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似乎並不想傷人性命,見樑雪柔受了傷,便全撤了下去,順道還帶走了方纔被安墨焱打成重傷的領頭人。
安墨焱顧不得追擊,趕忙查看樑雪柔左肩上的傷口。此刻天色已黑,二人也無所顧忌,微微撕開了衣裳,香肩裸露,入目的卻滿是血紅。
“還好,沒傷到要害,但是傷口也頗深,你且忍一忍,我幫你止血。”
安墨焱語氣雖和平常無異,樑雪柔卻聽出了其中的關心和震驚。
靠在馬車上,安墨焱在撕着自己的衣角,樑雪柔白了他一眼,沉聲道:“不必太驚訝,這不過是一種本能反應罷了。莫忘了,如今我是你的妻子,你若是死了,我便要成了寡婦了,在宜安侯府的日子,便更難過了。”
安墨焱將撕開的布條纏在她傷口附近勒緊,樑雪柔忍不住輕呼出聲,臉色一白:“罷了,我暫且還挺得住,你扶我上車,早些回府纔是。此處到底沒有藥物,一直這樣久了,我這條手臂便要因着長久麻痹血流不通而廢了。”
她說的淡然,安墨焱一言不發的聽着,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未停。將傷口暫且處理了些許,便將身上的外衣脫下,給樑雪柔披上,“這些也是宛娘教你的嗎?”
樑雪柔愣了一下忽的明白過來,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是,宛娘只爲我看病,並未教過我這些。這都是最簡單的處理,從小看多了便也會了……你難道忘記了,我幼時可不再富麗堂皇的尚書府,傷痛難免,多少也算是久病成醫……”
樑雪柔越說,聲音便越是弱了下去,一旁的小廝提醒道:“侯爺,不能再耽擱了,夫人要早些回去纔是。”
安墨焱點點頭,卻並未將樑雪柔抱上車,而是忽然俯下身子,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道:“我們回去。”
說着,便將樑雪柔抱入馬車,吩咐小廝加快速度,儘快回到宜安侯府。
而就在馬車疾馳而去之時,一直站在陰暗處的慕容瑜走了出來,看着地上的血跡,一
陣恍惚,想起了昨日在門口聽到的,她和心巧的對話。
“娘娘給真的決定要這樣做麼?宜安侯到底是皇親國戚,身份貴重,三小姐如今又貴爲宜安侯平妻,若真是傷到了他們,只怕……”
“沒什麼好擔心的,你盡力去做便是。三妹如今已然嫁給了宜安侯,可殿下仍是對她念念不忘。這樣下去早晚出事,倒不如我幫幫殿下。若三妹真的肯爲宜安侯擋刀子,那自然便證明她對宜安侯情深意重,殿下再糾纏也是無用。”
“可只怕三小姐傷着,老爺知道了……”
“父親自會明白我此番良苦用心,你吩咐下去去做便是,一切後果由我一力承擔,不許你們多事。”
“是,奴婢明白了。”
……
這固然是樑心敏故意透露給他聽的,他心知肚明。但正如樑心敏所說,他也想看看樑雪柔的真心究竟如何。是以並未曾揭破,而是跟了過來,卻不曾想看到了這一幕。
安墨焱即將受傷之際,樑雪柔想也未想的便掀開簾子毫不猶豫的跳了下來,擋在安墨焱身前,任憑利器穿透身子,血紅一片。
而這般斷然決絕的行爲,於女子而言,是隻有對自個兒至親之人才會做出的。樑雪柔的決然,不正好說明了,安墨焱便是她的至親麼?
至親……這兩個字狠狠衝擊這慕容瑜的心,他忽然明白了,自個兒對她的單思,是怎樣的可笑!
那人雖是錯嫁,卻已然和安墨焱成爲至親,而自個兒卻仍舊因着無法放下對她的感情,而鬱郁不安,甚至傷害了身邊的樑心敏。
他們四人,陰錯陽差,卻只有他一人,還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其他人已然選擇了接受這命運,爲自己,爲家族,搏出一個未來。
想到此處,慕容瑜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迷茫的看着那攤血……自樑雪柔身上流出的,滾燙的血。
暗處的樑心敏走了出來,將手上的外衣披在慕容瑜的身上。慕容瑜恍然轉頭,一
言不發。
樑心敏也並不介意一般,微笑道:“現下已近秋日,夜裡難免涼薄,殿下還是回去吧,若是受了風寒,只怕母妃心疼怪罪。”
慕容瑜默默點頭,在樑心敏的攙扶下,往榮王府走去。
而在兩人前腳剛走之際,賈宣崎便自暗處轉了出來,翹起嘴角,笑道:“這場戲着實精彩的很,看戲的人也似乎不少呢。是嗎?雲家大公子!”
乾咳聲響起,雲梓陽也走了出來,無視地上那攤血跡,徑自走到賈宣崎旁邊道:“的確精彩,兩姐妹各有心機,衆人又是各懷心思。這樁錯嫁,究竟是否是美事,還難說得很。定遠侯此番治災有功,想必皇上定會好好獎賞。”
賈宣崎道:“皇上的心思,誰又說得準呢。朝堂上現在雖說是一面倒,但你我都明白,這優勢,其實也實在算不得什麼優勢。倒是這位……柔妃娘娘,一出手便免了咱們的後顧之憂。這般高明的手段,這般奇絕的心思,實在的厲害。”
一陣風吹來,雲梓陽稍微晃了晃身子,似乎有些氣力不濟,幸而一旁的下人穩穩的扶了,才繼續道:“是嗎?定遠侯真的覺得,是那位柔妃娘娘的功勞嗎?”
賈宣崎輕笑一聲,淡然道:“你我都明白,又何必明言?雖是錯綜複雜,但結果總是好的。太子一脈已然迴天乏力,榮王立儲指日可待。”
雲梓陽搖了搖頭,不以爲意:“若是如此,宜安侯府又該當如何呢?現在,唯有他一家仍在支持太子一脈,以宜安侯的能耐,會這般將自個兒置於險境?”
賈宣崎沉思道:“多半是想着還有尚書府吧。自從兩位小姐出嫁,無論朝堂上下,尚書府都沉寂的很。雖說和兩家都結了親,卻並未表現出真正支持哪一方來。”
“尚書大人若真是如此想也罷了……”雲梓陽看向漆黑的夜空,三兩點星光不甚明亮,“樑雪柔的聰慧,只怕不僅僅是因着身後站了個安墨焱。真正的危險來臨之前,從來都是平靜的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