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永遠經過天空,終年不改;江河永遠流行於地,終歲不變。代表的,是永恆。”
“永恆,便是人世間,最大的無情。物是人非,滄海桑田,日月星辰,江河湖海,卻永遠不變。世人不懂的,正是這種無情。”
“因爲無情,沒有人會明白你心之所想;因爲無情,沒有人會看出你心之所向;因爲無情,沒有人會懂得你心之所至!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的,達成你希望達成的事情……”
“當初,我曾被你這番話驚訝到了,深深覺得,你這樣聰慧的女子,偏又有着最爲沉穩的xing子,實在是難能可貴。”
“但這些日子看來,我卻覺出些許的失望。”
“你既是那般清楚,何以己身做不到呢?”
安墨焱聲音沉悶,樑雪柔卻是苦笑。
無情容易,無心,卻絕不容易。自從得到雲梓言帶來的消息,她便深切明白,等待自己的,絕不會是安寧。成爲側妃,不但不會是安寧的開始,反而會是終結。
先不說大夫人現在奄奄一息,鎮國府已然開始籌謀,單看樑心敏對二皇子的情誼,便不難得之,她成了二皇子的側妃,她會如何記恨她。再加上淑貴妃看到她時那張陰鬱的臉,還有二皇子和太子之間的爭鬥,真真正正的牽一髮動全身。
無論結果如何,她這根被牽動的頭髮,早已成了衆矢之的。
“多謝安公子教導,雪柔謹記在心。夜深露重,我也該回去了,告辭!”
樑雪柔說完,便轉身離去。眼中那一抹色彩,在暗夜裡越發明亮起來。
安墨焱眼瞅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隨後,一個黑衣人便從一旁的巨石後面閃了出來,看了看離去的安墨焱,轉而追着樑雪柔而去。
不多時,安墨焱重又折了回來,站在高崖之上,任山風呼嘯,目光卻是炯炯有神的瞅着尚書府。
這個位置,正好可以將整個尚書府盡收眼底。
眼看着那人鑽進了月牙閣,安墨焱的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那人從身形上看,極像那日在尚書府外和他交手之人。想起那女
子羞紅的臉,他忽然邪氣的笑了。
思量半晌,他自顧離去,全無要去提醒樑雪柔的意思。
這場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之人,都要開始浮出水面了。而他,自是希望能夠更精彩一些。
遊戲的最精彩之處,便是身在其中之人,永遠不知道,何處還有自己全不清楚的變數存在。他也正可以趁此機會,真真正正的觀察一番,看樑雪柔的能耐,究竟如何。
聰慧,也只有用對了地方纔行。
翌日一早,樑雪柔穿戴完畢,忽的吩咐宛娘說:“今個兒我想去廟裡拜拜,不必像這幾日如此隆重,換回從前的淡色衣衫便是。”
宛娘疑惑不已:“小姐怎的忽然心血來潮,想去廟裡了?”
樑雪柔笑笑,拿起一隻玉簪子自行cha在頭上,道:“近來事多,忽的想去拜拜菩薩,你幫我準備便是。”
宛娘皺眉道:“奴婢勸小姐還是莫要去了。如今情勢,小姐自是明瞭,鎮國府態度未明,便連尚書府內部,也是難言的很。三姨娘是否會對付小姐尚未可知,單單大夫人的勢力,都……”
“我知道。”樑雪柔揮手,阻止了宛娘未曾說完的話,神色淡然。
宛娘停了下來,仍是不安:“小姐既是知道,那便還是不要出門的好。小姐若是需要求籤或是其他,便由奴婢代小姐去就是了,何必小姐親身前往呢?”
樑雪柔搖了搖頭,微笑道:“我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也不信光天化日之下,鎮國府的人能把我如何。至於三姨娘之流,更不必擔心。現下府中剛剛安寧了些,她若稍稍有些腦子,便該明白,這時候生事,父親必然震怒,她不會有好果子吃。況且,心誠則靈,我想親自去求籤,只此而已。”
宛娘搖了搖頭,冷然道:“奴婢從不覺得,小姐是個信命的人。”
樑雪柔起身,淡然道:“我不信命,但有些事情,卻是要聽天由命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這樣的人,若是真的沒了菩薩庇佑,說不得便要輸個徹底。宛娘,我輸不起。”
宛娘聞言忽的沉默了,樑雪柔的思量,她自是明白
。菩薩庇佑,說白了不過是求個心安。樑雪柔不是那等會求心安的人,但她的確,輸不起。
這樣的時局,輸一次,便足以不得翻身。
念及此,一言不發扶着樑雪柔出了尚書府,買了香油,便往廟裡去了。
自回到尚書府,便不曾見過這般人山人海的場面,宛娘看了皺皺眉頭,提議道:“小姐不如從後門進去吧,這裡有專爲達官貴人設的大殿,沒幾個人,不會這般吵鬧。”
看看擁擠的人羣,樑雪柔點了點頭,隨口道:“你來過?”
宛娘一邊戒備着四周,一邊答道:“是,從前和蘭夫人來過。”
樑雪柔有些驚訝:“她也來拜廟?”
“和小姐一樣,求個心安罷了。”宛娘指着面前虛掩的木門,“小姐,就是這裡了。”
樑雪柔點頭,與宛娘步入。燒了香,跪在案前,拿起桌上的竹筒,閉上眼睛搖了起來。
不過是,聽聞竹籤落地的聲音,樑雪柔睜開眼,將手中籤筒交給宛娘,自個兒親自撿起來那根籤。
“可此當年一塞翁,雖然失馬半途中;不知禍福真何事,到底方明事始終。這是什麼意思?”
宛娘偏頭唸了一遍,不禁皺眉。
樑雪柔知她對詩詞不甚瞭解,解釋道:“看着題面,倒是塞翁失馬的意思。但後面兩句,卻似乎暗示着並非是福。是個中籤。”
瞥見旁邊有解籤的師傅,樑雪柔拿着籤走了過去,遞給他道:“可否請先生幫我看看,這籤究竟何意?”
那人接過去眯眼瞅了瞅,道:“是七十號中籤。請恕我直言,小姐求問之事,變數太大,是以出現這麼個不甚明義的中籤來。不過,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倚,小姐也莫要擔心,總歸是要看下去,才知結果。”
“福禍雙依?”樑雪柔皺了皺眉。
那人點點頭道:“福禍雙依,亦是福禍雙至。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小姐不必執着於籤文,更不必太過在意其他,朝着本心去做便是。”
朝着本心麼?樑雪柔微微搖了搖頭,苦笑。
還有所謂的本心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