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龍清燁返回養心殿，腦中一直昏昏沉沉，因着趙甲忠心追隨卻凌遲處死，沈嘉蘿心愛呵護卻要喝毒酒自盡，他的心頭難免難受異常。誰知道，臨到頭卻來了穆梟雲的密函，要納沈嘉蘿爲妃子，這真是一波三折，想不讓人揪心都難。
張富貴小心的伺候着，瞧着手中的手諭恭敬道：“陛下，這手諭如何處置？”
龍清燁搖搖頭，無力道：“暫且擱下，朕要好好想一想！”
張富貴聞言小心將手諭收起來，招手命宮女捧上新泡的茶水，恭聲道：“陛下累了一天了，喝些茶水吧！”
龍清燁無力的點點頭，伸手接過茶水，端到脣邊愣了半晌，卻又擱下了，轉頭瞧着張富貴淡淡道：“富貴，你說朕該怎麼做？朕難道真的錯了嗎？”
張富貴素來對沈嘉蘿的態度便不好，聞言慌忙道：“陛下乃一國之君，怎會有錯？再說了，沈姑娘一心不肯打掉的孩子，原來是趙甲的，就連奴才也大吃一驚呢！宮裡關於沈姑娘的傳聞已經夠多了，陛下此舉也是身不由己啊！”
龍清燁點點頭，苦澀道：“你明白就好！朕的確是身不由己啊……”
張富貴見他爲難，恭聲道：“陛下保重龍體！皇后娘娘對您一片癡心，陛下不該讓娘娘傷心啊！”
龍清燁點點頭，瞧着殿中燃起的明亮燈燭，淡然道：“皇后對朕的癡心，朕心中十分明白！朕知道她是爲了朕好……只是，玳國皇帝的密函，朕也不能不重視啊……”
龍清燁是靠玳國一手扶持的，如今玳國強盛，對璟國多有庇護，可若是龍清燁不按照穆梟雲的指示辦，只怕會惹來穆梟雲的不滿。可是沈嘉蘿亦是他心中所愛，他怎麼忍心親手將沈嘉蘿奉上。
張富貴知龍清燁爲難，卻不敢再說下去，自古帝王最是無情反覆，他也不敢真的和盤托出內心的想法，只怕沈嘉蘿還沒死，他就得死了。
二人爭在殿中沉默，便聽門口的小春子揚聲道：“啓稟陛下，兵部尚書錢致遠求見--”
龍清燁一愣，張富貴瞧了瞧龍清燁的臉色，揚聲道：“宣--”
殿門緩緩推開，錢致遠一襲官服躬身入內，立在金磚上神色焦急道：“微臣錢致遠，參見陛下！”
龍清燁瞧一眼渾天儀，詫異道：“已經二更天，愛卿怎麼匆匆進宮來了？”
錢致遠慌忙道：“微臣實在是又要事啓奏，不敢等到明日早朝！”
龍清燁疑惑道：“何事？”
錢致遠今日也聽到沈嘉蘿與趙甲之事，若非事情緊急，斷然不敢在此時來覲見的。匆忙從懷中摸出一份奏報，恭敬的舉過頭頂沉聲道：“請陛下親自過目！”
張富貴走下金階，小心接過奏報呈給龍清燁，龍清燁沉着臉打開，仔細看過，狠狠丟在龍案上，怒斥道：“此事重大，爲何今日纔有消息？”
錢致遠身
形一震，撲通跪倒道：“陛下息怒，只因蒼靈大軍來勢洶洶，邊疆兵士難以抵擋其鋒芒，這奏報已經是最快的消息了！”
龍清燁一怔，扶着龍案疏眉緊擰，沉聲嘆息一聲。
奏報上說的明明白白，此前在齊州境內出現的蒼靈東主賑災佈施，留下大好的口碑，又因蒼靈山莊廣收門徒，免費習武，免費食宿，不知收了多少民間散勇。龍清燁此前雖有耳聞，卻沒放在心上，一心只在參與親善大會上。這會陡然聽見蒼靈大軍席捲了齊州、滄州、藍河縣等好幾個互市之地，自然驚駭十分。
聽說，蒼靈大軍的首領便是蒼靈東主，他是個玉樹臨風的面具男子，武藝超羣，冷傲桀然，沒人看過他的容貌，只憑他的面具相識。蒼靈大軍兵強馬壯，銳不可當，就連邊疆浴血沙場的老將也對抗不得。這些人一夜之間起義，瞬間佔領了多處城池，沿途俘獲兵馬無數，歸降戰將已逾十人，正向京兆方向襲來。
這一切，發生在五日之前，可想而知，今日的蒼靈大軍或許又壯大了一成。
龍清燁腦中的脹痛更甚，想着來歷不明的蒼靈東主，想着穆梟雲的納妃之事，摸着腦袋沉沉道：“此事，朕已經知曉。你先退下吧！明日早朝，朕自有決斷！”
“是！”錢致遠瞧着龍清燁沉重的臉色，恭聲道：“陛下保重龍體，微臣告退！”輕輕退出養心殿，轉身離去了。
翌日早朝，卯時尚未天明，蒼穹一片漆黑，如同今時今日璟國的狀況。起義軍佔領數座城池，沿途百姓爭相歡迎，更有城主開城迎接之事，不得不得讓整個璟國人心惶惶。
到早朝之時，龍清燁手中又多出來兩封奏報，說的全是蒼靈大軍攻佔城池之事。龍清燁皺眉沉重，平靜的朝堂上，有人嗅到了風聲，悄悄不安。
文武百官躬身進門，踏着清晨的第一縷溼潤氣息，推金山倒玉柱山呼萬歲。龍清燁高高在上，瞧着地上整整齊齊的腦袋，正在考慮派誰出征。
“衆愛卿平身！”龍清燁溫聲開口，下頭的衆人立刻躬身而起。
張富貴尖細着嗓音高聲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縱然是經年不變的開場白，底下衆人卻無一人開口說話，今日的早朝，氣氛格外凝重。
龍清燁等了半晌不見人出班稟奏，扶着龍椅的扶手溫聲道：“既然今日無事啓奏，朕便先說幾句。”
底下衆人照舊無話，邵雄低着頭眼珠咕嚕嚕直轉，蒼靈大軍之事，昨夜他便收到了風聲。
龍清燁沉默了片刻，沉聲道：“朕昨夜收到邊疆奏報，目前正有一支名喚蒼靈的起義軍從邊疆襲來，他們已經佔領了十二座城池，兵馬精銳猶在我軍之上！”
“什麼？”
“這怎麼可能……”
“不會吧……咱們怎麼辦……”
彷彿幽靜的湖中丟下來一塊千斤巨石，引得波瀾無數。
底下的衆人聞言大驚失色，更有許多武將額頭冒汗。
邵雄照舊低着頭，不吭聲。
右相左敬忠急切出班，拱手道：“還請陛下即刻發兵剿滅起義軍，保我璟國江山社稷！”
“請陛下出兵剿滅起義軍，保我璟國江山社稷！”右相一派的多是迂腐文官，聞言即刻出班懇求。
龍清燁溫聲道：“起義軍聲勢浩蕩，鋒芒畢露，朕該派誰前去？”
衆人聞言一僵，一下子閉口不言了。
龍清燁心頭苦澀，沉聲道：“依目前的兵力，想要抗衡這支來勢洶洶的起義軍的確十分困難！再說了，國庫空虛，糧草刀兵亦不充足。”
衆人聞言皆是點頭，國家的情況沒有誰比站在這裡的人更清楚。想要滅一支山賊盜匪還行，要想滅這支已經佔領了十二座城池的起義軍，真是難呀！
龍清燁沉聲道：“另有一事，朕還想徵求衆愛卿的意見。”
衆人聞言立刻躬身道：“微臣不敢！”
這樣的客氣話，龍清燁聽着尤爲不悅，沉默半晌溫和道：“愛卿應該知道，玳璟兩國親善，關係不同一般。玳國皇帝穆梟雲亦是朕的岳丈。璟國出現起義軍一事，相信玳國一定會加以援手。”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左敬忠慌忙道：“陛下所言極是！還請陛下儘快請玳國皇帝陛下發兵支援吧！”
龍清燁擺擺手，溫和道：“朕要商議的事情並非一件，還望右相聽完。”
右相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了，忙退回班次。
龍清燁溫和道：“玳國皇帝陛下在此前的親善大會上，看重了皇后的貼身婢女沈嘉蘿，想要納其爲妃，昨日已經發來密函希望朕能將沈嘉蘿送去玳國，朕打算將沈嘉蘿送去玳國，順道請玳國皇帝出兵支援我軍剿殺起義軍！不知諸位愛卿，以爲如何？”
昨夜，他已經想好。按照沈嘉蘿的淫亂宮闈之罪，是絕不可能活命的，可若是將她送去玳國爲妃，不僅能保她的性命，還可以藉此請穆梟雲發兵支援，可謂一舉兩得。相信沈嘉蘿知道他是爲了保護她的性命，纔有此舉，也不會怪他的！
朝中大臣誰不知道沈嘉蘿從前是龍清燁的皇后，後來被龍翊娶了。再後來龍清燁復國，沈嘉蘿又成了龍清燁的奴婢。龍清燁今日說沈嘉蘿是穆珈藍的貼身婢女，不過是個託詞罷了。
昨日凌遲趙甲之事，無人不知，京兆更是流言漫天。皇后是鐵了心要沈嘉蘿的命，既然玳國皇帝要沈嘉蘿，龍清燁做個順水人情正好保住沈嘉蘿，又能請來援軍豈不是一舉兩得。
衆大臣腦中一轉，就能看透，聞言紛紛躬身附和道：“臣等無異議！”
用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換來兵強馬壯的玳國援軍，何樂不爲？況且，今日的璟國除了錢致遠似乎再也派不出能攻善戰的將領了！要是沈耀川還活着……哎！左敬忠搖搖頭，閉口不再言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