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梟雲一頓,笑道:“你一個女人家家去狩獵大會幹什麼?也不怕弓箭無眼射中了你?不行!”
“皇上……”衛靈玉見他不同意,拐着嗓音繼續撒嬌。
“父皇!兒臣也要去!”大門轟然打開,穆珈藍立在門口揚聲道。
衛靈玉見了她,面上一紅,尷尬的從穆梟雲的懷中站起身來,不悅的盯她一眼。
穆珈藍瞪她一眼,伸手指着穆梟雲後頭的衛靈玉,揚聲不悅道:“你讓她去,不讓我去!你偏心!”
穆梟雲一愣,嘆一口氣道:“父皇啥時候讓她去了!你們都不能去!”
“我就要去……清燁哥哥也要去的,我也要去!”穆珈藍被拒絕,嗓音一戚,揚聲跺腳。
她撒嬌的慣例就是扯開嗓子乾嚎裝哭,依着門框跺腳扭身子,穆梟雲雖然老見她使這一套,還是沒有反抗的心,這會見她又要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拍着龍案哄道:“哎呀……小祖宗……去吧去吧……都去都去……”
狩獵大會,定在五日之後,這期間衆人可以置辦馬鞍馬鐙馬鞭弓弩等物,餵飽自家的座駕,練好自家的手藝,只待狩獵之日一爭高下。
衛侯既然已經挑明瞭要與龍清燁比試,自然不會敷衍對待,自遞了戰書又與姐姐衛靈玉報了信後,他便安心待在殿中勤加練習。年輕一代的侯爺貴胄裡頭,就屬他是頭一個驍勇善戰十八般武藝在身的人,可是既然要贏就要贏得光明磊落遠遠超出,讓龍清燁好生丟一回臉,讓穆珈藍認清楚誰纔是真英雄。
他在殿中勤加練習,龍清燁也不敢閒着,既然答應了要參加,怎麼着也不能落於末尾教人看不起。從前在璟國他也不是沒參見過,就是不能拔得頭籌,要想爭個前幾名也不是不行。打定主意,他便命小春子尋了弓弩在落雲軒練習準頭。穆珈藍看見了,忙向穆梟雲討了上好的馬匹弓弩送給龍清燁,還帶着他往御馬監去騎馬練箭。
兩廂裡一比較,明眼人就可看出穆珈藍的心思,衛侯聽說了自然又惱怒一回,誓要勝過龍清燁,揚眉吐氣。
玳國狩獵大會,照舊還是在中都城外七十里的皇家園林舉行。皇帝出宮非同小可,早三日便在中都城中戒嚴,嚴令散戶遊民四處晃盪,又嚴禁了百姓自由進出中都城,城門處不再三文錢收稅,一律不得來往。
到了狩獵大會頭一日,王公大臣們整裝出發,打頭陣的是清一色的銀甲禁軍,走在第二撥的是朝中有機會跟來的得勢大臣,第三撥是王公侯爺們以及家眷隨從,第四撥是皇家內侍,趕着到了別院替皇帝清掃鋪牀打理一切,第五撥纔是穆梟雲以及穆珈藍並着幾個得寵的妃子和皇室宗親。最後面便是清一色的明黃御林軍,森然冷漠,誰敢靠前定是一頓皮鞭刀兵。
一行人浩浩蕩蕩開赴皇家園林,中都城中的百姓倒是看了個大熱鬧。那鑾駕之宏偉,那馬車之精緻,那侍從之美豔,那刀劍之氣魄,那衣裳之華貴,都不是他們尋常能得見的。城中百姓規規矩矩跪拜在街道兩側,悄悄擡頭看了仔細,城外的百姓索性帶了乾糧清水早早等在必經之路,三三兩兩躲藏一處歡天喜地的看熱鬧。
旗幡招展,兵甲林立,馬車如同流雲綿延數十里。穆珈藍一襲鵝黃騎裝,挽着嬌俏的小圓髻,坐在車中精神抖擻,倚着硃紅軟墊瞧着對面的一襲明藍騎裝的龍清燁,笑眯眯道:“清燁哥哥,好玩麼?”
龍清燁不算王宮大臣,不算公侯內侍,只能算作皇室宗親,不過他沒有跟隨皇子皇侄們走前一起,而是同穆珈藍同乘一車,走在穆梟雲的前頭。他微微眯着眼隨着馬車搖晃,聽了穆珈藍的話,沒有接話。
車聲轆轆,花木後移,到黃昏終於到了皇家園林。翠木遮天,梅海連綿,青草鋪地,潮溼的空氣撲面而來,迎着夕陽泛出朦朧的色彩。大門口十二根蟠螭石柱高聳入雲,地上鑲嵌光亮的大理石方磚,每一塊足有一丈,也不知是如何運來的。宮牆高大,硃紅明黃,隱約可見庭園森森,翠木扶疏。門口一塊高大的石碑上刻着遒勁的四個大字:流雲山莊
先到的一撥一撥已經進門安頓,穆珈藍蹦下馬車,推開伸手要扶她的太監,跑向了後頭穆梟雲的龍駕。龍清燁微微一頓,跟上她的步伐。
“父皇……咱們就在這不回去了吧……嘻嘻!”穆珈藍一副放風的模樣,惹得穆梟雲忍俊不禁,拍着車駕低聲斥責道:“這麼多人看着呢……”
穆珈藍吐吐舌頭,上了穆梟雲的馬車,龍清燁低頭走進來,龍駕朝着敞開的大門駛去。進入皇家園林,沿着寬闊的石徑駛向別院,兩旁高大的樹木飛快閃過,枝頭嘰嘰喳喳的鳥雀驚奇的瞧着這一撥馬車行人,歡快的撲着翅膀叫着。
庭園穿梭連通,樓宇雕龍畫鳳,水榭湖水涼亭假山層疊有秩,偶爾不注意便能驚起一片野鷗鷺鷥,空中盤旋着紅嘴白鶴灰毛野鴨,地上跑着山雞野兔,樹上藏着松鼠狸貓,見了這些華美鮮妍的人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閃躲。
狩獵大會就在流雲山莊裡大片茂林中舉行,綿延天地的翠木森森瞧不見盡頭,數不清的飛禽走獸遊獵其間,鳥雀唱鳴,猿聲啼叫,羚羊花鹿側着耳朵聽着動靜,繼而安靜的吃草。
穆梟雲在園中最尊貴的流雲殿安頓下來,穆珈藍沒能自由自在的選了林邊小樓,而是被穆梟雲招在身旁,就住在側殿裡。龍清燁也就偏安在另一側小殿,沒有選取山清水秀的小閣樓宇。
緊挨着流雲殿,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樓宇散落翠木花枝間,王公大臣侯爺宗親們都安頓當中
,既能得趣自在,又能隨時聽候傳喚。
穆梟雲本意不讓女眷跟來,可經不住穆珈藍與衛靈玉的撒嬌,就答應了。此次得了能來狩獵大會的令,一下子就來了七八個,都挨着流雲殿安頓下來。離穆梟雲最近的自然是衛妃與梅妃,這兩個女人走到哪裡都是花枝招展嬌軀生輝,就是來了流雲山莊狩獵,也是一派宮裝環髻打扮,貼着金鈿鵝黃,畫着梅花豔妝,立在這花木環繞遮天蔽日的庭院中,直如妖狐現身。
當夜衆人安頓,穆梟雲累了一日不曾招一人侍寢,一覺睡到天明。卯時天光,內侍們就都起來準備佈置,主子們也都漸漸醒來,因今日是狩獵大會頭一日,免不得要先有一頓宴會,一番言辭,所以也都不忙着上馬背箭。不過,要參見的年輕人們,卻是早早換了騎裝盔甲,皮靴腰帶。匆匆飲了蔘湯,就往流雲殿請安待命。
穆梟雲起牀梳洗完畢,流雲殿中已經擺了酒案杯盞,佳餚美酒,燃着銅爐,薰着薰香,鋪着紅毯,穆梟雲端坐在寶座上一團和氣,瞧着坐在兩側的人,笑呵呵道:“今日大家都高興,寡人也不多講了!用罷早膳你們就開始吧,讓寡人好好瞧瞧你們的本事!”
衆人起身拱手應和,用罷早膳出了流雲殿,寬闊的草場上已經擺上了條案桌椅,明黃旗幡迎風招展,案上果品茶壺滿置,侍從們躬身垂首,滿面含笑。
參加狩獵的馬匹已經洗刷餵飽,由御馬監的小太監們牽着,等在草場上密林外。馬鞍簇新,馬鐙程亮,各家的好東西不能一一道足,可年輕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必勝之心。衛侯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王者之態,龍清燁一襲明藍騎裝,立在穆珈藍身旁,輕輕一擡頭就撞見衛侯挑釁的神色。一個輕蔑不屑的含笑,一個平靜溫和的轉頭。
穆梟雲笑呵呵的落座,發了令,衆人一同上前拱手謝恩,繼而翻身上馬,揚起馬鞭馳入林中。穆珈藍被穆梟雲寵幸可以參加狩獵,馳騁在一衆男子當中顯得格外嬌俏可愛,惹得衛侯忍不住想要靠近。可是鵝黃女子卻只肯跟在龍清燁後頭歡快的喊:“清燁哥哥……你等等我……”
衛靈玉與梅妃一左一右的坐在穆梟雲身側,互相看不順眼,其他幾個妃子偷偷瞧瞧她們二人,自覺的坐在了後頭觀賞,不敢靠近穆梟雲。
翠木遮天,林地溼寒,地上的枯葉厚厚堆積腐爛,長着顏色各異的蘑菇山菌,一羣馬匹進入林中立時驚起鴉雀無數,跑亂的獾子,呆愣的兔子,撲騰騰的山雞,唧唧叫的松鼠,四竄的梅花鹿、山羊野豬數不勝數。
此次狩獵,明眼人自然瞧出是衛侯與龍清燁相爭,有那識相的便故意繞了遠路不同他二人爭,也有早早就做好打算只尋個不墊底的名聲的,這一羣人中來勢兇猛,卻只有兩個是非勝不可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