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切已成定局,安墨焱在門外站了一會子,便兀自返回了宜安侯府。及至淑香園,那門口卻赫然躺了兩個人,一動不動,好似昏迷不醒一般。
安墨焱詫異,走上前去,藉着大紅燈籠的光仔細辨認,居然是一直跟着樑雪柔的宛娘和晴兒。
今日之事,在回來的路上便已想個明白,心中鬱悶之極,招來人吩咐擡兩人下去歇着,而後一腳踹開了房門。
樑雪柔仍是睡得死死,比之離開之前,竟連半點翻動都無。安墨焱四下看看,徑直走到桌旁,拿起桌子上已經涼透的茶水,也不顧牀上佈置好的華麗錦被,便直接澆向樑雪柔。
受了冷水的刺激,樑雪柔漸漸轉醒,迷迷糊糊掙扎了兩下,身子卻軟軟的全無力氣,只得躺着等待適應。
待看清屋子的佈置,以及牀前站着的安墨焱那張陰厲的臉,疑惑的皺了眉。
眼瞅着這神色迷茫的樑雪柔,安墨焱壓抑着火氣等她真正清醒過來。但眸中的怒意,卻是無從掩藏的。
過了一會子,樑雪柔忽然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是大聲,一邊笑一邊流淚,很是狼狽不堪。
安墨焱陰沉着臉開口道:“你早知會是如此,對嗎?!”
眼淚留在華麗的婚牀上,樑雪柔也不顧自己狼狽,笑着反問:“安公子此言何意,我早知會如何?我一個小小的庶女,我敢違抗皇命?”
安墨焱冷冷道:“你這般厲害,連我都敢設計,還有什麼不敢的?”
樑雪柔反問:“是麼?我竟有這般厲害?”
安墨焱皺了皺眉,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笑道:“我還是頭次栽在一個小丫頭手裡呢!我本就疑惑,你這般本事,怎會忽然心血來潮去往廟裡求籤,算什麼未來命數。其實那次根本是你故意設計,不知從哪裡知曉了母親會去廟裡,便提前前往,好造成那次的偶遇。後來又不知怎的讓母親對你有了好感,着人打聽關於你的消息!”
樑雪柔饒是狼狽不堪,聞言
也不禁撐着坐了起來,面無表情道:“安公子真是聰明,我不過扶了一把一時未及提防差點滑倒的太夫人,便能聯想到着許多事情,真真是難得!就不知,我一個被衆人打扮妥當,驗明正身送上花轎的人,如何換了自己?!”
安墨焱冷然道:“是那幾匹野馬吧?你還真是厲害,我竟未曾想到,一陣混亂之際,你還能做到這般滴水不漏!”
“安公子未免太高看我了!”樑雪柔氣急,憤恨道。
安墨焱忽的抓起她的手腕,收緊,勒的她手腕一陣青紫,去了血色,仍是不斷用力:“高看你?我只恨我從前小瞧了你!榮王和樑心敏在一起,勢力格局立刻改變,我安家徹底成了一場笑話,你的目的達到了,用你自己的犧牲,救了尚書府,拉攏了淑貴妃,施恩了鎮國府,你還真是厲害!”
樑雪柔臉色一陣青白,晚上痛楚更甚,卻仍是撐着不曾shenyin出聲。直到安墨焱說完,她才擡起另一隻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深吸一口氣道:“我從小便被父親送往鄉下寄養,在尚書府的時日究竟是如何度過的安公子比誰都清楚,我爲何便要捨棄嫁於榮王殿下從此榮華富貴的好處不顧,就此爲了一個從未疼愛過我,與我並無多大幹系的父親,而選擇安公子?若是嫁給榮王殿下,從此一世榮華,不比我如今施恩鎮國府拉攏淑貴妃的好處更……呃……”
樑雪柔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而來的窒息之感,便讓她眼前一陣發黑,雙手撫上脖子,奮力想要拉開那雙扣得緊緊的手,卻分毫也撼動不得。
安墨焱眼中壓抑的怒火瞬間釋放出來,手上力道驚人。他並非長子,更不是嫡出,若非大哥早逝,這宜安侯的位置也輪不到他。
而在這樣人人都極爲注重門閥出身的地方,他的身份便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平時也罷,今日這女人竟這般在他面前大肆談論,實在可惡!
樑雪柔見撼動不得,索性垂下了手,任憑臉被憋得通紅,仍舊一言不發,只是奮力的睜開
雙眼,盯着安墨焱淡然而笑,彷彿實在嗤笑他的易怒一般,表現的雲淡風輕。
而那神色看在安墨焱眼中,仿似不屈不撓的意志,即便面對生死,亦能泰然處之。下意識的,不禁微微鬆了手。
快要窒息死去的痛苦一下子得以釋放,樑雪柔盯着安墨焱,眸中顯露些許詫異。
安墨焱深吸一口氣,慢慢將手鬆開,眼看那潔白頸側出現明顯的指印,稍稍有些恍惚。
半晌,他才轉過身,背對着她道:“無論此事究竟是否你有意安排,你既壞了我的計劃,那我必不會讓你好過!”
說完,仿似再不願在此多待片刻,立即便出了門,轉去了戴姨娘的池玉園。
而看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樑雪柔撫上頸側,方纔的窒息敢彷彿仍在一般,讓她一陣恍惚。
門外冷風吹進來,樑雪柔微微哆嗦了下,才恍然想起,方纔那人離去的時候未曾關門。
炎炎夏日,冷風本是最爲難得的。但樑雪柔現在卻全無燥熱之意,直覺自個兒從身到心,都涼透了。
而那唯一僅剩的溫度,現在,連她也不知還在不在。
看着滿牀的狼藉,樑雪柔苦笑。而後稍稍收拾了她,便躺上牀和衣而睡,任那兩行清淚,滴在大紅的枕墊上。
這,便是她的新婚之夜!
想着安墨焱離去之前的話,樑雪柔閉上眼。的確,她並非對他們的動向一無所知,甚至在那日和宛娘談話之際,便猜到了今日。
宛娘雖然未曾確切告訴她到底是爲誰辦事,但她卻猜到了,並且也猜到了第二日,皇上便會趁機賜婚。
皇上,絕不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力!所以,這兩場婚事,絕非皇上所願。而任何變故,卻也不是旁人所願。
但她縱然猜到了一切,卻未曾告訴任何人,並且什麼都沒有做。只因不知爲何,比起二皇子,她心中更願意相信安墨焱,這,便是她將計就計,爲自個兒的人生,所下的一次賭注!
(本章完)