攘攘地點着三兩盞宮燈。剛一踏進去,不由讓蘇培盛覺得入目蒼涼。這裡的主子到底也是一個正四品嬪位,怎不見有人守夜,直至來到寄思的榻前,才見袁俯儀隻身一人侍候着。蘇培盛頓時沉下臉來,“其他的奴才呢,主子臥牀不起,都到哪裡去了?”
初問這才急急去將所有的宮人都喊來。
蘇培盛細緻地瞧了寄思的蒼白模樣,緊緊的蹙着眉。大約是病得太重了,看不出她臉上有一絲生氣,兩片薄脣微掩着,乾枯得像是脫盡了水分,“眼下已是夜半,要請太醫院的人只能稟報皇上下旨。”
初問急了,滿眼淚朦朦地望着自家主子,泣聲道,“那怎麼辦,皇上已經睡下了。”說着不由跪了下去,磕頭道,“蘇公公,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求求您了。”
蘇培盛蹙眉望定辰嬪,嘆一口氣,“皇上近日心情抑鬱,我只有去乾清宮姑且一試了。”
初問喜極而泣,一邊磕頭謝恩。蘇培盛將她扶起來交待了幾句,望着其他宮人們一個個睡眼惺鬆的模樣,又氣又惱道,“辰嬪娘娘病重,你們卻有心思睡覺,當真不把主子放在眼裡嗎?皇上只是暫時不到長chungong,不代表一世不來。本總管在這裡放下狠話,誰再不上心辰嬪的病,待辰嬪好轉,將你們一個個遣去辛者庫。”
夜裡,子時。
蘇培盛在乾清寢殿外再三躊躇,終於下足了決心爲病榻上的辰嬪冒一次險。倘若打攪了聖上休息,頂多觸怒聖顏。依着這麼些年他從雍親王府就一直跟着皇上的主僕情,皇上斷然不會過重的懲罰於他。如此一來,卻有一絲機會替辰嬪求情。蘇培盛原本以爲聖上已經睡熟了,不料纔在門外輕喚了一聲,就聽胤禛沉沉的說道,“進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