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雪凝半晌沒有說話,再開口時,嗓音還是有些哽咽,帶着幾分哭過之後的鼻音,似乎是不甘心的想要最後辯解一下,“誰說我不瞭解他……”
蘇諾忽然笑了,面具下的眉眼之間盡是暖意,“他內力高深,所以耳力極好,一丁點聲音都會吵得睡不着覺,總是半夜翻來覆去。我睡眠淺,一點腳步聲都會驚醒,他怕吵醒我,總是自己一熬熬到天亮不動一下。
他喜歡喝茶,喜歡喝清晨百花露珠泡得明前龍井,因爲茶能提神,走到哪裡都不忘備上一壺。他喜歡白衣,因爲他有潔癖,白衣顯髒,走到哪裡都有人準備乾淨的衣物準備隨時更衣。
他喜好清淡,不喜吵鬧,卻肯吃我不愛吃夾給他的油膩膩的肥肉,肯陪我到任何一個熱鬧吵嚷的地方,比如這裡。他住的每一個院子裡都種有各種各樣的花,因爲方便採取露珠。他喜歡賞花喜歡自然,其中最愛臘梅。
他看起來冷冰冰的不易接近,其實只是喜歡隱藏情緒。他會因爲我抱了一隻公狐狸吃醋,也會因爲我不懂得照顧自己而事事親力親爲,親自學習梳髮挽髻,爲我描眉更衣。”
“他會因爲太愛我怕給我幸福的人不是他而夜夜抱着我入睡卻不動我分毫,也會因爲怕我擔心即使受再重的傷也從來不哼一聲。
他生氣時愛抿脣,他不解時會蹙眉,他笑起來如冰山融化、春風化雨,是我見過最讓我動心的笑容。還有很多很多,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可以你一點一滴都告訴你。”
蘇諾細細想來,原來他們之間看似平淡乏味的日常,竟然藏着這樣多的、不易發現的情意。原來她這樣瞭解他,他這樣愛她。
尉遲雪凝沉默了,窗戶後的鄀笙沉默了,衆人沉默了。
會因爲一隻公狐狸而吃醋,他是得有多愛她?會爲了不吵醒她而整夜整夜不動一下,他是得有多在乎她?
尉遲雪凝所看見的,只是他一個堅硬的外殼,他的內心,他的一切,她都毫無所知。
而蘇諾,卻如數家常,細細道來。
尉遲雪凝忽然間就明白了鄀笙說得話,原來不是她不夠好,而是他們之間感情太深,她永遠也無法插入,也無法撼動。
尉遲雪凝久久不語,蘇諾也不急不躁,輕輕地說着,靜靜地看着她。
在場大多皆爲少年少女,也許有少數已情竇初開、初嘗愛情,卻都無法抵達這樣的深度。
愛一個人不是知道他的所有喜好,而是清楚他所有的喜好,並瞭解每一個喜好的原因,愛屋及烏地包容遷就。
尉遲雪凝忽的自嘲地輕笑一聲,轉而看向蘇諾的眼裡,多了幾分歷經現實後的成熟,也多了幾分複雜難辨的心緒。
“你說得對,我承認。”頓了頓,道,“我退出,不再糾纏他,也不再打擾你。”
若讓她道歉,她低不下頭,若讓她道謝,她說不出口。也許回到互不相識,形如陌路,是最好的結果。
這場一廂情願、令她慘痛成長的感情,她會一直,一直記住。
尉遲雪凝神色認真,帶着幾分堅決下掩飾極好的羞愧。蘇諾看着她,卻笑了,向她伸出手,“公主你好,我叫蘇檸,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