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已然從樑青山方纔的神色之中看出了端倪,此刻自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一個個噤若寒蟬。
大夫人看着樑青山遠去的背影,再看看身前的樑雪柔,淡淡的吩咐:“大家都散了吧,雪柔車馬勞頓,也該當好生歇着,這大冷的天,可別凍壞了身子。”
衆人應“是”,相繼離去。
大夫人伸手將樑雪柔拉進了柔香苑,指着一旁早就等着的丫頭微笑道:“安靈是一等丫頭,我尋思着,你這剛回來,丫頭們未必能夠摸清楚你的xing子,人多了伺候起來反倒礙手礙腳的,也不方便讓你休養。這安靈雖然年紀還小,倒也穩重的很,放在你身邊當可合適。若是她伺候的不好,你儘可以來找母親,母親定然重新爲你做好安排。”
樑雪柔輕施一禮,眸光閃閃:“一切但憑母親做主便是。”
大夫人拍了拍樑雪柔的手背,微笑道:“從前讓你受了多番委屈,也是世事不能盡如人意。如今你也長大了,相信多少能體諒着些,我也不多說了,你歇着吧。”
樑雪柔看着大夫人離去的背影,眼神恍惚。半晌,將安靈喚道眼前,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道:“冷嗎?”
安靈不解其意,緩緩搖了搖頭。
樑雪柔將安靈的手死死的攥了,低下頭往她手上呵氣,溫暖的感覺讓安靈疑惑的看着眼前這位身份尷尬的庶出小姐。
樑雪柔擡起頭,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因我本就出生在雪花漫天的日子,所以十分喜愛雪,即便天寒地凍的,也捨不得關上門來,隔斷了外面那銀白的世界。你跟着我,委屈你了。”
樑雪柔這番話雖是說雪,似又意有所指。安靈的心裡波濤翻涌,面色卻仍是一派平和,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奴婢卑jian之身,得夫人和三小姐垂青,已是福分,哪裡還敢妄想其他。奴婢去打熱水來,給三小姐洗漱吧。”
樑雪柔輕輕點頭,看着安靈出了門,疲憊的閉上了眼。
&
是夜,柔香苑。
樑雪柔收起白日的軟弱,喚來晴兒,嘆口氣道:“真是委屈你了,這些年來跟着我在鄉下……”
晴兒打斷道:“小姐說的哪裡話?夫人臨死之前將你託付給奴婢,奴婢自是要好生照顧你。夫人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
“好了,一口一個奴婢的,也不嫌累着自個兒。”
樑雪柔笑道,“當初一起離開尚書府,住在鄉下,你我之間可是親暱得很呢。怎的如今回了府,便如此生分了?”
“府裡有府裡的規矩,奴婢不敢越距。當初到底是在鄉下,沒那些個講究,如今境況不同。”
樑雪柔無奈笑道:“你就是這樣的xing子,罷了,我也不勉強。”
四歲離開家,樑雪柔對尚書府的印象早已微乎其微。倒是晴兒,原就長了自己幾歲,當年十幾歲的她,記憶比自己要清楚的多。
“小姐,看到那裡了嗎?那就是以前蘭夫人住的地方……”
晴兒指着遠處一處廢棄的庭院對樑雪柔道。
孩子思念生母,本就無可厚非。然而這般尷尬的身份,卻連光明正大的來孃親的故居看一看都未可得……想到這裡,樑雪柔潸然淚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這是十年來唯一一次,真心的,落淚……
那裡就是當年孃親居住的地方……她的出生,母親的死亡,都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庭院裡……
雖是樑青山最愛的女子,卻終究身份不夠光明,還要顧忌着大夫人背後鎮國公府的顏面,竟連所居之處,都只是這麼一處小小的庭院……
晴兒跟隨樑雪柔多年,自是明白她心之所想,淡然道:“居不在大,當年,那裡可是最爲熱鬧的存在呢。”
“自我記憶中,那裡卻從來都是最冷清的。”
許是因着天寒地凍的干係,樑雪柔的聲音有些沙啞,“當年,那裡的一草一木都是......”
晴兒知她心意,淡然道:“人都沒了,那地方荒了也是應當。小姐,如今絕非悲傷的時候,莫忘了我們回來的目的……”
樑雪柔深深吸了口氣,擦乾眼淚,“晴兒,你可注意到今日那些人神色之間的異樣?”
晴兒點點頭,輕笑道:“一件事情的發生,總歸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的。”
樑雪柔不以爲然,擺了擺手,看着搖曳的燭火,嘆氣:“衆口難調倒也無奈,只怕是無人歡喜,那我的處境,怕是並非從前想的那般樂觀了。”
“小姐的意思是……”
望着廢院的方向,樑雪柔的眸色變得深沉起來:“我此番
回來有目的,難道人家便沒有目的麼?這府裡,父親顯然不希望我回來,其他人又與我非親非故,若非必要,我今日怕也不會站在這裡。”
晴兒疑惑:“小姐是說,有人故意爲之?”
“你方唱罷我登臺,且看這場戲,會如何精彩吧。”
&
翌日清晨,晴兒伺候樑雪柔梳洗。
樑雪柔看着那盆熱水,思量一陣,對晴兒吩咐道:“去把熱水換成冷水,越冰越好。”
“今日雖是雪晴了,可到底是消雪的時候,本就冷得很,再用冷水,豈非……”
晴兒憂心勸解到一半,又仿似想起來什麼一般,微微一笑,“是,奴婢明白了。”
不一會,冷水打來,樑雪柔將手伸進去試了試,果真冷的徹骨,當即便瑟縮了下身子。
晴兒直將毛巾放進冷水裡浸透了,稍稍擰了下,遞給樑雪柔。
樑雪柔接過毛巾,毅然閉上雙眼,將冰冷的毛巾敷在面上。冷水的刺激讓她一陣痙攣,待晴兒取下毛巾之時,樑雪柔的臉色已然蒼白的可怕。
晴兒立即將冷水端去倒了,重又端了熱水回來,放在架子上,將毛巾丟進水裡浸透了放着。
剛做完這一切,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晴兒拿起梳子給樑雪柔梳着頭髮,安靈推門進來,看到樑雪柔蒼白的臉色,當即驚了一番,小跑上前問道:“小姐這是怎的了?”
樑雪柔露出疲憊之色,並未答話。晴兒嘆氣道:“昨夜聽到一陣陣莫名的哀嚎聲,小姐折騰了一宿都沒睡,一早醒來,臉色就這般的蒼白了。”
安靈又仔細端詳了樑雪柔一陣,輕聲說道,“既是如此,小姐何苦還要起來?躺着歇着便是了。”
晴兒無奈道:“我也是這般勸小姐的,但今日是小姐歸家第二日,按規矩該去向大夫人請安的。小姐說,若是剛回來便破了規矩,恐會惹得大夫人生氣。”
“小姐病成這樣如何出門?”安靈急道,“請安晚了一兩日算不得要緊,小姐的身子纔要緊。大夫人那裡奴婢去說,小姐歇着吧。”
說着,安靈便轉身出了門。
樑雪柔和晴兒相視一眼,微笑。
自證清白,如此,最好。
【作者題外話】:啦啦啦......留爪......留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