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秀水別苑都快成了孟無妨開闢的第二戰場了。以周震的主臥室爲中心,從早到晚劈拉旁郎噪音不斷。孟無妨早把鐘點工打發走了,整個屋裡就剩下他和處於暴走狀態的周震。
他現在不虛他,對周震他有辦法。周震現在整天掛着點滴,活動範圍離不開那張牀。他要鬧孟無妨就隨他便,幫他把屋門關上,他在外頭打開音響放巴赫,放蕭邦,放施特勞斯。裡頭多大動靜外頭比裡頭還大,他不怕周震耍瘋狗,他拴着他呢。
“周總,用膳吧。”
周震靠在牀上,穿着睡衣,腿上蒙着牀被子。忽略和廢墟差不多的背景,他還是個挺像那麼回事的病號。
“周總,請吧。”
沒人應他,他就把牛奶和麪包放在牀上。“你要是再不吃,我就給你打點滴。一袋葡萄糖頂半個饅頭,反正你是餓不死。”
周震撩起眼皮,掃了眼牀頭的盒裝牛奶,眉梢細不可見的一挑。“你讓我吃東西,總得幫我解kai是不是。”
“我沒綁你手啊,你吃你的。”
他微微虛了下眼睛,再張開,沒什麼所謂的撩一下嘴角,“我沒有讓人綁着腿吃飯的習慣,孟無妨,你現在給我解kai。”
“不行。”他說,“我解kai你,你睡不着又去吃那個小藥片怎麼辦。你就這麼老實待着吧。”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現在不把這個破爛繩子給我解kai,你信不信我一會兒往死收拾你。”周震的音調現在還算平穩,他雙手交叉在身前,兩眼惡狠狠的瞪着他。他猜,周震長這麼大海沒讓人綁過,他這回肯定是氣瘋了。
“哦。一會兒的事一會兒再說,你現在先把飯吃了。”孟無妨把麪包的包裝袋撕開,抻出一點兒,朝周震遞過去,“蒜茸的,你不喜歡對不對,那你也得吃。誰讓你堅持不去療養院的。這是你自找的。”
他自己說自己的不去看周震,他知道周震現在把自己活吃了的心都有。但那和他沒關係。他現在就負責周震到他痊癒爲止,那以後的爛攤子就沒他什麼事了。
周震不說話,他就在那舉着麪包等。
“哼,你讓我吃,那你就拿過來。”
看他把手又往前遞了遞,身子微微向前弓着。周震笑笑,他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稍稍的用力拉近,“你就拿兩塊錢一個的便宜貨打發我,恩?”
“我告訴你,我家的狗,都不吃這個。”他們鼻尖挨着鼻尖,周震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說。
孟無妨盯着手裡的麪包,半晌,擡頭朝他笑笑,“那你告訴我你家的狗都吃什麼,我去給你弄來。”
他話還沒說完,周震一巴掌就呼上來,打的他脖子都跟着拐了個彎。
“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啊?你不過就是個讓我捅囧囧的小玩意兒。”他就勢拽着他的頭髮按了按,孟無妨耿着脖子,還是那麼歪着的姿勢半爬在牀上。
他大勁兒的呼出一口氣,手揉住嘴角,轉過頭,“我就是個小玩意兒,也不會是你的。”接着他掙開周震,站直在牀邊,“你要是願意可以照照鏡子,你現在就跟個長期吸毒的毒販子差不多,面目猥褻的讓人噁心。”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起碼我現在站在這。你就像個癱瘓似的坐在牀上。”
他痛痛快快地吼完,無視對方青的嚇人的臉色,拾起地上的麪包。“這個叫糧食,吃不吃隨你便,但是別糟蹋他。”
看着孟無妨嘭的一下摔上門,牀上坐着的人明顯鬆了口氣似的往後一靠。拍了拍腿上的被子,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最終沒能笑出來。嘴角要勾不勾的,襯着瘦的已經凹下去的臉頰,形容確實有幾分可怖。
周震試着彎起腿,踢了下,他想試試能不能帶子掙斷,不過顯然是沒成功。那個繃帶是孟無妨專門託林新平弄來的醫用束縛帶,兩腿一邊一個的綁上,左腿的綁帶穿過牀底下連着右腿。兩腿間也有一條綁帶連着,鬆緊xing很好,彎腿動換動換什麼的不成問題。
他有點兒頹喪的用手肘捶了下牀,動也動不了,離牀一米以外的東西他就夠不着了。他現在還能幹什麼呢?這和他以前的生活實在是天差地別,他是過慣了那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的人,他習慣於接受身邊人的愛慕和追隨。像現在這樣,連大小便都要在別人的幫助下進行,他覺得這樣傷害了他的尊嚴。
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他沒法容忍自己虛弱不堪一擊的樣子讓其他的什麼人看見,尤其這個人還是孟無妨。
這個名字,就連讀出來,都讓他覺得有說不出的無力感。誠然,他對孟無妨是有感情的,這點他願意承認。但這種感情也是複雜的,複雜到他自己也說不明白。這個男人,簡直已經變成他呼吸的空氣裡的一部分了,他的每一個紅細胞都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沒有他,不會死,卻會讓他渾身上下說不出的不舒服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