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清燁緩緩呼吸,轉頭瞧她關切的小臉,搖搖頭,溫聲道:“無礙的,不過是站久了罷了!”
雨兒見他跌倒,忙上前幫着珈藍公主扶他躺回榻上。龍清燁小心躺回榻上,珈藍公主替他蓋好絲被,關心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起來走動了,這樣總難康復!”
龍清燁靠着繡枕溫和笑道:“讓珈藍姑娘掛心了,在下真是汗顏!”
珈藍公主羞澀道:“哪裡?我……我撞傷了你,理當醫治好你的!”
龍清燁含笑不語,珈藍公主美目轉動,輕聲道:“昨日,我還沒問公子的名姓呢?不知公子可否告知?”
龍清燁微微一頓,溫聲道:“在下穆清燁!”
穆?珈藍公主一呆,神色愈發奇怪,盯着龍清燁忽然笑道:“你真的叫穆清燁?”
龍清燁微微一笑:“正是!”
玳國皇室,姓穆。當今玳國天子陛下,也就是珈藍公主的父皇便姓穆,名喚穆梟雲。珈藍公主也姓穆,名喚穆珈藍。龍清燁自然知曉玳國皇室姓穆,可他改這個名字卻有原因。
一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可此非常時期,若是斷然在珈藍姑娘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這非富即貴的姑娘是何身份,又會如何處置?
二來,他母親定王妃名喚穆月柔,正是玳國皇帝穆梟雲的親妹妹,這穆姓在玳國也不算少,他隨母姓幾日,想來也不算對不起龍家祖宗吧!
是以,他這會才能坦然的在穆珈藍面前說出自己叫穆清燁的話,不會覺得心上愧疚。
可此時,坐在他榻前的穆珈藍,想的卻不一樣!他竟然也姓穆?她貪玩溜出宮去遛馬,回來時卻被他傻愣愣的擋了道。在這中都城中,誰人不認識刁蠻活潑的珈藍公主,哪一個不是遠遠見了她的雪兒就早早的躲開,可偏偏有這麼一個也姓穆的俊秀公子,既不認識她,還不閃躲,與她撞上了。既是撞了又爲何生得這般俊逸,這般溫潤,讓她一顆小小的心,十六年來頭一次慌張亂跳。難道,這就是戲裡唱的千里姻緣一線牽?
穆珈藍咬着雙脣,美目中全是緣分如斯,天賜姻緣的神色。輕輕地看了龍清燁一眼,小臉羞得通紅,玉手提着鵝黃曲裙的裙襬,飛快的跑出了廂房。頭上的牡丹金步搖隨着她奔跑的小身子一顫一顫,輕輕一下,晃動了榻上人的心。
龍清燁在落雲軒養身體,一連幾日,穆珈藍必定早早梳妝打扮來瞧他。不是身着鵝黃曲裙便是粉色罩衫,抑或淺藍薄紗,髮髻日日變換,如一隻歡快的小蝴蝶,繞室飛舞。她的白馬雪兒在御馬監呆了幾日,也不見她去探望,這在往日可是絕無可能的。
龍清燁身子漸漸復原,除了飢餓勞頓所致的身乏,還有在大街上被穆珈藍白馬飛過時,擦傷的胳膊,不過他並未告訴穆珈藍。她收留她,已是不容易,若還要
指責她傷了他,就真有些過意不去了。這幾日身子好些,他總是早早起來在書案邊寫幾個字,因身子確實虛弱,一直未走出落雲軒的大門。
這院子絨毯華貴,玉瓶精緻,流觴曲水別具匠心,遊廊穿花巧設佈置,美貌的侍女們來回穿梭,井然有序,個個都是一般身高胖瘦。他知這是富戶宅院,卻從未見過穆珈藍的親長,雖詢問過幾次,穆珈藍都是含糊支吾,未俱詳細。他見穆珈藍不願相告,也就不再詢問。至於他真實的身份名姓,也一直未透露給珈藍。
這一日,龍清燁照舊是早期,立在書案邊寫着小字,一襲鵝黃曲裙的穆珈藍立在一旁細細瞧了,換快道:“公子的字寫的真好!不知公子寫這門聯卻是爲何?”
書案上全是整齊的小篆,一筆一劃小心的勾勒着:靜臥閒庭處,坐看花落時。
龍清燁擱下狼毫玉杆,轉悠溫和笑道:“不過是心中感慨罷了!姑娘的門聯寫得好,有朝一日,清燁也能享這樣的生活,便是足夠了!”
穆珈藍羞澀一笑,柔聲道:“怎會不能?公子一定可以的!”若是做了她的駙馬,豈不是每日皆可在這秀雅的落雲軒寫字賞景,煮酒會詩麼?
珠簾後,一個月白侍女匆匆行來,急道:“啓稟……啓稟小姐……皇……老爺來了!”
“什麼?”穆珈藍一驚,轉頭驚惶道:“雨兒呢?”
那月白小侍女忙道:“雨兒姐姐正在前頭攔着老爺呢!”
穆珈藍心頭慌張,立在原地頓足道:“遭了遭了……知道了……”轉頭瞧着龍清燁莫名其妙的神色,小臉緊張道:“你……你……你別出來!”
“你叫誰別出來!”沉渾雄厚的男聲揚聲響起,廂房中的侍女們全部躬身屈膝恭敬道:“參見皇上!”
雨兒躬身在穆梟雲的身後,額上大汗直落。房中的侍女們一個個面露懼色,屏息不敢言他。
穆珈藍見了沉着臉的穆梟雲,屈膝道:“兒臣,參見父皇!”
穆梟雲一襲明黃龍袍,披着祥雲披風,頭上戴着寬大的金冠,額前遮掩金流蘇,虎目濃眉,沉臉不悅。
穆珈藍與侍女們沒聽到穆梟雲的聲音,不敢起身,統統屈膝低着頭。只有書案後的龍清燁,面露驚訝之色,怔怔的望着他。
穆梟雲見他面色驚訝卻無半絲驚懼,隱隱還有驚喜之色,虎目一轉,揚聲揮手道:“退下!”
“是!”侍女們躬身倒退出門口,掩上了硃紅雕花門。
穆珈藍驚着小臉,偷偷瞧一眼她爹的神色,不敢起身。穆梟雲見了她這般膽怯怯的模樣,不悅道:“起來吧!”
穆珈藍鬆一口氣,恭敬的起了身,穆梟雲沉着臉盯着龍清燁白淨的臉,沉聲道:“你是誰?爲何在此?”
他這般詢問,其實不過是在氣勢上嚇一嚇龍清燁
罷了,龍清燁爲何在此,他自然早已知曉,不然也不會下了早朝親自跑來看他。這是何方神聖,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寶貝公主給撞了,進了宮好吃好喝的養了幾日,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拐走了!這往日裡只會嬉皮笑臉跑到御書房來撒嬌使壞的小丫頭,接連幾日不曾探他,就連御馬監都說珈藍公主幾日不去了,連坐騎雪兒都有些不習慣了。她日日相處說的馬兒都會不習慣,更何況他這個將女兒捧在手心的爹。
穆梟雲沉着臉看龍清燁,不了書案後的龍清燁卻走前幾步,撩袍拜倒,跪地磕頭道:“小侄龍清燁,參見舅父!”
不僅是穆梟雲就連穆珈藍也是一怔,轉頭愣愣道:“你……你……你不是說你姓穆嗎?”
龍清燁擡頭歉意道:“在下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公主見諒!”
他面上歉意顯現,目含急切,穆珈藍一見立刻心軟了,低着頭不說話。
穆梟雲瞧見他的陣仗,又見女兒服了軟,高高立着冷冷打量他。半晌,見他神色間不似說謊誑人,眉宇間實含困憂,沉聲道:“你仔細說說,爲何稱呼寡人爲舅父,還說自己姓穆!”言畢,擡起明黃九龍靴走到茶案旁的軟榻上坐了,沉臉看他。
身爲帝王自有一股威嚴之勢,龍清燁只覺得頭頂壓着的審視目光彷彿能洞穿了他的身體。那目光凌厲似箭,重的如同千斤巨石,讓他難以有絲毫的隱瞞,只得盡數托出。
“啓稟舅父,小侄是璟國定王龍允的嫡長子,也就是您妹妹月柔公主的長子。璟國洛城定王府的小世子!”
穆梟雲神色一變,盯着龍清燁的臉越看越覺得長得像穆月柔。他沉臉不語,只是盯着地上的龍清燁。
龍清燁忙拱手焦急道:“舅父,侄兒但有半句虛言,必當五雷轟頂,死無全屍!”
不論璟國或者玳國,對誓言與身後事都是看的極重的,若真有隱瞞欺騙,斷不敢當着他人立此毒誓。穆梟雲面色緩和一些,沉聲道:“你真是龍清燁,有何憑證?”
龍清燁低頭悲傷道:“侄兒被放逐異鄉,路遇劫盜,已經沒有貼身憑證了!”
“既無憑證,你要寡人如何信你?”穆梟雲沉臉威嚴。
龍清燁目中焦急,頓了頓,悲道:“舅父既是一國之君定當知曉璟宮宮變之事!侄兒一母同胞的弟弟龍翊,謀篡了侄兒的帝位,搶奪了侄兒的妻子,將侄兒一封聖旨放逐異鄉,侄兒曾發誓一定要揮軍北上,奪回帝位!懇求舅父相助!”言畢,已經泣不成聲了。
穆梟雲沉着臉並未開口,讓龍清燁拿信物他拿不出,卻是聲淚俱下的說起復國之事。頓了頓,開口道:“你父王母妃已被龍翊軟禁在京兆,收回了洛城封地,你可知曉?”
“什麼?”龍清燁陡然一驚,擡頭盯着穆梟雲的臉,驚駭道:“此時可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