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青山聞言,神色格外難看。從前若說他對樑雪柔的能耐估計有誤,那麼今日,她一次又一次的出乎意料,便足以證明,她手上勢必握着足以證明一切的東西。
轉頭看看樑雪柔篤定的神色,以及那眼神中的冷漠,他深深覺出,這個女兒,絕非池中之物。
樑雪柔將樑青山神色看在眼裡,舉起手,拍了兩下,門立即開了,進來一位衣衫有些許襤褸的男人,鬢邊的頭髮已然有些灰白,年齡似是大了。
大夫人忽的支撐不住,一下子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發出沉悶聲響。
樑青山驚訝的脫口而出,皺眉道:“是你?”
那人跪在樑青山面前,哆哆嗦嗦道:“小人歐陽銳給樑大人磕頭。”
樑青山多少猜到樑雪柔用意,心中憤恨不已。
大夫人臉色卻是依然灰白了,一旁的手都不自覺的扣進了扶手裡,血珠順着紅木的扶手滑下。
“說!”沉重短促,簡單一個字,卻彷彿帶出了樑青山所有的慍怒,在場衆人都不禁一震,瞅着歐陽銳。
歐陽銳哆哆嗦嗦道:“當……當年夫人並非是得了怪病,而是小人爲夫人調藥出了錯,致使夫人中毒不適,毒發之際,卻是身子燥熱難忍。小人偶然看到……看到夫人......一時起了念想,便……事後,夫人發現自個兒有了身孕,用盡了一切墮胎方法,甚至給夫人喝了紅花都未能得逞。許是那調錯的藥有着這等藥xing。無奈之下,夫人扮作得了怪病,在鄉下生下了孩子之後,才……”
樑青山震怒,轉過頭去,瞅着大夫人冷冷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大夫人努力裝作冷靜的模樣,指着樑雪柔狠狠道:“是你!定是你聯合尚書府之外的人來陷害我的!”
樑雪柔聞言卻並未生氣,反而冷冷瞪視着跪在地的歐陽銳,狠厲道:“我竟不知,你也這般厲害,三言兩語便將所有過錯攬到了自個兒身上。你以爲這樣是救她麼?此事一旦爆發
出來,莫說是她,連同鎮國府尚書府都要跟着臉面無光!你既聰明道爲她遮掩了最重要的事,想來也該明白,究竟如何才能將這件事壓在尚書府內部,不爲外人知曉纔是!”
樑青山聞言微微低了頭,他再震怒,到底也在官場這些年,深切明白樑雪柔話中的意思。
當年之事,他是清清楚楚的。大夫人在鎮國府逗留多日,後來又是鎮國府找到的這位所謂“神醫”,鎮國府有怎會對此事一無所知?念及此,他忽的沉默了。
究竟是藉由此事,徹底揪出鎮國府的勢力,還是壓下此事,對尚書府更爲有利?
二姨娘看看樑青山,不禁暗暗嘆氣。便在此刻,還能爲了利益取捨,而猶豫,那從前,將親生女兒送往鄉下,爲了利益不擇手段,便也沒什麼了。
瞅瞅立在原地的樑雪柔,二姨娘忽然覺得五味雜陳。她這般厲害,究竟是好,還是壞,真的難說了。
“小人……小人沒有絲毫隱瞞……”歐陽銳仍是哆嗦,身上襤褸的衣裳看起來很是單薄。
三姨娘想開口,卻因着前事,甚至自個兒此刻還是一言不發的好。大夫人縱使想說也沒了多少力氣。
樑雪柔走到歐陽銳面前,蹲下身子,瞅着他道:“我明白告訴你,此番你確然是不會有命離開尚書府的了。但是,以你這般法子,大夫人即便能留着一條命,最終也定是被人戳着脊樑骨的。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性命,而是整個家族,你明白麼?”
歐陽銳心中一沉,樑雪柔的話,的確是說進了他的心坎上。
他多少也在鎮國府伺候了多年,自是明白這些個勢力之間的微妙。擡頭,對上大夫人的眼光,那眼裡的急切萬分,他自是不會錯認了……
“當年之事,鎮國府老夫人一清二楚。也正是她,定下了此等計謀,最終也保住了那個孩子。”
身子雖仍是哆嗦,語氣卻稍稍堅定了些。
二姨娘漠然道:“鎮國老夫人知道,也在情
理之中。倒是我仍有一個疑問,還望神醫能夠解答。”
她語氣淡漠,但聽在大夫人眼裡,不啻於一劑猛藥。她深知,這二姨娘人前人後,雖是勤謹溫和,但如今爲了親生女兒,爲了讓她再無翻身之地,勢必會做出點什麼來。
先前一言不發,便是等着此時相助一臂之力麼……
大夫人憤怒的瞅着二姨娘,沉了臉。
歐陽銳不敢多言,微微擡頭瞧了瞧二姨娘的臉,重又垂了下去,“夫人請問。”
二姨娘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說,當年是你調藥出錯,大夫人懷孕,鎮國老夫人才不得已定下此等計謀的。那我想問問你,此事這樣大,鎮國老夫人自是深知其中關竅,怎的不殺了你,去找旁人爲二姨娘接生?接生之後,大可殺了那個孩子,斷了唯一的線索,今日之事,便絕不會發生。這一切,你可以解釋麼?”
一句句問出,歐陽銳稍稍停止哆嗦的身子重又哆嗦了起來,躑躅半晌,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樑青山一直盯着大夫人,此刻聞言,冷冷道:“你爲何要留下你們的孩子?鎮國老夫人又爲何要默許此事?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個明白!”
大夫人咬牙,目露兇光瞅了瞅樑雪柔,而後又轉向樑青山道:“老爺明察!她不下這樣大的陷阱來對付我,他們要的不僅僅是我這條命,更想要尚書府徹底凌亂!老爺你能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布出這樣的計劃麼?”
樑青山皺眉,大夫人問的,也正是他心中的疑惑所在。
先不論苟且生子一事,究竟是真是假,單單這樣複雜龐大的計劃,他都不信會是樑雪柔一人所爲。念及此,他轉而看向樑雪柔。
樑雪柔對上樑青山的目光,沉聲道:“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要查清楚這件事情的真假。若是鎮國府真與此事有所牽扯,那父親也該早作準備,免得有人趁着尚書府凌亂之時,做出些荒唐事。”
字字驚心,全刻在了樑青山的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